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什麼呢?一路過來一句話不說。”
城市燈光之下的謝榭, 笑語盈盈,看起來竟然有點溫柔、有點暖?
我說:“你不也一句話沒說嗎?”
“我在等你說,你不是挺能講的嘛?內心活動那麼豐富, 表現出來的卻總是平平淡淡。這不是你。”
我驚訝謝榭對我的點評, 有些準。
“人都是會變的。我現在有了淑女包袱。”我說。
謝榭哈哈大笑起來, 摸了我髮量稀疏的腦袋頂, 眼神看起來竟然有幾分寵溺。
“好吧, 我姑且信了你。以後有的是機會。”他說這句話的時候,語氣分外輕鬆,好似我要被他牢牢套住, 這一輩子都得耗在他身上。
真不知道是誰給了他自信。
我原計劃是爲了花葯,爲了自己的專利, 先向他妥協, 等過了這一年, 孩子生下來了,專利批下來了, 我的公司又可以迴歸生產了。只要我想離開,誰都奈何不了我。
以上的想法只在我內心裡上演過,從不曾說出口,哪怕一個字。謝榭像看穿了我的心思似的,突然冒出一句:“嗯, 人都是會變的, 我相信自己, 也相信你。”
他突如其來的“相信”叫我有些懵, 甚至有些害怕, 內心裡慫且剛正的性格叫我左右爲難:他到底要相信什麼?拜託千萬別相信我,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我是一位無情無義私慾特別強的壞女人,過於相信我的後果,會敗的一派塗地。
我默默看着謝榭堅定的側臉,燈光之下,他的眼睛裡似有星辰大海,亮晶晶的。而我滿腹內疚和不安。
“老闆,來兩份烤紅薯。”謝榭對着賣紅薯的阿姨說。
“帥哥,要哪個?”阿姨看着謝謝,笑得合不攏嘴。
“來,選一個。”謝榭把我輕輕拉到紅薯的爐前,讓我挑選,也許是怕我靠得太近會燙到,他胳膊肘介入我和烤爐之間,強行隔開了一點距離。他側着身子攔着我,姿勢看起來有些曖昧。
剛吃過烤肉飯,一點點都不餓,這會兒烤紅薯又安排上了。原本我以爲自己吃不動了,湊近烤爐之後,紅薯的香氣直奔天靈蓋兒,真香,我偷偷嚥了下口水。
“這兩個吧。”我選了兩個長細的,據我上大學那會兒頻繁吃紅薯的經驗,長細的紅薯一般比圓圓短短的好吃,更甜一點。
“美女真會挑,這兩個肯定甜。打包還是現在吃?”阿姨問。
我正要說打包,謝榭搶先一步說了“現在吃”,我也不再方便多說些什麼。或許他是想在這初冬裡邊走邊吃吧。我不行,做不到的,我是個有淑女包袱的人。
阿姨明明有給勺子,謝榭卻直接將紅薯剝了皮,看起來很像老手的樣子,沒一會兒,黃澄澄的紅薯便剝好了。他將剝好的紅薯遞到我面前,說了一個簡單明瞭的語氣詞:“喏。”
我抿抿嘴,拒絕了他,說:“你吃吧,我剛剛吃得太飽了,現在沒肚子吃。”
“怎麼了,淑女包袱又上來了?大庭廣衆之下不好意思吃紅薯呀?”
我默不作聲。
“放心好了,沒人在乎你的。吃自己的紅薯,讓別人饞去吧。”
我感覺謝榭長本事了,一句話就能說動有淑女包袱的我。我接過紅薯,餘光掃視着馬路邊來來往往的人羣,小小的咬一口。
果然沒錯的,長細的紅薯就是甜,像蜜一樣,甜到心坎兒裡,甜到讓我把它的甜分享給身邊每一位在乎的人。
我不再顧忌淑女形象,大口咬了紅薯,內心歡喜的不行,然後情不自禁地將紅薯伸到了謝謝面前,情不自禁地說了一句:“可甜了,嚐嚐。”
謝榭低頭,咬了一口我手裡的紅薯,滿足地說:“好吃。”而後伸出手指抹掉我下巴的殘漬。
他的動作很自然,自然到三秒之後我才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麼,以及他對我做了什麼。
我竟然將自己咬過的紅薯遞給了他,他竟然果斷的咬了下去,沒有一絲猶豫。
而且剛剛我的歡喜絕對也表現在了臉上,我收回表情時,才發覺自己竟然因爲一個超級甜的紅薯笑了,而且絕對笑得很傻。
我轉身不再看謝榭,雙手捂住紅薯,默默地走在前面,低着頭,小口小口的吃着。紅薯還是甜的,此時比甜更重的感覺是燥熱,臉發燙。
“別走那麼快,等等我呢。”謝榭追上我,橫在我面前。馬路邊人來人往,他攔住我去路,低頭玩味似的說,“挺好吃的,我可以再來一口嗎?”
