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零章 老了

隨着南森的大喝,衆軍不敢怠慢,齊齊發出一陣咆哮,再次瘋了似的衝向獸人。

而南森也甩開了身邊的親兵,揮槍衝鋒。只幾步就來到了偷襲他的那個牛人身邊,擡手一槍,正中此人的胸口,也是此時南森無法控制力量,長槍竟然直接刺穿了那個牛人的身體,深深地刺入了後面的樹幹上面。那個牛人本來以爲自己這一箭就算是射不死南森,也絕對會令他失去作戰能力,沒想到此人竟然沒有受到絲毫的影響,不但可以繼續作戰,而且比之前還要勇猛,當即呆在當場,正好被南森刺中。他手刨腳蹬,嘴裡發出了巨大的慘叫聲音,半天才終於嚥氣,而他傷口處的鮮血早已經噴灑了南森一身。

獸人雖說勇猛,但是他們骨子裡面還是畏懼強者的,一看到竟然有這樣的人物,當即就挫了幾分,此消彼長,南森的士兵正好趁這個機會衝上了高處,將那些轟雷炮全部砸的粉碎,這一下獸人再也支撐不住了,全都大叫着向山下跑去,轉眼間二十萬伏兵,竟然套的乾乾淨淨,留下的只有滿山遍野的屍體。

南森坐在馬上,眼睛有點無神地望着絕龍嶺的慘狀,心如刀絞一般,他猛地一舉手裡的長槍,用盡自己最後的力氣大喝道:“殺賊!殺賊!殺賊!”喊完,整個身體一軟,一頭栽下馬去,身邊的親兵馬上涌了過去,扶起來一看,南森已經氣絕身亡了。

衆人一看無不落淚,南森和高亮都是以能衝鋒陷陣著稱,而他們兩個人卻都能做到身先士卒,平時又對士兵們很是關照,親如手足,所以在軍中的威望都很高,現在一下子都死在這裡,哪能不讓士兵們難過呢?可是這裡畢竟不是難過的地方,當即有幾個副將帶領衆人馬上向棗仁關方向撤退,直到他們離開之後,獸人那些伏兵才慢慢的又重新聚回到了此地,可是無人不覺得膽寒,那些人族是不是都瘋了。

棗仁關的戰鬥已經結束了,巴巴羅薩和他的獸人主力在這一戰中全軍覆沒,跑出去的也不過十幾萬人而已,大部分獸人都命喪此地,戰場附近的沙石都被染成了血色,而血腥的味道在十幾裡之外都能聞得一清二楚,從此這裡被人改叫了血腥平原。

丁一已經得到了消息,他其實早就想到了南森和高亮有可能會去攻擊萬獸城,但是他並沒有進行任何阻攔,自己年輕的時候不也是這麼打仗麼,就因爲這種打法才名滿天下,現在又何必去阻礙年輕的一代建立自己的功勳?可是他沒想到,自己得到的並不是萬獸城被拿下的消息,而是兩軍雙雙被伏擊,南森高亮雙雙殉國,這種打擊讓他再也撐不住了。

他恨自己爲什麼明知道這兩個人會去幹這件事,卻沒有阻攔呢?哪怕自己有一點危險的念頭,也絕不會讓他們輕易犯險,可是自己什麼都沒有做,甚至在聽到他們兩個人出

兵的時候還覺得這兩個小子還行,都沒有辜負自己多年的心血,也都瞭解了自己的戰術真諦!現在看來,是自己害了他們,連續的勝利,特別是正面擊潰了敵人百萬雄兵之後,他們所有人都被勝利衝昏了頭腦,都忘記了什麼叫做危險,驕兵必敗這麼淺顯的的道理,所有人都忽略了。

丁一不顧衆人的勸阻親自站在棗仁關外迎接這支敗軍,他的身後站滿了蒼龍的士兵。他們剛纔還爲勝利而感到狂喜,可是忽然就從頂端跌落到谷底,這種感覺讓他們所有人都無法接受,甚至有些人還覺得那些消息不是真的,也許只是一個小小的挫敗,因爲南森和高亮都是歷經各種戰鬥的老手了,就算比這危險百倍的情況他們也都安然無恙,怎麼會傷在這樣的陰溝裡呢?

其實這種想法,不光他們纔有,就是丁一也抱着這樣的念頭,他多麼希望南森和高亮能夠活着回來,告訴自己他們只是遭遇到了伏擊而已呢?

