第100章

玲瓏跟着芍藥, 迅速地來到了後面的一條小道。

藉着月光和前面院子裡投過來的燈光, 芍藥在一堵牆的下面, 瞅準某個方向,按了幾下。

輕微的轟隆聲響起。牆壁的下端挪移開了一個空隙。空隙慢慢變大, 下面出現臺階。

竟是一處地窖。

玲瓏從沒聽說這兒有過地窖之類, 見狀十分詫異。聽聞遠處的嘈雜聲愈發大了起來,她知道此時不是詢問這個的時候。待到臺階的進入處全部露出後,見芍藥示意她下去,她就片刻不停地往下走。

芍藥望着四周,確認周圍沒有旁人後, 跟了下去。而後在臺階下方摩挲着扣動一處機關,把地窖入口合攏上。

周圍驀地暗了下來。

芍藥從懷裡掏出一個火摺子, 把旁邊一個小油燈給點亮。微弱的光亮照着四周, 驅散了那全黑帶來的緊張與害怕。

這裡沒有坐的地方。玲瓏倚靠在冷冷的牆邊,藉着那冷意來趕走心裡的忐忑和擔憂。

芍藥從腿旁略一摩挲, 竟是拿出了一對雙刀。

她手持雙刀護在玲瓏身側, 警惕地看着四周,宛若黑夜裡的獵鷹, 半點柔弱不見,只餘機敏與殺氣。

說起來芍藥也已經跟在玲瓏身邊不少時候了。玲瓏卻是頭一次看到她這般的模樣。

就在玲瓏悄悄打量着的時候,芍藥忽地壓低聲音說道:“外頭有人。”

有人?

玲瓏還沒有反應過來, 便聽外頭有人揚聲喊道:“長樂, 你在不在。”

是宋奉慎的聲音!

玲瓏瞬間心中涌起恨意, 雙拳握得很緊, 努力壓下心中滿滿的厭惡。

芍藥朝她搖了搖頭,示意她不要出聲。

這地窖和地面之間的地層不算太厚。而且旁邊有幾處通風的地方。倘若大聲說話,外頭能夠聽見裡面的聲音,裡面同樣可以聽見外頭的動靜。

“在的話你就出來吧。”宋奉慎的聲音裡帶着愉悅的笑意,“我帶了個人來和你見面。你若不出來的話,她怕是會立刻死得很難看。你說一句話,讓長樂聽聽。快!”

他說最後兩句時收起了所有佯作的溫和,狠厲而又暴怒。

半晌沒有一點聲音。很顯然,他身邊的人並不配合。

重重的一聲悶響從地窖的上面傳來。然後是女人壓抑不住的痛呼聲。

緊接着,幾聲喊叫傳來。

玲瓏忽地意識到了那是誰——分明就是大皇子妃汪氏!

宋奉慎笑着高聲道:“你快一點出來。我真怕自己一個忍不住,就弄死了她。當初她生病的時候你不是還來看她麼?你倆關係不錯。你忍心看着她死?”

汪氏的悶哼聲接連不斷。雖然這兒聽着聲音很小,可是外頭聽的話,應當較大。

也不知道是多麼大的痛苦使得她難受成了這樣。

玲瓏氣得渾身發抖。

出去還是不出去?

不出去的話,固然是能夠保住自己的安全。可是汪氏怎麼辦?

說起來,她當初對汪氏真的算不上好。不過是舉手之勞隨意地幫了一下而已,自己都壓根沒放在心上。

汪氏卻心心念念地記着,一直想要答謝她。每每知道了她的危險,便想方設法地來提醒。

對於這樣一個好人,玲瓏終歸是沒法硬下心腸來置之不理。

當初她就是在很多好人的護衛下得以活下來的。

她沒法看着這樣心腸善良的人白白死去。

更何況依着宋奉慎那心狠手辣的性子,她確定,只要她不出現,即便那個女子是他的妻子,他也能夠下手殺了她。

“我要出去。”這樣的情形,玲瓏很輕地和芍藥說,“我得去看看大皇子妃現在怎麼樣了。”

