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都是讓宋應星想不明白的地方。
這些都還是小事,主要韋寶要修築城牆,並且在他內部推行貸款承包小商號這些方式,引起了宋應星的不安,尤其現在韋寶流露出要‘重用’他的態度,更是讓宋應星萌生了早些離去的想法。
五六十個‘工程技術’人員,都是沒有文化的大老粗,幾個識字的先生,則一頭霧水的在這忙碌的‘工棚’中,顯得格格不入。
所有人都有些嫉妒宋應星,都能感覺出韋公子對這個教書先生格外不同。
不識字的工匠們都暗忖還是識字好啊,識字的先生們,則暗忖還是什麼都懂點好,大家都能看出來宋應星能和韋公子談到一起去。
“現在就等冷卻了,要兩三個時辰之後進行粉墨處理,才能看出效果怎麼樣。”韋寶累的臉都有點黑了。
累一些倒是沒啥,他主要還是覺得心裡沒底,材料雖然都找齊全了,工藝流程也是綜合了三個‘穿越巨熱衷’兄弟的資料得出來的,但是具體效果怎麼樣,他完全沒底。
熟料燒成後,溫度開始下降,C3S形成速度減慢直至液相凝固。
在冷卻過程中,將有部分熔劑礦物形成晶體析出,另一部分來不及析晶而呈玻璃態存在。
C3S在1250℃時容易分解,所以要求在1300℃以下熟料要快冷,使C3S來不及分解,越過1250℃以後,C3S就比較穩定了。
在熟料冷卻過程中,可部分回收熟料帶出窯的熱量,從而降低熱耗。
熟料形成過程是複雜的,各個過程之間互相影響、互相聯繫而又互相交叉。
水泥粉磨是水泥製造的最後工序,也是耗費能源最多的工序。
其主要功能在於將水泥熟料(及膠凝劑、性能調節材料等)粉磨至適宜的粒度(以細度、比表面積等表示),形成一定的顆粒級配,增大其水化面積,加速水化速度,滿足水泥漿體凝結、硬化要求。
“宋先生,能否一起吃個飯?”韋寶看向宋應星,心情又好了起來,像是男人看見心愛的女人一般,笑的有點藏不住。
宋應星一怔,“公子要同我一道吃飯?不了,我還是跟其他先生一道吃吧。多謝公子。”
“吃個飯有啥?”韋寶呵呵一笑,親熱的挽着宋應星走。
這一下可是不得不讓人眼紅,就連幾名本甲一直和韋寶在一起的貼身隨扈,這段日子以來,還是頭一次看見公子對人如此熱情呢。
範曉琳、徐蕊和王秋雅都很奇怪,搞不懂爲什麼韋寶對這個年近四十的乾瘦小老頭這麼熱情。他們除了只得宋應星有舉人功名,也沒有發現有太出衆的地方。舉人在永平府是鳳毛麟角,在北直隸就不稀奇了,放到江西、浙江這些專門出考霸的省份,更不算什麼。
大明這個官場金字塔,或者說是讀書人的金字塔,底下大,能考上秀才的人不多,但是能考上秀才,三個到五個秀才中,就能出一個舉人,所以舉人不是特別值錢。絕大部分獲取了舉人資格的人最後也撈不到做官,最上面的尖尖頭是通過了會試的人,那才能做官,封建時代不缺官員,等着候補的舉人幾萬,十幾萬。
宋應星便是這其中的一員,所以範曉琳、徐蕊和王秋雅三女纔對於韋寶這麼熱絡,有些反常的熱絡,覺得很奇怪。
宋應星拗不過,只得隨着韋寶走:“公子太客氣了,我一個落第之人,不值得公子如此厚待。”
韋寶通過和宋應星的言談,已經看出來這人還對科舉抱有幻想,或者說抱持着執念,知道這是收取宋應星的最大難點!笑道:“我不是看中你在科舉上取得的成就,我是看重你這個人!看重你的博學多聞,大明不缺官吏,不缺讀書人,缺的是見識廣博,重視老百姓疾苦,注重實用性的讀書人。再說了,我還連個童生都不是哩,你能考上舉人,已經很了不起了。”
宋應星聽韋寶這麼說,大起知己之感。
他來韋寶這裡,是因爲缺銀子,要生活,要攢足留在京城,好參加下一次科考的費用。想走是因爲韋寶修築城牆,覺得韋寶有野心,同時來了之後才知道,能在短時間內在北直隸到處買店鋪開買賣的天地商號的東家,原來只是一個14歲的年輕人。
鄉里人的少年,又沒有功名,再加上似乎有很大的野心,光是這三條,就能讓宋應星這種南方來的,醉心於科舉,想當官爲朝廷效力的讀書人對韋寶很排斥了。
“公子這麼聰明,若是肯讀書參加科考,必定能高中。”宋應星道。
“嗯,我馬上便要上永平府參加科考,正是想讓你做我的書辦兼先生,不知道先生是否覺得給我這鄉里少年做先生委屈了?”韋寶笑道:“月俸按照外面的5倍!”