我將紅薯塞在他手裡,乾脆道:“都給你,不要了。”
他問:“哦,嫌棄我?”
我說:“不敢。你是大老闆,自然都是聽你的。”
他突然笑了起來,手臂搭上我的肩,和我並排走,說話越發的不正經。
“大老闆讓你親他一下,敢嗎?就在這兒。”他指着自己的側臉,眼神裡都是玩味的挑釁。
我冷笑一聲,說:“給你大臉了!臉皮真厚!”
晚上回去,我習慣性地走到自己門前,輸入密碼。臉皮超厚的謝榭看着我輸入房間密碼,絲毫沒有避諱的樣子。我不悅地給他講了一堆有關個人隱私方面的法律條款,個人基本素質、修養道德。
他拿出結婚證,直接給我甩出一句:“合約第二條,花諾必須和謝榭住在一起,且每日同牀共枕,即便兩人產生分歧,也不得分房,否則二人間一切約定就此作廢。”
我詫異竟然還有這一條?同一屋檐下就算了,還同牀共枕?這孤男寡女的,又是如狼似虎的年紀,就算沒有感情,搞不好都會發生些什麼,很危險。
我憤憤不平:“過分!趕鴨子上架就算了,還趁火打劫!”
謝榭雙臂環胸,輕鬆道:“鴨子都上架了,再趁機進一步發展怎麼了?小大姐,合約上白紙黑字寫得清清楚楚,也是您的親筆簽名。倘若你現在反悔……”
我急忙問:“現在反悔怎樣?”
謝榭挑眉,雙臂展開,一副無可奈何的模樣。
“不怎樣,合約最後一條,此條約簽字即生效,雙方均不得反悔。”
我說:“你這是要把我逼上絕路!”
“事在人爲,是絕路,還是天堂,不都是看自己嗎?一頭栽我懷裡不好嗎?”又是嬉皮笑臉,不正經的模樣。
我真的太好奇這些年謝榭經歷了什麼,總是能說出這些花裡胡哨的話。若不是我定力好,可能真的要被他的花言巧語迷惑。進了我家裡也是,絲毫不把自己當外人,自然的很,客廳廚房用得比我還順手。
我洗漱出來後,謝榭做好了甜湯招呼我過去吃。今天已經吃了一整天了,嘴巴都沒停下來過,現在一點胃口都沒有。
“芋圓紅豆湯,放在這裡了。”轉身問我,“你這有備用的洗漱用品嗎?”
我扶額,實在是累,懶得理他,“你不就住在對面嗎?回去洗漱休息怎麼了?出了門,幾步就是你家。”
“人心還隔肚皮呢。我住對面,和你隔了一面牆,見不着摸不着,想念的緊。”
“油嘴滑舌!”我說。
“今晚我住哪個房間呢?”謝榭問。
好在他有點自知之明,沒有直接要求和我一間。他睡哪裡自然和我沒關係,陽臺衛生間都成。
眼瞅着謝榭抱着衣物往臥室方向走去,我也沒多問。反正還有三間臥室呢,他隨便選哪個都成。都是乾淨整潔的,鋪個被子就成。
等我洗漱完畢回臥室時,簡直嚇了一跳!謝榭竟然悠哉悠哉的躺在我牀上,手裡抱着我的大白兔抱枕,電視開着放着足球賽。他看得一頭勁兒,激動之處,不停的拍打□□我的抱枕。
我進了房間,他似乎沒發現。我陰着臉,他或許也沒發現。我咳嗽了兩聲,他肯定沒聽見,嘴裡唸叨了一句,“好球!”
迫不得已,我擋在了電視機前。我想我瘦削的身材應該可以起到一絲阻礙作用。
果然,這一次注意到我了吧。只是他目光從小到上把我打量了一遍,目光很直接,看得我倒是不好意思了。
我說:“你可以走了。”
“去哪裡?”謝榭故作一臉天真的反問我。
我說:“那麼多臥室你不選,偏偏選這一間,你居心叵測!”
“大姐,甭想太多好嗎?你一個孕婦,我對你居心叵測?是不是有點喪心病狂?”謝榭爲純良的自己辯護,“我是看其他的房間都空蕩蕩的,連個被子都沒有,感覺沒法兒睡。也就這個房間還不錯了,牀也挺軟乎的。”
我說:“被子都在櫃子裡,你掏出來鋪一下就好了。”
謝榭說:“太麻煩了。”
我說:“麻煩也不行,這是我的房間。你走!”
謝榭說:“我這比賽剛看到勁頭上,走不了。要麼你先休息?我聲音小點,比賽看完了就走。”
我知道謝榭對足球的熱愛。當年上大學那會兒他時常會熬夜看球賽,甚至逃課買現場票去國外看。這股熱情勁兒我瞭解的。他已經把電視聲音開小了,我也不方便多說什麼。反正他看完就會走。
也許是今天走了太多路累了,躺在牀上沒多久我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