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倒是多謝姨娘跑了這一趟。”安子衿笑着接過了那幾張紙箋，彷彿十分滿意。
楊氏輕蔑地瞥了她一眼。
到底是沒有什麼見識的，真正掌控在自己手裡的是那些個掌櫃和賬本！
她心裡不住地嗤笑。
安子衿……你到底還太嫩了點兒！
送走了楊氏，還沒來得及處置這些個商鋪，一個門房處的婆子急匆匆前來通報，她手中還捧着幾個精緻的木盒。
安子衿想到自己屋中那兩個非凡不俗的木匣就頭疼，此刻瞧見木盒更是有些心悸了，她蹙眉道：“怎麼回事？何處送來的？”
那婆子忙回道：“回二小姐，這是方纔安國公府的下人送來的，說是安國公送給小姐的禮物。”
安子衿蹙着眉頭接過了這幾個木盒。
顧璟差人送給自己的？
他會送什麼給自己？
打開木盒，竟是一股子的清淡茶香。
她不知覺地露出了笑意，“原來是茶葉？”
安子衿擡眸，對那婆子揮了揮手，“行……我收下了，你下去吧。”
她轉身回了內室，片刻後才明白了其中緣由！
這茶葉正是在長易閣時，自己所品之茶的茶葉！
自己不過是隨口說了句茶好，沒想到他竟然就這麼送了來……
通溪毛尖可是北方少有的茶葉，這個時候還不到送茶葉到北方的時候，想必這幾盒茶葉是極少見的了。
“木槿，將這茶葉放起來吧。”
木槿忙接過了茶葉，點頭應了。
入夜的清桐院偏院之中，安子衿拔了發間的髮簪挑了燈花，又細細看了一遍這些個地契和房契。
這些個鋪子都是在北市的上好的鋪子，想到前世自己對安家的瞭解，她也理出了個大概的頭緒。
這幾個鋪子以珍寶閣爲首，因珍寶閣是季家給自己母親的嫁妝鋪子，又是其中最大的一家鋪子，其他幾家的陪嫁鋪子都是背倚着珍寶閣的。
也就是說……自己只要從珍寶閣下手也就是了。
不過相比這時候這幾家鋪子裡必定是不乏楊氏的人了，想要徹底拿下還得耗費一番心思……
她嘆了口氣，將這地契和房契收進了梳妝檯的屜子裡。
自己要做的事還很多……
此時洛陽城最大的客棧萬福客棧中，一個月白色錦袍的男人帶着幾個隨從邁進了門。
那掌櫃眼睛極尖，放下了手裡的算盤便趕了上來，“少東家！您怎麼來了？怎麼沒有事先送消息來？”
那男人溫潤的眸子裡不慍不火，俊逸的臉龐顯得越發和善，“無妨，我不過是來替祖母巡查鋪子罷了，祝掌櫃不必客氣，準備一間上房就好。”
祝掌櫃雖然面兒上仍是笑着，可心裡卻已經在叫苦了。
這季涵可不是面兒上瞧起來這麼的良善之輩，明明是儒雅清俊的書生模樣，可這生意場上的手段可是利落的很！
季家能繼承季老夫人的，恐怕也就這位季涵季大公子了！
他心裡默默訴苦，可仍是張羅着將季涵的行禮等物搬上了三樓的上房。
也不知是哪家鋪子倒了黴，惹到了季大公子……
季大公子已經是
好幾年沒來過洛陽了，季家的生意雖然遍佈全國，可季家畢竟是在晉安的，平時也不過是調動洛陽的掌櫃們和賬簿去晉安過目罷了。
親自來處理的……那就不是小事了吧？
更何況還是季涵這位少東家！
第二日，北市最繁華的時候，珍寶閣卻還未開門營業，這時候門口已經停了一輛馬車。
可這標註着太師府的馬車並未得到絲毫優待，珍寶閣的大門已然是緊閉。
周圍的人羣頓時便來了興趣，珍寶閣是太師府的產業，可如今是唱的哪一齣？
“小姐！昨晚明明就派人通知過這珍寶閣的楊掌櫃了！他怎麼能關門不迎小姐？！”
茯苓氣得胸口一起一伏的，扁着嘴就開始抱怨。
木槿也怒道：“這珍寶閣是楊掌櫃做主……看來是楊氏那邊兒的人了，不過這楊氏也太過放肆了吧！”
“不急。”安子衿倒是穩穩坐着，眉頭輕挑。
片刻後，馬車內端坐的安子衿挑開了一絲車簾，那鬼頭鬼腦在巷子口不住往這裡張望……又轉身跑向後門的小廝讓她的嘴角又浮上了一抹冷笑。
恐怕這就是王氏給自己擺的下馬威了？
她王氏想要的便是自己知難而退，這被她經營了多年的商鋪又怎麼可能一朝一夕就接受了自己這個半吊子的東家？
“來人。”
清淡中似乎帶了點兒慵懶的意味，安子衿這話讓外頭的林風精神一震。
這珍寶閣可是季家當年給夫人的陪嫁鋪子，如今竟然敢給二小姐擺下馬威？！
按如今二小姐的脾氣，大概是姑息不了的！
他摩拳擦掌地跳下了馬車，“二小姐有話便吩咐！”
