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慢慢安靜了下來,在這種情況之下,程漸軒本該早些將璃小草送回府上。可是他心念一動,速度竟然更加慢了下來。
若不是這樣,兩人估計不會遇見後來的事情,若不是這樣……
程漸軒的自作主張險些將他和璃小草置於險地。本來只是遠遠聽見了蜿蜒曲折的巷子中傳出了,“站住!不要跑!”的聲音,隨後是一道擦槍走火的子彈。
程漸軒先感受到了破空聲,那聲勢又是直衝自己腦後,躲已經是來不及了。程漸軒拉着璃小草的手一緊,閉上了眼睛。
可不曾想到璃小草一下子掙脫了程漸軒的手,叫程漸軒急忙睜開了雙眼。璃小草竟然一把將自己推開,程漸軒震驚。
璃小草這樣莫不是要幫自己擋了子彈?
這可不行!
只恐璃小草幫自己擋子彈的後果比直接死掉還要難受。
程漸軒心思百轉,卻無法控制自己正在向後倒去的身子,可是倒了一半,他又一頓,璃小草拉住他的手逐漸收緊。
程漸軒眨眨眼睛,震驚之餘再加不可思議。璃小草偏頭之間躲過子彈,面上輕鬆不見緊張。還沒有反應過來,璃小草又用力一拉,將程漸軒帶起。
另一隻手一扶,程漸軒站穩,像是半倚在了璃小草的懷中。
程漸軒慌亂地推開了璃小草,“你……”
璃小草打一個酒嗝,還是那副醉醺醺神志不清的模樣,“發生了什麼事?”
程漸軒回神,將疑惑壓在心底,“沒事。”
乾脆找了一條隱蔽安全的小道將璃小草送回了林府。
林府門口留了燈,燈光把門前臺階都染成了暖黃色。程漸軒定定看了半晌,才慢慢走了上去。
林青言接過璃小草,看都懶得看程漸軒一眼,“多謝程老闆了。”
硃紅色的大門哐地一聲關閉,程漸軒站在林府門前,只有風願意往他身邊湊一湊。
程漸軒慢慢收回仍舊放在半空中的手,垂了下眼簾。手心隱隱發着燙,被璃小草一把拉起的感覺揮之不去。
然,一個看起來身材嬌小的普通女孩,爲何有那麼大的力氣?
林青言在林府門口等了許久,從天色微沉到夜幕完全降臨,終於等到了璃小草。
林青言不欲理會一個小小伶人,可此時真正發了怒,爲了璃小草身上的酒味和脂粉味。都說花酒花酒,自然是有花有酒。林青言簡直不敢多想,自己單純的好妹妹被那個上不了檯面的戲子帶到了什麼地方。
林青言吩咐點墨,“服侍小姐歇下,明天她醒來叫她來見我。”想了想,添上一句,“備點醒酒湯,給小姐喝下。”
點墨湊過來,燈火昏暗,她的臉上或許是羞澀,“大少爺要不要在這裡坐一會?”
林青言看都沒有看點墨一眼,“不必了。”又回頭深深看一眼璃小草,轉身離開。
璃小草吃花酒的事情被林青言壓了下去,林府一點風聲都沒有聽到。可是事情總沒有面上看起來的那麼簡單。
點墨將這件事情報給了二太太。
二太太打着扇子納涼,笑了起來,“她想要做什麼,就做什麼。”
扇子一停,“不過這事情到我這就不要繼續傳下去了,張大帥恐怕不喜在外頭廝混的女人。”
點墨點頭,“知道了,太太。”
二太太又笑了,爲了這聲不帶二字頭的太太。
程漸軒慢慢回到了戲班的院子,沒有料到也遇見了等待的人——程景願。程漸軒方記得曾經年輕時候的程景願,風度翩翩,眉眼清秀,是一個叫人一見難忘的公子,可惜如今年紀大了,眉間平添了溝壑,身材也朝着橫向發展了。
程漸軒走上前去,“師父。”
程景願看一眼程漸軒,一甩衣袖,便轉身回院,“我還以爲你不願意回來了。”他聲音千迴百轉,其中卻有一點沙啞。程漸軒斂眉低頭,心下長嘆一聲。程景願本欲一生入戲,可這嗓子將他拽回,人是回了現實,可是神卻依舊在戲本子裡徘徊。
程景願走了幾步,突然回頭,“秦夫人想要見你一面。”
程漸軒猛地擡頭,院中沒有電燈,月光將程景願的影子拉得長長的。程漸軒眉心一跳,不敢直直對上程景願的目光,“不去。”
程景願皺眉,“怎麼?林小姐約你就去得,秦夫人約你就去不得?”
程漸軒:“那能一樣嗎?”
院子中沉靜了一瞬,程景願的聲音猶如驚雷一般炸開,“怎麼不一樣?說到底,不過是林小姐青春貌美一些!”
程漸軒攤開手掌,掌心在月光下白生生的,看了半晌,他又猛地將手收緊爲拳,“在哪見?”
“吉祥飯店,下週六下午,你去了門口自然有人尋你。”
“好。”
天賜的好運氣,此時此刻程漸軒心裡只有這麼一句。
程漸軒看着時間,終於在五點半的時候動了身。程漸軒穿了西服,打扮得一絲不苟。程景願看了,露出了幾分笑影,“終於開了竅了。”
程漸軒微微一笑,“有勞師父費心。”卻深知自己根本不是去見秦夫人的。若是真的要找一位金主,程漸軒還是會選擇林心雨。
程漸軒予了信,約林心雨下週六下午在吉祥飯店門口相見。
信根本沒有送到璃小草的手裡,而是半途被點墨截了道,“小姐,你怎麼可以可一個戲子私下裡通信呢?我必定要將這信交到二太太的手中。”
璃小草伸手去搶,抓了個空,方生氣道:“點墨,你趕緊還我!”又招呼在一旁看傻了眼的點宣,“點宣,快些幫我搶過來!”
點宣馬上反應過來。
點墨反應從來都比點宣要快上許多,她一轉身,就錯過了點宣伸過來的手。她面露得意之色,轉身就要到門外。
璃小草一按眉心,眼前一片清明,信紙上的字直接入了她的眼底,她又一轉手,地上突然升起一個小土包,點墨被絆一跤,手中的信被點宣搶走。
璃小草拿着信直接放在了燭火之下,信紙一抖就燃成了灰燼,“我也不稀罕這封信啊。”
點墨擡起頭,眼神狐疑。
璃小草好歹聰明一回,突然腦中轟地一下,一道仙音破空傳入她的耳中:“小草仙子啊——莫要亂用法術,老夫的話本子也有自己的運行規則,要是這規則亂了套,縛住了仙子可就不是老夫的責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