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清雲和她的目光相觸及,兩人像是對視,又像是透過目光審視着彼此的心,得到的結果卻無比的淒涼慘淡。
他無可奈何,她毫不在乎。
他無法掙扎,她坦然接受。
他錐心刺骨,她痛至麻木。
這是現在的他們,唯一的感覺。
掌聲,恭賀聲,不絕於耳,風清雲卻仿似什麼也聽不到,腦中嗡嗡作響,木然地由宣倩柔勾着手臂,接受着衆人的祝福。
原來這就是失掉靈魂的感覺,原來這就是沒有了心的感覺,只剩一具軀殼,行屍走肉,遊走在人間,木然無波。
宣雨笑着和孟爾冬等人說話,那笑容看來,竟是無比的燦爛,看不出一點異色,彷彿聽到的是陌生人的婚期,一切與她無關。
只是,若仔細看,誰都會發覺,她眼底深處,那不易察覺的一絲悲慟和哀嗟。
早在接到邀請時,她就已經猜到了一半,她乖巧地配合着風老爺子他們的命令,故作無所謂,故作妥協,只爲讓他們放心。
放心,我不會阻擾他的前途,損毀他的清譽。
放心,我不會蠱惑他,讓他任性而行。
如此,你們可放心了?可以放過我了嗎?
我可以,在這裡得一隅安寧,可以,遠遠的看着他嗎?
沉重而冰涼的肩膀上忽然傳來溫暖,她撇頭看去,卻見孟爾冬對她使了個眼色,不由順着他的目光看去,渾身毛孔像是刺蝟一樣張了開來,緊緊防衛。
前方,宣倩柔勾着沒有魂魄的風清雲伴着老爺子他們一起走來,笑意吟吟,她的那雙眼,滿是得意和威脅,還有掩不住的輕視。
看吧,宣雨,這場戰局,終是我的利器夠強,終是我贏了。
宣倩柔,你覺得,你真的是贏了嗎?
宣雨在心裡輕笑,眼神淡而無波,順手勾着了孟爾冬的手臂。
“你來了。”風老爺子看着宣雨說了一句,像是問吃飯了嗎一樣平常,又看向一旁站立着的極出色的男人,疑道:“這就是孟司令的小兒子?”
“是呢,爸,是個極出色的商人呢,模樣也很好,和小雨很配。”風國仁笑着說道。
“風軍長,我常聽家父說起您,久仰大名。”孟爾冬正正經經地對風老爺子行了個大禮,言行極爲恭敬,倒讓宣雨別眼相看。
“嗯,孟司令家教倒是嚴謹,不錯,小雨,你挺有眼光,好好珍惜。”風老爺子極爲受用地點了點頭,摸着花白的鬍鬚說道:“孟家在京城也是數一數二的名門,想來我和司令也曾同過臺用餐,倒是一別二十年了。”
“家父也常說起呢。”孟爾冬笑着回了一句:“讓我見着您了向你問安。”
“好好好。”風老爺子笑着說道:“早就聽說小雨有個出色的男朋友,今日一見,果然不凡,你們倒是相配,小雨有福氣。”
“老爺子過譽了。”孟爾冬笑了笑,寵溺地看了一眼宣雨說道:“認識她是我的福氣纔對。”
宣雨看着她一笑,在衆多目光下只覺得如鯁在喉,不拔不快,痛的讓她快喘不過氣來。
“我早就說姐姐是個有福氣的人,清雲,你說是不是?”宣倩柔驟然開口,笑着看向風清雲。
風清雲掃了一眼兩人,那目光,如同一把冰封已久的刀子,生生將人剜得鑽心的痛。
他沒有說話,只是抱起風清彤說道:“小彤彤,來,我們再去拉一曲小提琴,哥哥喜歡你的琴聲。”
說罷也不管衆人的眼光如何,徑直走了開去,在不認識的人眼中,倒是給人有些囂張跋扈的感覺了。
宣倩柔臉色微青,卻還是勉強地笑了笑道:“我也去看看。”
風老爺子見此,反正目的已達成,也不多作廢話,只是淡淡的說了聲:“你們年輕人,隨意的玩,我老咯,去歇歇。”
聚在一起的人隨即散了,宣雨微微闔了闔眼,累的像是打了一場大仗似的,有些搖搖欲墜起來。
“沒事吧?”孟爾冬眼疾手快地扶着她,關切地問:“要不我們先回去?”
宣雨點了點頭,說道:“你等我一會,我上個洗手間就走。”孕婦就這點麻煩,上廁所的次數勤得很。
“嗯,小心點。”孟爾冬點了點頭。
從廁格出來,宣雨對着鏡子拍了拍微微發白的臉蛋,整了整發髻,看着鏡子裡自己尖細的小臉,疲態顯而易見。
到現在爲止,戰爭是不是就該落幕了?
爲什麼,偏偏要將自己弄得這麼累,宣雨,你真是個沒用的人,活該有今天。
宣雨甩了甩頭,轉身就要出去,廁所門被推開,看見來人,她臉色一沉,在心裡苦笑,她就不覺得累嗎?
“怎麼樣?聽見我們要結婚了,滋味好受嗎?”宣倩柔關上了廁所門並落鎖,雙手抱胸,冷笑着瞪着宣雨。
“我今天很累,沒心情和你爭風吃醋,請你讓開。”宣雨冷冷地睨了她一眼,就要繞過她出門去。
“急什麼呢,急着回去暗自神傷?”宣倩柔擋在她面前,輕笑着道:“你贏不了我的。宣雨,你看你始終是輸了,當初聽我的話回去英國多好,就不用受今天的苦了。這都是你自找的。”
“宣倩柔,你當你真是贏了嗎?”宣雨冷哼着說道:“所以迫不及待的來跟我炫耀?等你真的當上風太太再來示威吧。不,就算你當上了,你就真的贏了嗎?除了用你腹中這塊肉,你以爲還能吸引風清雲的心嗎?可笑,可悲。”
被說中心事,宣倩柔臉色突變,咬了咬脣說道:“這塊肉,好歹是將他留在我身邊。可你呢?你有嗎?”
“是嗎?”宣雨一笑,挑高了眉不語。
“你笑什麼?”宣倩柔瞪着她問,不知爲何,她的笑容總讓她感到很不安。
“我笑你不知天高地厚。”宣雨的笑容斂下,冷冷地道:“宣倩柔,自以爲是,終有一天會害死你自己。”
“你什麼意思?”宣倩柔扯着她的手臂,硬是不讓她離去。
宣雨輕而易舉地一甩,輕蔑地掃了一眼她的肚子,開鎖,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