·

穆少寧帶了人和徐國建匯合。兩人眼神略一碰觸,半點也不耽擱。一處城門悄悄打開,穆少寧朝身後望了眼。而後二人各自領了人而去。

徐國建是九門提督,負責京畿安全。他要不負皇上所託,護住百姓的安全,帶了人入城內巡視。

穆少寧領人去了城外,與潛匿的同僚一起,伺機誅殺郊外妄圖叛亂的守軍。

皇宮。

接應的人在宮門口廝打着,猛力地往裡硬闖。

爲首二人是當初跟在沈四老爺身邊多年的副將。英勇彪悍,力大無窮。前段時日被皇上罷黜,閒在家中多日。

看到宮門口疏散的守衛,他們爲大殿下的細緻謀劃而感到安心。

九門提督徐國建正護衛着京畿內的安危,郜七爺和太子不知所蹤。飛翎衛羣龍無首,北鎮撫司不知去了哪裡,南鎮撫司在宮中應當已經被扣押。守衛在京郊的軍士,應當已經被他們的人遏制住。

只要他們趕入宮中和大殿下匯合,這事兒就已經十拿九穩。

兩副將高喝一聲,“給我殺!”親自上前帶了人馬往裡闖。

耳邊陣陣守衛兵士撕心裂肺的哀叫聲中,忽地飄來了洪鐘般的大小。

“你們真當這裡沒人守着了?”懶洋洋的聲音傳來,其中夾雜着顯而易見的譏嘲,“即便你們調開了那許多的人,卻又忘了,還有我在。”

這個聲音一出來,習武者的動作盡皆色變。只因他們都聽過這人的聲音,更知道這來人在戰場上的血腥兇猛。

兩副將中的一個循聲望過來,目眥欲裂,“成嶽侯!”

旁邊小巷的陰影處,成嶽侯餘強中踱步而來,身材魁梧,笑帶嘲諷,“喲,不錯,你們還識得我。怎麼着?想不想跟我的人過幾招。”

不待對方回答,餘強中驀地收了笑容,虎目圓睜怒喝一聲:“來人!把這幫逆賊給我盡數斬了!”

餘強中在軍中威望甚高,其後輩和徒兒接替了他的作風,素來兇猛彪悍。

前些天他們中有些人收到他的命令,帶了親信不講日夜趕路回了京中,和在京中的岳家軍共同等候一個命令。

此時成嶽侯一聲令下,諸人廝殺而上。一瞬間,血花四濺,腥氣瀰漫。

在一陣陣的哀叫聲中,餘強中冷冷暗笑。

若是往常,那郜七爺來尋他合作,他不見得會答應。

可沈家給了他那麼大一個沒臉,此仇不報非君子,總得讓他們知道惹怒了他的後果才行。

在他跟前使那些個不入流的移花接木手段……

莫非當他餘家軍是廢的!

“儘管殺。”血流成河中,餘強中哈哈大笑,“斬下逆賊最多者,老子賞他白銀千兩!”

說着他眼風一掃,瞧見了牆邊出一個貼牆而立的蒼老身影,登時笑了。

餘強中提刀而去,笑意更深,“沈四老爺?好久不見。那日我成親也沒看到你,想來和大殿下密謀比觀禮更重要。既是如此瞧不起我……不若,我親自來會一會你!”

·

郜世修帶了人迅速潛入宮中。

大皇子的三個心腹太醫裡,有兩個其實就是郜世修安排下的暗樁。他們看似在幫着大皇子給皇上下藥,其實是在幫助皇上掩飾。

至於剩下的那個,則是太子殿下的親信。

皇上的安危本不必過多擔憂。只要這三人不出差錯,基本上在謀逆之舉開始前,都不會有危險。

郜世修已經尋來了陛下和太后娘娘的替身。他察覺到今晚宋奉慎要行動後,早在今日下午就開始做出安排。太后娘娘就已經悄悄出了宮,換了替身留下。

本也想着把陛下換走。可是陛下堅持要看看自己大兒子到底能混賬到什麼地步,堅持不肯離開。

聽聞陛下被人圍住,太子已經當先趕了過去。郜世修帶足人手,命北鎮撫司護衛着宮內不亂,命南鎮撫司盡數跟上,當先往皇上所在之處趕去。

行至半途,長湖匆匆而來,止住了衆人的步子。

長湖顧不上行禮,急切稟道:“七爺!大事不好!陛下被擒,並非是大皇子領頭,而是其子宋繁坤!”

