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吳矜玲自己堅持,吳夫人必定不會同意吳矜玲嫁到陽城去。不過就算是同意了,吳夫人還是眉頭緊縮,許久都無法平靜,“你可知道,你現在去林家,是去幫忙收拾爛攤子的?”
吳矜玲一貫犟得很,脖子一梗就道:“知道,但我不怕!”
看着這樣的女兒,吳夫人有些無奈,“偏就得是他?”
吳矜玲點頭,“是的!”
吳夫人只好爲自己的寶貝女兒讓步,“好,我同意了,不過若你在那頭受了委屈,孃家的大門隨時爲你敞開。”
吳矜玲這才笑了起來,一把抱住自己的母親,“媽媽,就知道你最好了。”
吳樺也站在一邊,皺眉看着自己的姐姐,“等我長大了,誰都不敢欺負姐姐。”
吳矜玲揉揉吳樺的腦袋,“好呀,你趕緊長大吧。”
.
路途遙遠,但是吳夫人和吳樺還是執意親自將吳矜玲送到了陽城。雖然早早得知如今的林府已經破敗了,但是看見了林府的模樣,吳夫人和吳樺還是震驚地睜大了眼睛,大約只有吳矜玲一個人還沉浸在純粹的開心之中吧。
林夫人身上穿着的衣服有些陳舊了,林敘任的靦腆落在吳樺的眼中就是畏畏縮縮上不了檯面。吳樺本來就覺得自己的姐姐受了委屈,此時更是忿忿不平,自然是一點好臉色都不願意給林敘任。
林敘任白着一張臉站在吳樺的面前,本來是林府的主人卻做得比任何一個進林府的客人還要憋屈。最後還是吳矜玲來解得圍,“你幹什麼呀,不要欺負你姐夫。”
吳矜玲將林敘任直接護在自己身後,根本沒有察覺到自己身後的林敘任聽見自己的話之後一張臉都憋紅了。
連帶着看向吳矜玲的目光都有點怨氣。
婚禮上倒是沒有出現什麼幺蛾子。吳矜玲坐在喜牀上,一張小臉被整個房間的喜慶的紅色襯得更加嬌美,眼波一轉就叫人看了心癢癢。林敘任也不免如此,先前的不愉快立馬就被他忘記了,他臉上也像是上了一層女人的胭脂,“我們是不是要睡覺了?”
說完,吳矜玲還沒有什麼反應,他就自己移開了視線,有些不好意思。吳矜玲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一把拉住了林敘任的手,和他十指相扣,“好呀。”
……
林府中就只有林夫人一個長輩,林夫人體恤吳矜玲,根本沒有叫她起來請安。不過吳矜玲還是早早候在了林夫人門口,拉着林敘任,一同請安。
林夫人笑着問,“昨天過的如何?”
吳矜玲笑了一下,毫不做作地回答,“挺好!”
林夫人也沒有意料到吳矜玲竟然是這樣性格的姑娘,愣了一下,就一邊笑着一邊打趣林敘任,“你媳婦都不害羞,你臉紅個什麼勁?”
林敘任在兩道直白的目光中別過了頭,說不過乾脆不看。
.
“你應該已經知曉,我娶了妻子。雖然沒有感情,但是我不得不承認她是一個好妻子,生得貌美,經商能力很強,遠超於我。不過在能力這一點上會使得她好妻子的身份有一些爭議,因爲女子在事業上超過自己的丈夫經常不利於家庭穩定,這是我們一致的觀點,你應該也是記得的。
我覺得我給你寫這些東西有點傻氣,因爲你已經說了不會在於我有交集。你很受歡迎,我沒有了希望,卻不怪你。此次寫這封信我也不是爲了訴說衷腸,而是爲了叫你不要擔心。雖然不能再見到你時常會叫我心肝絞痛,但是生活畢竟是要慢慢過下去的,比如你有了新的男朋友,我有了妻子。以後我不再會打擾你,我已經下定了決心要與我的妻子好好過一生,也希望你可以找到屬於你的幸福。”
林敘任寫到這裡,鬆了一口氣,手一抖,鋼筆就在信紙上落下了一點烏黑的墨點,正好落在了最後那個句點上。書房門外傳來了吳矜玲的聲音,“敘任?我給你做了夜宵,可以端進來嗎?”
林敘任飛快將信封收好,才道:“進來吧。”
吳矜玲端着食盤進來,臉上掛着暖暖的笑容,那雙眼睛靜靜地十分認真地看着林敘任,叫林敘任的心一下子安定了下來,全身血脈都似乎流淌着適意。他突然就覺得自己和趙琦的絕交信寫的非常合適了。
林敘任起身,接過了食盤,“好晚了,今天一整天沒有見到你。”
吳矜玲笑着說,“還不是幫你弄商鋪的那些事了,對了,我發現你有許多事務做得不太好,下一回你和我一同去,我來教教你。”
林敘任的表情變得有些不自在,但是這時候的林敘任已經不會隨隨便便臉紅了,他只是尷尬地沉默了一會,低着聲音回答,“好。”
吳矜玲像往常一樣沒有察覺到林敘任的異樣。
.