宋應星沒有想到韋寶給自己開這麼高的月俸,他本來就是衝着銀子來的,不由動心了,“不瞞公子,我不知道能在公子這兒待多久,我來是爲了賺些銀子,好參加科考。”
韋寶笑着點頭:“可以,我這裡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只要提前打招呼,絕不會拖欠工錢的。據我所知,今年不會有會試了吧?要有的話,早該通知了,你若是等明年會試,安心留在我這裡備考便是,若是我考學順利的話,說不定明年還能跟你一道進京趕考。”
噗。
宋應星又好氣又好笑,心說你一個連童生都還不是的人,明年就想和我一道進京趕考?你當大明的舉人功名這麼容易拿?再有天賦的人,也至少要十年左右才能考中舉人,不然怎麼叫十年寒窗苦讀?一般人更是二十年,甚至一輩子也考不中舉人。
“公子想聘我當西席先生?”宋應星眼睛一亮,能給韋公子這種‘富人’當西席先生和書辦,肯定好啊。韋公子有野心,那是他的事情,再說遼西地面上有點野心的豪紳比比皆是,只是韋公子的胃口似乎特別大,一個人要獨霸四個裡的地盤幹什麼?不過這都不關他的事情,能在明年夏天之前賺到足夠的科考費用是正道。
“怎麼樣?還有書辦,你也看見了,我手頭的事情很多,我手裡也沒有像先生這麼開化,又識字的人。”韋寶笑道。
“恕我直言,公子,你要這麼多荒地做什麼?這一片,不是旱災就是洪澇,風沙又大,這樣的土地能做什麼?”宋應星不解的問道:“難道公子真的想弄出那個叫什麼……水泥的東西,拿去賣錢?恕我直言,大明大多數百姓連吃飯都吃不上,有個茅草棚子都能度日了,土胚房都不多。”
“所以我纔要治理啊,修好了城牆,可以用來防風,我還要植樹,栽種大片的防風林,然後給這一片都種上高產作物。至於你說的水泥,我是打算拿來賣錢的,鄉里窮,住不起好房子,可是還有城鎮,還有大明南方的大片富庶之地呢。”韋寶笑道:“我已經想好了,大量種植泓森槐,給這四個裡周邊都種上,就不怕風沙,也不怕海風了!到時候,咱們這一片能變成千裡沃野。”
韋寶對這一點很有信心,本來這裡就是北戴河,是療養勝地嘛。後世要花大錢才能來旅遊一次。秦皇島附近的超級大國有企業,更是股票上前幾位的權重存在,守着一塊寶地發展不起來纔怪了。
宋應星像是聽神話故事一般的聽着韋公子口述的藍圖,邊走邊看了眼冷風嗖嗖中的荒涼四周,實在沒有看出沃野千里的影子。不過,對於韋公子說的治理規劃,還是非常欣賞的,他接觸過的人太多了,可從來沒有見過像韋公子這麼有想法的人。
他原本以爲韋公子要造城牆,是想將這一帶封閉起來,偷偷營造自己的勢力,原來公子是爲了防風啊?