他是被遣了去先打探消息,和太子碰頭的。誰也沒料到他會帶來這麼一個結果,居然是宋繁坤帶了人挾持了皇上。

長溪倒吸一口涼氣,“調虎離山?那大皇子呢?”

“他帶了人闖入內宮,帶走了長樂郡主。”長湖訥訥道。

素來訓練有素的飛翎衛們嘩地一聲炸裂開來,“什麼!小姐在他那裡?”

所有人都期盼而又擔憂地看着郜七爺。

一邊是皇上。

一邊是自己心裡最重要的人。

左右都是爲難。

郜世修擡眸望向天邊淡月,薄脣緊抿,最終擠出一句話來:“我去尋皇上。”

“七爺!”

“七爺!”

周圍飛翎衛們齊聲喚他。有人忍不住道:“那小姐怎麼辦?”

但凡飛翎衛中人,無論是南鎮撫司或是北鎮撫司的,都知道長樂郡主是被郜七爺捧在手心裡疼着的。

倘若七爺去尋皇上,那小姐怎麼辦?

郜世修嗓子發堵,眼睛酸澀,卻語氣平淡。

“我去尋皇上。”他說,“你們幾個,”他快速喚了身邊所有暗衛的名字,“都去找她。其餘人,跟我走。”

他把自己身邊最強勁的護衛力量全都給了玲瓏。

但是,他不能去尋她。

皇上的安危關係着江山社稷天下衆生,黎民百姓。他身爲指揮使,可以把自己置於危險之中,卻不能不去救皇上。

長池一向不現身,素來沉默寡言,這時候卻閃身而出,和旁人一般急切問道:“爺,您怎麼辦?小姐那邊若是見不到您……”會不會傷心?

“你們去尋她,她就知道了。”郜世修看也不看他,淡淡說道。

他知道小丫頭一定明白他的難處。

她看到他們後,也一定知道,他是放不下她的。

若她真有個三長兩短……

大不了救了皇上後,他就去陪她。黃泉地府,總也有能遇到的時候。

·

玲瓏最終被帶到了一處燈火通明的偏殿。

這個地方,她並不熟悉。好似是皇上偶爾會歇息的地方,應當是後宮之中妃嬪住着的某處。

雖然殿中都是活生生的人,但是地上斑駁的血跡和腥臭的味道,無一不昭示着這兒曾經發生過怎樣的屠戮。

“這裡還不錯吧。”隱隱的聲音從前面傳來,“這兒可是皇上最寵愛的一個妃子住的地方。裝飾得很不錯,我覺得很適合你。”

明亮的燭光中,十二三個人圍成一圈。圈子中,一身明黃色衣裳的宋奉慎坐在屋中首座的雕龍榻上,身邊依偎着一個臉色蒼白的柔弱女子。

玲瓏心中的恨意遮掩不住,厲聲喝道:“你什麼意思!”他分明是在用皇上與這妃子,來和他與她做比較!

宋奉慎微微笑着,聲音低柔,“你說我什麼意思?”

玲瓏怒火中燒,上前一步想要叱罵,轉眸一瞧望見了和宋奉慎依偎着的女子,頓時住了腳步,咬着牙恨恨地看着。

“怎麼樣?長樂可考慮好了?”宋奉慎這時候已經不再裝作溫和有禮的模樣了,眼中冒着滿含欲.望的火光,桀桀怪笑着。

他左手用力,把恰在汪氏脖子上的五指收得更緊。聽着汪氏嗚嗚嗚地難受痛苦聲音,他語氣森然地道:“你可要想好了。若是想不清楚,她這脖子,怕是就要斷了。”