陽光照射在大地上,到處都泛着微微的紅色,那是鮮血的光芒。忽然一面殘破的藍色的戰旗出現在天邊,旗下是一支疲憊不堪滿身傷痕的部隊,去時遛彎盔明甲亮的戰士,回來時只剩下一萬多人了,他們的速度不快,卻讓人有種透不過氣的壓抑感覺迎面而來。隨着他們越來越近,終於可以看清,隊伍裡面有一輛用幾顆松樹現製成的大車,車上擺放着的就應該是南森和高亮的屍體。

丁一忽然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在輕微的抖動,他無法讓自己停下來,這種感覺上一次出現還是聽到軍師的死訊,那時候他也覺得自己有滿腔的憤怒和悔恨,不過和那次不同的是,這一次他竟然還清楚的感受到了無力,他知道自己已經老了!

於信陽就站在丁一的身後,他也一直都關注着那隻越來越近的隊伍,只是在不經意間他的目光掃到了丁一的身上,他馬上驚訝的發現,自己的元帥忽然就好像老了十幾歲一樣,就連他身體輕微的顫抖也都那麼明顯,這一刻丁一已經不再是那個縱橫天下的惡鬼,只是一個白髮人送黑髮人的可憐老人,原來堅強如丁一也有如此的一面。

隊伍終於走到了丁一的面前,所有的戰士都跳下馬跪在地上,有的人已經開始抽泣起來,但是沒有人說話,大家都不知道應該說什麼,應該怎麼說。

丁一大步走過那些士兵,直接來到了大車旁邊,上面的確有兩具屍體,用一面軍旗覆蓋着。他伸出手顫抖的揭開了軍旗,南森和高亮的臉孔清晰的出現在眼前。南森還好一點,除了臉上沒有半點血色之外就好像睡着了一樣,可高亮就差了很多,滿臉的血污和傷口,只是倔強的表情還是那麼明顯。

丁一痛苦的閉了一下眼睛,然後淚水就模糊了一切,恍惚間幾十年的歲月都出現在眼前,音容笑貌歷歷在目,可是昨夜還

在一起嬉笑的兩個孩子現在就已經天人永隔了,這一切都像是一場無法醒來的噩夢。丁一不是沒見過死人,死在他手裡,還跟着他一起死的人數不勝數,但是隨着歲月的更迭,他越發覺得自己心軟了,不再有當年笑對生死的情懷,要是幾十年前他面對如此的情況必然可以說出一番驚天動地的話語,然後馬上帶着自己的部下去殺死所有的敵人,可是現在他覺得自己累了,累的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大帥,節哀!兩位將軍爲國盡忠,必將萬古流芳!”於信陽咬着牙強忍着悲傷,一字一頓地說道,他知道此時丁一的沉默也許會打擊到整個軍隊的士氣,現在自己處在敵人的心臟位置,就算是悲傷也不能放肆。

哪知他的話竟然引起了無數士兵的難過,剛纔還只是小範圍的抽泣哽咽一下子變成了嗚嗚的哭聲,而且越來越大,這幫鐵一樣漢子而淚水,就算是石頭人看了也會心碎。

丁一苦笑了一下,忽然將手裡的戰旗放下,他慢慢的擡起頭彷彿對着虛空說道:“不要走遠了,跟着我們,我帶你們回家!我帶你們回家!”說罷淚水也衝破了眼眶,奔流而下,全軍上下聞聽此言無不垂淚,有甚者已經嚎啕大哭起來。

哭了幾聲丁一忽然被驚醒了一樣,再擡起頭臉上雖然有淚,但表情已是決絕,他惡狠狠地喝道:“哭幾聲就罷了,在哭也哭不活他們!咱們活着除了報仇還能幹什麼?除了殺人還能幹什麼?老子現在的命令就是,殺!殺!殺!殺死所有的畜生!”

“殺!殺!殺!”士兵們顧不得擦去臉上的淚,高舉着兵器大喝着,自古最可怕的就是哀兵,報仇已經刻在了他們的心裡,只是誰也沒有想到,剛剛被自己殺的那些獸人是不是也會有親朋好友痛斷肝腸呢?很多時候大家想到的只是自己一方的利益,對於他們的敵人除了憎恨就只有殺之後快的想法了。

丁一看着自己的士兵們,滿意地點點頭,他的手慢慢的擡了起來,這是他要再次講話的信號,也是他的習慣,於是全軍都迅速的安靜下來,大家都想聽聽他要說什麼。可是丁一的手之舉到自己的胸前就忽然停了下來,他蒼白的臉色竟然在一瞬間變成了粉紅色,然後迅速變的更白,剛纔還炯炯有神的眼睛,也在瞬間就失去了所有的光彩,他的身體也隨之開始晃動起來,就好像一下子踩在不平整的地方,晃動的幅度越來越大。

於信陽眼看着不好,急忙上前,想伸手扶住丁一,可是手剛剛擡起來,就看到丁一猛的一張嘴,一股血箭就從嘴裡噴了出來,直接灑在了他胸前花白的鬍鬚上面,然後丁一的身體再也支撐不住了,輕飄飄的倒在了於信陽伸出的手裡。

“大帥!大帥!”無數的聲音在同一時間響了起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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