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盡力掩飾住眼中的不安,繼續道:“哥哥爲報先師救命之恩,養育蕭潁多年,故而那日纔會出手相救。公子勿要多心。”
“原來如此。”楊廣撫一撫蕭潁的額頭,“還有點燒熱,別再說那麼多話了。我方纔逗你來着,你這丫頭太忒較真。不過六道畢竟是魔道,你日後入府還是少來往得好。”
他起身一拂前襟,吩咐九歌仔細照顧着,又命小廝擱下十幾樣甜食點心,這才放心地往皇帝所在的太極殿去了。
掖庭。被溼重的悶熱籠罩着,透出深深地死氣來。偶爾有兩隻鴞靜靜地落在年久失修的屋頂飛檐上,喉嚨裡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襯托着這一片死一般的寂靜。
屋內藥香馥郁,滿是蛀紋的梨木桌上都是方纔分好的藥材,背影過分瘦削的少女將一根根金針都一一用沸水燙過,極爲專注地爲躺在病榻上的體態臃腫的掖庭女看守頭領鍼灸,醫治腿疾。
女醫者的手腕上被鐐銬緊鎖的痕跡還未褪去,脖頸上的淤青也依舊清晰,只是眉眼裡的仇恨與不甘都隱隱淡去了,此刻存留着當初的平和淡定,和如初的回春之術。忍耐纔是逃離這個鬼地方的唯一辦法,她比任何人都懂得一個忍字。
同掖庭一般死寂的還有東宮太子的府上。瓔珞幾乎憤怒地質問楊勇:“我不管你是如何得知晉王帶回一名女子那件事的,可你爲何要當衆說出,讓潁兒難堪!”
楊勇目光在一卷早已批閱過的公文上游走,不緊不慢地答道:“讓他公開給公主一個交代不是更好?此事父皇母后都是知道的,你身子不好,還是不要動怒了。我是阿從的兄長,也是公主的兄長,何必做這個惡人?”
“交代?”瓔珞喉嚨裡冷笑一聲,“這就是你的交代?”拂手甩出一卷文書。
楊勇站起身,輕輕拍着瓔珞的肩膀:“小瑾,你身體不好,回去歇着罷。過些天再讓那天的太醫給你瞧瞧——”他叫的是她的乳名,叫得她眼睛緊緊地閉着,又是怒又是悲傷地滾落下兩滴碩大的淚珠。
門“砰”得一聲闔上,瓔珞袖下生風,留下還有半句話噎在喉頭的楊勇,他搖了搖頭,喚了小廝進來:“雲昭訓就寢了嗎?”
“還沒有,她一直在等您。”
“我這就過去,你把我這裡收拾一下,明個兒去臻舍的東西都準備好了嗎?”
“您要親自去?”小廝多問了一句。
楊勇點點頭,仔細交代道:“不可出任何紕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