宋奉慎的指甲已經深深地掐進了汪氏的肌膚中。指尖都有了血珠子。

汪氏一口口地吸着涼氣,努力地發出幾個音:“別……管、我。別管,我。”說着就是一陣窒息。她嗚嗚嗚地再次難過得嗚鳴起來。

玲瓏的心瞬間被揪緊。她裝作不經意地朝旁邊望了一眼。

芍藥朝她很輕地搖了搖頭。

這就是沒法使了巧辦法把人救出來了。

也是。

那麼多人圍在旁邊,若是想要動宋奉慎,怕是那些人首當其衝會受傷。若是這些人有個一丁半點的差錯,以宋奉慎的心狠手辣,肯定會直接下手要了汪氏的命。

玲瓏沒料到宋奉慎居然會用汪氏來威脅她。

她可以反抗。

甚至於,她可以讓飛翎衛出手。

但是汪氏怎麼辦?

這個女子,善良而又溫柔。只是遇人不淑,被許配給了宋奉慎這個混賬東西。

玲瓏想她好好活着,想宋奉慎一命嗚呼後,幫了她,重新振作起來,好好過日子。

現下汪氏好不容易從失子之痛中緩和了些許,開始臉上有點笑容了,臉色也好了許多。怎能在這個時候香消玉殞?

玲瓏緩緩舒了口氣,讓自己努力平靜下來,問:“你想要什麼。”

宋奉慎哈哈大笑,聲音越揚越高。到最後,靜寂的屋子裡,滿是他的刺耳尖笑。

“我要什麼?”他呵呵着冷冷地說:“你還不知道?”

玲瓏沉默了。

汪氏驚恐地看着她,拼命搖頭。

宋奉慎揚起空着的右手,對着她的臉就是一巴掌。

汪氏的臉頰腫得老高,一張口,幾顆牙齒掉落,想要發聲卻是不能了。

“好。我答應你。”玲瓏快速地急切道:“不若你先放了她。”

“放了她?”宋奉慎哈哈大笑,“你當我傻?你別以爲我不知道。老七總能想了法子護着你。倘若我把她放了,你又不肯答應我,保不準什麼時候你就不見了。”

此時的他,勝券在握。

皇上已經被擒住。郜七爺不見蹤影,太子已死。

這般狀況下,這天下不就是他囊中之物了?

再多個美人在懷,人生也就已經完滿。

宋奉慎說道:“不如這樣。這兒的臥房不錯,也還不髒。你與我一同過去看看地方怎麼樣。待到事成,我也就可以放了她。”

汪氏這個時候稍微緩過勁兒來,朝着宋奉慎啐了一口,啞着嗓子說:“你個畜生!”

粘痰在臉上。宋奉慎幾乎掐斷了汪氏的脖子。若非顧忌玲瓏不肯聽他的,他能讓這個臭女人立刻生不如死。

宋奉慎右手掏出帕子擦了擦臉,覺得噁心無比,擡腳踹斷了汪氏的腿。

汪氏疼得幾乎坐不住。宋奉慎用扣着她脖子的手,硬拉着她靠在他身邊。

玲瓏看不過去了。她輕撫了撫腕間。那兒有七叔叔給她的一個小東西。一個曾經制住了程九的小東西。

“你覺得這兒乾淨,我倒是覺得髒。不如這樣。”玲瓏說,“我舞藝很好,先給你跳個舞吧。你別爲難她。”

長樂郡主舞藝非凡,這是郜家族學的人都知道的。名聲早已傳到了外頭。

有次聖上過壽,長樂郡主曾給陛下舞了一曲。驚豔了在場所有人。

也包括大皇子宋奉慎。

聽聞如今有幸再看長樂郡主一支舞,宋奉慎頓時興趣盎然,頷首道:“可以。”又想她嬌滴滴的沒受過什麼苦,嫌棄這裡髒臭也是在所難免,又道:“你若是跳得好了,我改天把這兒清掃乾淨咱們再進臥房。”

玲瓏忍住滿心的憎恨,笑着說:“好啊。”

沒有樂曲。

她自己輕哼着歌兒,踏着歌聲舞着嫋娜而行。

一步步向前,一步步逼近。

屋內的人目不轉睛地看着她。

玲瓏旋轉着走到了圍成一圈的十幾個人旁邊。腳步不停,繼續往圈內去。

那些人雖然看得入迷,卻還清醒。手已經擱在了腰畔準備防禦。

“讓她過來。”宋奉慎呵斥道:“一個嬌滴滴的小姑娘,你們也捨得動手!”

