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寧公主到清桐院的時候，安子衿正好迎了出來。
察覺到了永寧公主的臉色有些異樣，安子衿略笑了笑，“公主今日怎麼來了？”
永寧公主見到仍是這般平淡如水的安子衿倒是有些意外，她嘆了口氣，屏退了旁人，直直走到了她面前，“你爲何要退婚？”
安子衿沒想到她竟然這麼直接地問了，先是有些愕然，隨後沉靜了下來，“公主，這件事我已經想好了。”
“你這是糊塗！”永寧公主望着她，“子衿，你分明是個聰明人，那麼多的閨閣女子，誰能有你這份心志？我不信你會突然做出這麼草率的決定。”
安子衿咬了咬脣，“公主，是子衿的錯，但子衿已經想明白了，這婚約對我和安國公都沒有好處，我們綁在一條繩子上只會彼此束縛。”
永寧公主眉頭緊鎖，“子衿，你當真是糊塗了。”
她頓了頓，繼續說道：“你太過患得患失，所有事情都在心裡計量好才能允許存在，可你算來算去，算得清感情麼？”
安子衿心裡揪着，“我不想連累他分毫，這次楊家的事情……我已經虧欠了他，以後或許會有更多的麻煩，不如就此了斷。”
“你硬生生地推開就是爲了他好？如果他願意呢？”永寧公主真是覺得自己答應替顧璟來退婚是件極不符合自己性子的事，本就不認同這件事，可有擰不過這二人。
安子衿沒有太大的波動，微微擡眸，“勞煩公主殿下帶給安國公一句話，子衿心意已決。”
好不容易做出的決定，若是動搖了或是反悔了，又該怎麼去面對自己的心？
永寧公主幾乎是拂袖而去，她走了幾步後還是回過了頭，“子衿，我不明白你們二人之間發生了什麼事，可是你要明白，顧璟他並非是爲了一個女人就會做出拋下洛陽這局勢而趕去益州的人，他不是。”
安子衿低着頭，看不清眼眸中的情緒，但略顯單薄的身影在樹下顯得有些嬌柔，但卻無法被風吹動，堅毅如鬆。
“希望他再也不會是這樣的人……”滑落在風中的低語很快就消失在了空中。
長易閣內，永寧公主望着兀自在看堪輿圖的顧璟，“安同甫那老狐狸到底還是存着心的，估計這幾日會想法子堵你。”
顧璟的手指落在晉安一帶的位置久久未動，“幾年前，我去過晉安。”
“什麼？”永寧公主蹙了蹙眉，“晉安？季家的地盤？”
顧璟點了點頭，“那時候陳郡告急，我爲了擺脫監視着自己的人手，就繞道晉安，想從晉安的後側前往陳郡。”
永寧公主知曉那次陳郡的動亂，她垂下眼簾，“那時候我同君恆還有你幾乎都是自身難保吧。”
顧璟卻是輕輕一笑，“是啊，他大概是已經到了襄城，活着就好。”
“他從來就無心於這朝堂紛爭，他在意的是他的母親罷了……”永寧公主捧起了茶盞，撇了撇茶沫，“謝家恐怕快要倒了。”
顧璟似乎是早就料到，點了點頭，“從你回來的那一刻，我已經知道了，你嫁去不就是爲了穩住謝家？如今聖上已經召回了你，想必是沒有多少日子了。”
永寧公主嘆了一口氣，“我以爲我會死在陳郡，沒想到君恆的事反倒成全了我，要不然，父皇怎麼會招我回洛陽？”
“既然回來，就是一條路，你想清楚了沒有？”顧璟仍然盯着那副堪輿圖，甚至拿起了一旁的硃紅色紅筆，畫了幾處地方。
永寧公主也陷進了沉思，“父皇中意的是四弟，可四弟的性子卻不夠狠辣，他太過優柔寡斷了。”
“這樣不好麼？太過陰狠的人……又怎麼會給你我這樣的人機會？”顧璟畫下最後一個圈，放下了筆，“三殿下反倒是我暫時看不清的人。”
永寧公主也垂眸道：“的確，老三看上去一副與世無爭、寄情山水的模樣，可他遲遲不去封地，甚至總是病得及時，有薛家在，他怎麼會一點心思都沒有，我不信。”
顧璟微微珉起了好看的脣，冷峻的臉
龐上全然是深沉和思量，權衡着所有的利弊。
“明日，楊鈺輝的降罪旨意就會下達了。”
永寧公主有些不解，“他真的自盡了？”
“不可能，但所有人都希望只有這個可能。”顧璟的眼睛裡寒光微露，隱忍之下的冷意甚是明顯。
永寧公主不悅地起了身，“是誰做的？”
“不清楚，但我無意再查下去了，相比起楊家，謝家的事更加重要，明日我會請旨暗訪陳郡，謝家還是早些了斷比較好，夜長總是夢多的。”
此時的太師府內，安子衿也收到了楊鈺輝身亡的消息，據說是畏罪自殺，沒多久楊文勝也死在了牢中，“病逝”二字太過倉促，可一個再也沒機會翻身的人，又有多少人關心他的心是否有貓膩？
“小姐……這個消息還沒傳到長澤院。”木槿問道：“要不要我跑一趟？”
安子衿卻是搖了搖頭，“不必了，讓楊氏安心地盯着寧雨軒吧，她這網已經撒下去了，不看着她作繭自縛又怎麼對得起她這麼久以來鋪下的路？”
木槿會意，嘆息道：“可惜了，聽聞聖上本是要降罪楊家滅九族的，又念及楊家先祖的功德，這才從輕了。”
安子衿點點頭，心裡卻是暗道帝王心術便是如此，有時候需要制衡時，不會讓某一方真正得了勢，也不會讓某一方再沒了翻身的餘地，但如果徹底觸怒了聖威，那又是另一番境地。
在宣仁帝的心裡，楊鈺輝私通外邦並不是最大的不可饒恕，如今的宣仁帝還不曾對南疆有警惕，甚至還覺得自己親手打下的江山很是牢固，殊不知楊家只不過是棋盤上微弱的幾近可憐的一隅罷了。
但楊鈺輝死了，畏罪自殺？
安子衿脣角微勾，楊鈺輝這樣的人可不會做什麼畏罪自殺的事，他嘴硬到最後一刻都很可能，他一直都是不擇手段想要往上爬的，又怎麼會突然放棄了？
是有人坐不住了，已經開始等不及地要清理棄子了，下一步就是重新佈局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