林敘任沒有想到的是,趙琦竟然回了一封信。林敘任本來以爲自己的信將會石沉大海,毫無音訊。
趙琦說,“我允許你收回你說的話,什麼以後再不相見,哪怕我們之間再無情誼,也不該將這份難得的友誼斷掉。”
林敘任有些驚訝:因爲明明一開始,逐漸將他視而不見的那個人是趙琦。
不過趙琦又說,“我先前沒有怎麼理你,你或許對我有些誤會,要是有時間,希望我們可以見一面,我需要一個給自己解釋的機會。”甚至小心翼翼地加上了一句,“不會不可以吧?”
這叫林敘任更加驚訝:在學校裡眼高於頂的女神趙琦何曾有過這樣低聲下氣的時候?
這天,吳矜玲跑回來,興奮地告訴了林敘任一個好消息,“我們家先前因爲資金週轉不足停業的百貨大樓又可以開業了!“
“是嗎?真好。“林敘任恍惚地回答道,實際上心裡還在琢磨趙琦的事情。
.
天空上突然烏雲密佈,一打開窗戶,就從外面涌進來一股潮氣。吳矜玲深吸了一口氣,將手中的本子放下,轉頭和下屬說,“今天就說到這裡吧。一會恐怕要下大雨,你也早些回家吧。”
等辦公室中只剩下她一個人的時候,她才收拾好東西離開了辦公室。百貨大樓有幾個麪包店,吳矜玲想了想就決定去麪包店買些甜品。林敘任喜歡奶油味的東西,吳矜玲叫店員幫忙包了一個。小小的蛋糕用牛皮袋裝了,牛皮袋上用一條麻線綁了一個蝴蝶結。
就小小片刻,外面突然傳來轟隆地一聲雷聲,天空雷電交織,豆大的雨點就嘩啦啦落了下來。
幸好吳矜玲帶了傘,傘的一半剛伸進白茫茫的雨幕之中,吳矜玲的心就毫無理由地一抽。其實是有理由的,這個理由在吳矜玲轉過頭的時候就變得分明瞭。
許多忘了帶傘的人都選擇就近到百貨大樓中避雨,就在快步跑過來的人流之中,她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年輕的男人的髮梢上沾了雨水,柔軟的髮絲不堪重負地貼在他的前額上,他柔軟地目光正擔憂地看着另外一個女人。
林敘任用自己的衣服隔離出了一方小小的天地,護着懷中的女人到百貨大樓避雨。正準備走上臺階,他的腳步一頓,有些猶豫地擡頭看了一眼百貨大樓的招牌,最後還是女人拉了他的衣服一下,他才下定決心走進了大樓。
正巧和吳矜玲擦身而過。
吳矜玲拿着傘的手一鬆,雨傘倒水泊之中,雨水倒灌進傘中。她低下頭,看見本來乾燥的臺階上多出來的一道新鮮的蜿蜒的水漬,正是這道水漬,叫她想要將以爲自己剛剛看見的場景是假象都不能夠做到。
明明那兩個人多半就在自己的身後,但是吳矜玲根本不敢轉頭,只是慌張地將地上的傘拿起來,快步跑入了雨幕之中。傘面上的水稀稀落落落在了自己的頭頂,涼意沁入她的肌膚,吳矜玲覺得恍惚不真實。
.
林敘任拂掉衣服上的水珠,跨過了門檻,一擡頭,看見了呆呆坐在椅子上的吳矜玲。他的眼底飛快閃過一絲慌亂,手也不自覺攥緊,“矜玲?”他扯動嘴角,帶着心虛笑了一下,“你今天怎麼回來的這般早?”
仔細一看,林敘任才發現吳矜玲頭髮衣服都是溼的,不知道是淋了多少雨,她的裙襬竟然還在滴着水。
吳矜玲回過神,“我提前放自己下班了,你不喜歡嗎?”
林敘任走上前去,將吳矜玲的手執起來,這才發現吳矜玲的十指冰涼。他雙手將吳矜玲的手裹起來,貼在自己的心口,看着吳矜玲,“當然是喜歡的。”
不知爲何,吳矜玲的手指一顫,眼中蒙起一層水霧,水霧又在瞬息之間散去,快得叫林敘任以爲眼前所見只是錯覺。吳矜玲抽回了手,將桌子上的牛皮紙袋往前輕輕一推,“你喜歡的蛋糕。”
和溼漉漉的吳矜玲不一樣,牛皮紙袋乾淨乾燥,一看就是被保護得很好。
林敘任有些驚喜,“謝謝你!”他白淨的臉上因爲興奮泛起了一點紅暈,眸子中漾着細碎的光,吳矜玲愣了一下,恍惚間以爲自己回到了剛剛認識林敘任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