那些人面面相覷,終是收起了兵器。

玲瓏腳步輕挪旋轉來到了宋奉慎的身邊。

歌聲不停,舞步不停。

“這是什麼歌。”宋奉慎有些失神,“我怎麼沒聽過。”

“是我娘生前常唱給我聽的歌謠。”玲瓏說着,已經走到了他的身後。

她的手搭在了宋奉慎的肩膀上,輕輕撫着,“你覺得我這歌和這舞,怎麼樣啊?”

女孩兒的幽香飄入鼻端。宋奉慎猛吸幾口氣,“咦”了聲奇道:“你這體香倒是濃郁。”

“是麼。”玲瓏輕輕笑着,俯身在他耳邊低語,“離得近了,我還能更香一些。”

宋奉慎閱女無數。但是似長樂郡主這般的絕色,卻一個都無。再好看的女子,和她的美貌比起來那也是差到了極致,根本就是爛到了泥裡的渣滓。

今日太過順利,宋奉慎心神盪漾。身後有長樂郡主在,他沒甚可擔心的,自然而然地鬆開了桎梏着汪氏的左手。

玲瓏眼睛餘光瞥見了,猛然發動。

她用盡全力推了汪氏一把,將人直接推得跌到地上趴着。與此同時大聲發出一聲尖嘯。

這尖嘯聲是飛翎衛的暗號。

之前暗中來到她身邊護衛着的所有飛翎衛暗衛,在這一瞬齊齊發作。飄忽而至,一人一下把圍在周圍的十幾個人盡數滅了。

宋奉慎發覺不對,掏出匕首狠戾說道:“你個賤女人!居然敢暗算我!”說着就要往後捅過去。

誰知他還沒來得及動作,頸間突然一疼。

宋奉慎低頭看過去,便見脖子被一根細細的幾乎看不見的細絲纏繞住。

“還記得方家嗎?”玲瓏知道七叔叔給她的這個東西厲害得很。程九那麼彪悍的人都無法掙脫,勒死個人簡直是跟玩兒似的。

她手中用力,死死纏繞着跟前這個從內到外散發着讓她噁心的惡臭的男人,一字一句地輕聲說:“你殺了方家人。方家人也能殺了你。開心不開心?”

幾句話剛剛說完,腹中驀地痛了下。

有什麼刺破皮肉衝了進去。

疼痛襲遍全身。玲瓏咬牙硬撐着,拼盡了全身的力氣,死死地拽着那細細的繩線。任憑腹中血液流出,任憑痛苦四處蔓延,也絕不鬆懈。

腦中思緒開始紛雜,漸漸開始空白。眼睛慢慢看不清眼前景色。耳中卻是嗡嗡雜雜的轟鳴起來。

手指肌膚早已被那細絲勒出了一道道的鮮血。

可是憑着一股子氣性,玲瓏硬是撐了下來。

好像有人跑到了她的身邊說着什麼。

好像有人在碰她的手臂。

玲瓏已經分不清辨不明,只靠着心裡的那股子深入骨髓的恨意,繼續堅持。

她想起了爹爹溫暖的大手,孃親溫柔的聲音,小玲瓏甜甜的笑,成叔桂嬸的懷抱……

悲痛和絕望在她胸中紛涌交織,讓她全身顫抖,唯有雙手堅定如初。

忽然,有熟悉的溫和低沉聲音在她耳邊響起,衝破了旁邊種種紛雜,清晰地傳來。

“丫頭。”他說,“是我。我來了,你鬆開手,好不好?”

玲瓏張了張口,好半晌,啞着聲音喊了聲“七叔叔”。雙手驀地一鬆,腹間劇痛瞬間席捲而來。

她體力不支昏了過去,跌進那熟悉的帶着淡淡茶墨香的懷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