防風一說,也是韋寶纔剛剛想到的,韋寶對於這個說法,很是滿意,本來他只是朦朦朧朧有這麼個概念,造城牆主要是爲了防務,爲了將四個裡與外界隔絕!防風只是其中一部分職能。但是將防風作爲主要作用來說,立刻讓城牆名正言順,高大上了起來。防風牆,防風林,這兩樣弄出來,還能徹底改善這片受風沙影響的惡劣氣候。
“公子這麼賞識我,我不能不識擡舉。”宋應星道:“我應承下來了,不過,我先說好,明年夏天,我一定要赴京趕考。”
韋寶聞言大喜:“答應你了,我剛纔就說想走的話,隨時能走!絕不勉強。不過,我想跟宋先生約定一下,如果你下次仍然沒有考中的話,以後還要留在我這裡。”
宋應星有點不高興,讀書人最怕別人說考不中這種話,多觸黴頭?就跟對做生意的人說這趟買賣要虧本是一個道理。
“我想過了,再試一次,最後一次,下趟若是不中進士,我那時候也過了四十歲了,再入仕途,能爲朝廷效力的年景也不多了,不必再強求。”宋應星道:“不過,我不能答應一定會留在公子身邊。”
“你就安心留在我身邊,我派人去將你家人接過來,我保證,你在我身邊,我讓你們一家人的生活過得比朝中正一品大員的生活還富足!”韋寶溫聲道。
宋應星家並不是很缺銀子,他一個人在外,主要是想爭一口氣,不願向家裡要錢,祖上是一品的尚書,在當地也是世豪大戶。所以,對於韋寶承諾的富裕生活,並不是很動心。
“如果不中,我想潛心學術,各業百科,我都想去考究一番。”宋應星道。
“那更好啊,未來我這裡就有各業百科!你愛研究啥都行,你是我的書辦嘛,咱們一起研究!”韋寶呵呵一笑。
宋應星雖然弄不懂韋寶爲什麼一定要將自己留在身邊,不過對於韋寶的熱情,心裡還是感到一陣溫暖,暗忖也許人和人之間,確實是要講究緣分的吧?這少年公子似乎才初次見面,便對我很是依賴。
其實韋寶還沒有他兩個兒子大,宋應星心裡自然而然的有點將韋寶當成自己的兒子看待了。
“公子,實不相瞞,我便是回本鄉當個教諭,也不想在他鄉給人做書辦。”宋應星道。
“呵呵,嫌我身份不夠,怕傳回鄉里不好聽唄,你們讀書人呀,就是重臉面。”韋寶呵呵一笑道。
宋應星臉一紅,沒有想到韋寶說話這麼直接,不知道給如何接話。
韋寶笑道:“宋先生,那咱們就做個約定,如果我的功名能超過你,你是不是覺得在我手下做事就不委屈了?”
宋應星聽韋寶這麼一說,頓時讀書人的傲氣上來了:“如果韋公子能中舉,並能通過會試,那就是響噹噹的兩榜進士出身,給公子做事自然不失面子,不過,公子要多少年能中進士?公子若是一輩子中不了進士,我也中不了進士,我豈不是要一輩子等?”
“你覺得你最多能給我多少時間?”韋寶笑問道。
宋應星伸出四根手指:“四年內,至少有兩次會試。在這四年內,公子能勝過我,我便一輩子爲公子做個書辦便是了。”
韋寶聞言一喜:“此話當真?”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宋應星堅定道:“我家也算是厚德載物的書香世家,還沒有出過不守信義之徒。”
韋寶哈哈一笑:“好!先生,請受我一拜,切莫忘記今日之約。”
韋寶實際上沒有太將科舉當回事,按照宋應星現在這個意思,他只要在三年內能拿到個舉人的功名,宋應星便至少會在他身邊待滿四年,有四年的發展時間,韋寶相信自己又培養出一堆人才來了,而且四年後的事情,誰說得清?
“且慢,若我明年高中進士的話,我就沒有辦法再等公子了,因爲朝廷肯定要分派差事。”宋應星道。
“嗯,這是自然,若宋先生中了進士,便只管去做官唄。”韋寶笑道:“這裡是五十兩紋銀!我先將宋先生這四年的月俸付了!另外,我這就讓人給宋先生安排一處獨立的小院,能讓宋先生住的舒服一些,再派人去宋先生老家,將宋先生的孩子和夫人接來。”
宋應星聽韋寶爲自己想的這麼周到,而且居然會一次性付給自己四年的月俸銀子,還似乎多給了,這是多大的信任?就不怕自己拿了銀子跑了?感動道:“多謝公子如此器重在下。銀子按月付便可,不要爲了我壞了公子底下的規矩。我的妻兒不忙接來,他們在老家挺好的。若是四年之內,公子能在科考之路上勝過我,再接來不遲。”
韋寶笑着點頭:“好,一切依着先生的意思便是。不過,先生,你教我的時候要盡心呀,切不可擔心我比你科舉成就高,就藏着掖着。”
噗。
宋應星差點沒有被韋寶氣的暈過去,“公子,您把宋某看成什麼人了?”