安子衿淺笑盈盈，“也無甚大事，這珍寶閣的大門我瞧着不怎麼樣，林護院覺得如何？”
林風斜斜地瞥了眼那珍寶閣。
賣金銀首飾的地方自然是極盡奢華了，但還當真覺得刺眼。
“不如何，襯不上太師府。”
安子衿點點頭，嘴邊噙着滿意的笑意，“既然如此，那便砸了吧。”
雖然早有心理準備，林風還是愣了一瞬，“什麼？就這麼砸了？”
裡頭的木槿和茯苓也是大驚，“什麼？小姐……這可是您手裡最大的鋪子啊！砸門？自己砸自己鋪子的門？！”
安子衿手指鬆開了那車簾，眼簾微垂，“開不了的門，那便砸了吧。”
這幾句話極簡單，卻完完整整地落到了一旁隱在人羣之中的季涵耳裡。
他視線也移了過去，只見那車簾被風輕輕吹開，微露出裡頭佳人的傾城之姿。
安子衿……
是自己那個長相極其美豔卻向來驕縱蠻橫的二表妹。
莫非這二表妹又受人挑撥？
聽她那語氣，倒是讓自己有些覺得陌生，當初在晉安季家，這二表妹可是憑着祖母的寵愛十分任性妄爲的……
如今倒仍是那副模樣，聲音也沒有變化，可語氣卻染了寒霜，隱隱間還有種說不出的味道。
大概是突然間的陌生，竟然他怔住了。
到底是在商界沉浮了多年，他很快就鎮定了下來。
這珍寶閣出自季家，畢竟還同季家打
斷骨頭連着筋呢，她就這麼來砸門了？
季涵俊逸的臉上微微露出了一絲驚愕。
“少爺，這……要不要去攔住表小姐？”
一旁的隨從扶額不忍再看。
季涵用手中的摺扇擋住了那隨從，聲音沒有什麼起伏，卻帶了點期待，“不急，再看看。”
畢竟，自己此行也是要徹查在洛陽的幾家商鋪。
這幾家鋪子似乎是大有問題的，其中也牽扯到了這家珍寶閣！
倒是不妨讓這表妹攪亂了其中的渾水，自己再渾水摸魚……
很快江錦言帶來的那些個林風親點的小廝們就砸開了珍寶閣的大門，的確能用砸字來說，珍寶閣的那古樸典雅的雕花大門很快就成了碎片，零零灑灑，一地都是。
林風出夠了氣，反身回到車簾前，“二小姐，門已經砸開了！”
安子衿應了一聲，隨後便自顧自地掀開了車簾，在木槿和茯苓的伺候下走下了馬車。
這時那珍寶閣的楊掌櫃也趕了來。
他甚至還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安二小姐派人砸了多寶閣的門？！
他的表姐，安家的貴妾楊姨娘早就同自己通過氣了，一定要狠狠地給這目中無人又有膽無謀的二小姐一個教訓，可……
可怎麼會這個樣子？
當他看到那一地的紅木碎片時心裡咯噔了一聲。
這是動真格的了？！
他鎮定了下來，心裡暗忖道楊姨娘已經事先交代過了，這二小姐是嬌蠻慣了的，這恐怕是她忍不住這屈辱了。
他眼睛一轉，望着周圍指指點點的人羣，大聲道：“二小姐！您這是做什麼？！這珍寶閣可是夫人的陪嫁鋪子！您……您就算是不顧及太師府，也得顧及夫人的顏面啊！”
這一句話可就將住了安子衿，孝字大於天……
周圍的人羣果然是開始議論紛紛。
畢竟砸了自己母親的陪嫁鋪子……這安二小姐實在是太不成體統了！
安子衿鬆開了木槿的手，上前一步後緩緩開口道：“哦？這位是楊大掌櫃吧？看來楊掌櫃當真是值得我母親器重之人，這字字句句都維護着我母親的名譽。”
楊掌櫃輕咳了一聲，“小人對夫人是忠心耿耿！對太師府更是從無二心！”
安子衿望了望天色，“巳時了，珍寶閣大門緊閉，在這北市當真是獨樹一幟呢。”
楊掌櫃一窒，一大籮筐想要指責安子衿不孝的話都堵在了喉嚨口。
“我……”
安子衿兀自點了點頭，“想必我今日來的不巧，撞見了楊掌櫃的日常行徑，可我倒是不明白，楊掌櫃這時候緊閉大門的緣由……莫非……”
她又逼近了一步，“莫非楊掌櫃覺得我母親這珍寶閣配不上楊掌櫃這般的大才之人？”
這話說完，楊掌櫃臉色潮紅，“你胡說！我沒有！我只是……只是……”
“清點賬簿？”
楊掌櫃彷彿抓住了救命稻草，忙點頭，“是！小人只是在清點賬簿！”
安子衿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臉上的笑意也深沉了幾分，“原來如此，楊掌櫃昨日送去我那裡的那幾本冊子想必就是敷衍上去的……不然就是今日是在整理暗賬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