“呵呵,開個玩笑嘛。”韋寶見宋應星要發怒,急忙笑道:“在私下,先生是我的先生,但是在公,我是先生的會主。咱們雖然差了些年紀,還是希望能以朋友相交,如何?要不然我這人說話沒個輕重,怕哪天惹得先生不高興,先生一走了之。”
宋應星被韋寶弄得又是好氣又是好笑,也忍不住笑了一下,然後一本正經道:“公子想法就是多,公子只要不做什麼太出格的事情,我也不是小氣之人,哪裡會動不動就一走了之?但是,以朋友相交不妥,我雖然受聘於公子,但畢竟是公子的西席先生,公子還是要對我執師生之禮纔不韙聖賢之道。”
“都聽先生的便是。”韋寶點了點頭,心說在現代,既是老師,又是手下,並不違和呀,古代人就是事情多,不過,這種小事他也不在意,你都願意在我手下做事了,過一陣,我就能用龐大的組織架構把你馴服。他相信只要讓人產生歸屬感,徹底適應自己的組織模式,什麼人都能融入。若是沒有收服宋應星這種有才之人的能力,他以後憑什麼在大明混?光是靠泥腿子,是成不了事的。泥腿子們再有經驗,再有天賦,也還是需要宋應星這等先進知識分子帶動。
“不過,我既然還兼着公子的書辦,公子有什麼要我做的,只管吩咐便是。”宋應星道:“只望我有疏漏的時候,公子指出,卻不要辱罵,因爲學生辱罵夫子,是不可取的。”
韋寶點頭道:“我從來不罵人,即便先生不是我的夫子,我也不會辱罵的。罵人打人,都是無能的體現。不行就教,教不會便放棄,換一個能勝任的活兒幹,罵人打人做什麼?”
宋應星點點頭,很喜歡韋寶的一些想法,他本來就是一個想法超前的人,和韋寶越談越覺得投機,覺得韋寶處處和一般人不同,心裡從起初的覺得韋寶太年輕,變成了佩服,正因爲人家這麼年輕就能創下一番事業,更加值得佩服。
兩個人大有相見恨晚,忘年交的感覺,又是喝酒又是吃飯,不讓人從旁打擾,似乎有說不完的話,這頓飯吃了快兩個時辰才結束。
主要因爲宋應星原先的很多想法,沒有人能跟他產生共鳴。他的《天工開物》其實早就開始起草存稿了,現在已經蒐羅了很多素材,一般人根本看不懂。
韋寶雖然是理科小白,沒有多少實踐經驗,但畢竟學歷不算太低,光是高中學的理科知識,也能跟這個時代的‘科學家’們比劃比劃了,所以宋應星不管說什麼,韋寶都能搭上話,並能提出自己的看法,韋寶的每句話都讓宋應星覺得有種醍醐灌頂,茅塞頓開的感覺,因此也對於韋寶更加佩服,怎麼也想不通,一個才14歲的少年人,爲什麼見識如此廣博?好像什麼事情都知道一般。
韋寶說農業和工業方面的構想,說修築堤壩,修造水庫,修建道路,修排水渠引水渠這些事情,宋應星也能產生共鳴,都有所涉獵,這同樣讓韋寶很是高興。
來大明之後,宋應星是他第一個覺得能說得上話的人,確切的說,是第一個能在工作上給予他很大幫助的人。
羅三愣子、劉春石和範大腦袋他們只能陪他玩,幫他做事。範曉琳、徐蕊和王秋雅她們也一樣。而宋應星不僅能幫他做事,還能幫他補充,幫他完善想法。
吃完飯,韋寶對徐蕊道:“等會出個文函,任命宋應星先生爲副大管事,總工程師!天地商號所有技術性的工作,都由宋先生負責。並知會所有人。”
徐蕊和王秋雅同時一怔,沒有想到韋寶這麼看重宋應星,給予一個纔來的人這麼高的地位。
宋應星也同樣怔住了,剛纔公子只是說讓他做西席先生和書辦,沒有想到這一下子又弄出給副大管事的位置來?
韋寶手下的大管事只有羅三愣子一個人,現在韋寶的甲有三千多人,大管事管着三千多人,實際已經很有權勢了!副大管事的位置能讓宋應星瞬間生出自豪情緒。
“公子,我做不了的,而且我纔剛來。”宋應星急忙道。
韋寶誠懇的握着宋應星的手:“先生莫要推辭!你是我的先生啊,你要是都做不了,那我這個天地商號的會主,是不是也做不了呢?只是怕委屈了先生!副大管事的月俸,每個月另外算,由我的秘書處發放。”
宋應星心中感動無比,眼圈一紅,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韋寶似乎不停的變着花樣給他銀子花,他真沒有想過能遇到韋寶這種東家。本來想到給人做事,還有些膈應,現在這種情緒徹底下去了。士爲知己者死,女爲悅己者容,就憑韋寶對自己的這份知遇之情,自己留下爲韋寶做事也不委屈。
徐蕊見宋應星不再推辭,對韋寶答應道:“是,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