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舞霞不知道宋墨黛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可皇后想也不想便同意了,她不能不跟着去。
餘慶宮內,四周的陳設沒有任何變化,但空氣冷冷清清的,隱約中透着淒涼與落寞。
宋舞霞心中不安,小心翼翼地問:“姐姐特意找我過來,可是有什麼事?”
宋墨黛不言,只是惡狠狠地瞪着宋舞霞。宋舞霞莫名,低頭檢視自己的穿着。她與丁文長剛成親一個多月,穿紅色並沒有錯。這一個月來,她一直在丁家,不可能惹到這位深居宮中的貴妃娘娘。
“娘娘,如果您有事吩咐……”
“你是誰?”宋墨黛沉聲問。
宋舞霞不由地一愣。在她想來,如今再追究她是宋舞霞還是宋清霜已經沒有意義了,宋墨黛不該這麼看着她的。她壓下疑惑,笑問:“娘娘,您何以這麼問?”
“我再問一次,你到底是誰?”
宋舞霞擡頭審視着宋墨黛。她所看到的只是一張含着濃濃恨意的臉。她莫名。環顧四周,沒有任何宮女、太監在一旁伺候着,顯然宋墨黛早就支開了所有人。頓時,她心生警惕,恭敬地問:“娘娘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誤會?”宋墨黛冷笑,“你裝得倒是挺像,原來就是你一直在擋我的道。”
宋舞霞的危機感更甚,可她又不能奪門而出,只能小心翼翼地問:“娘娘何出此言?”她沒再喚她“姐姐”,而宋墨黛也沒像以前一樣糾正她的稱呼。
短暫地沉默中,宋墨黛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一步步走到宋舞霞面前。突然間,她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厲聲呵斥:“你到底是哪裡來的?”
院子立着不少伺候的人,宋舞霞不敢推開她,只能高聲說:“娘娘,您是不是身體不適?”
“你不用費勁了,不會有人進來的。”宋墨黛一邊說,一邊更用力地掐着宋舞霞的下巴。
“娘娘”宋舞霞只能偏過頭,“我不明白娘娘在說什麼。”
“不明白?”宋墨黛再次冷笑,“你不明白我在說什麼,卻知道如何造炸彈,下一步呢?下一步你是不是要造手槍?”
宋舞霞的瞳孔一下子放開了。她或許對胡三等等說過炸彈,但“手槍”這個詞絕對只有穿越者才知道。難道她……她怔怔地看着宋墨黛,直直盯着。待她反應過來,意識到自己不該如此反應時,宋墨黛已經確認了她同爲穿越者。確切地說,但宋墨黛知道炸藥與宋舞霞有關時就堅信她也是穿越者。
她把宋舞霞重重往地上一推,控訴道:“原來是你,是你一直在破壞我的一切,我怎麼會沒想到呢?”她的神情中帶着瘋狂,整個臉都扭曲了,彷彿宋舞霞是她的殺父仇人。
宋舞霞知道瞞不下去了,索性直言:“娘娘,我從未想過入宮,也從未想過與你爭寵……”
“住嘴”宋墨黛尖叫,“你知道嗎?一本小說只能有一個女主角,只有女主角纔有主要光環,才能心想事成。我本來以爲我纔是主角,原來不是的,原來是你奪走了我的一切。不過現在還不遲,一點都不遲。”她狂亂地笑了起來,不知從哪裡變成一把匕首。
“娘娘,你想幹什麼?”宋舞霞連連後退。
“我想幹什麼?”宋墨黛冷笑,一步步逼近,“告訴你也無妨,我要殺了,只要你死了,我就是唯一的主角。”
“娘娘,我從來沒想爭什麼……”
“住嘴就是你這樣,你嘴上說什麼都不爭,可實際上呢?實際上就是你這樣的人奪走我的一切。”
宋舞霞覺得宋墨黛基本已經瘋了,她放棄與她說理,轉頭欲向外求救,可轉念想想,若宋墨黛捅出她們同是穿越者,不管有沒有人相信,難免會讓人心存懷疑。她站直身體,瞧瞧後退幾步,用商量的口吻說:“娘娘,如今您已經是貴妃娘娘,而我是丁家的媳婦。您所說的一切應該是皇后之位,我這麼可能擋了您的道……”
“閉嘴我不會被你矇蔽的。”宋墨黛一臉毅然決然。
“娘娘,你要爭的是皇上的心……”
“心……心……心……”宋墨黛哈哈大笑,續而又悲痛欲絕地說:“我把心都給了他,可是他呢?他居然說,他要回到他女朋友身邊,他要和她結婚。憑什麼?最愛他的是我,憑什麼卻是她嫁給他?”
宋舞霞馬上發現宋墨黛說的並不是皇帝。現代的時候,她知道陳睿確實計劃與她結婚。難道……她不敢往下想,她覺得自己早已拋棄了前世的一切。可鬼使神差的,她開口問:“後來呢?後來怎麼樣?”
“你很想知道嗎?”宋墨黛用拇指摩挲着刀鋒。宋舞霞清楚地看到刀鋒割破了宋墨黛的手指,鮮血順着刀鋒滴下。可宋墨黛卻似失去了痛覺神經一般,沒有任何反應,只是得意地說:“告訴你也無妨,因爲你的命運會和她一樣,你們都會在我面前消失,我會把匕首插入你的心臟……”
宋舞霞不可思議地向後退去。她不相信世上有這樣的巧合。
“其實你比她幸運,因爲這裡沒有高樓。”宋墨黛猙獰地笑着,“你知道從三十六樓飛下是什麼感覺嗎?你知道風在耳邊吹過是什麼感覺嗎?你知道……”
“你爲什麼要這麼做?”宋舞霞質問。她一直想知道爲什麼。當然他們若對她直說,她會退出的,她會成全他們的。
“爲什麼?”宋墨黛一徑笑着,彷彿宋舞霞問了一個很可笑的問題。
“爲什麼?”宋舞霞繼續追問,“你既然殺了她,爲什麼要陪着她一起死,她死了,你不就可以回到男朋友身邊了嗎?”
“很簡單,我要讓他後悔,誰讓他對我說,即便沒有她,他也不會與我在一起。”
對宋舞霞而言,宋墨黛的邏輯根本不通,但她總算知道了,前世的男朋友雖然背叛了她,但他至少最終選擇了她。
眼下,前世的愛恨已經不重要。她應該全心全意拋棄過去,她應該集中精神面對眼前的瘋子,前世的仇人。“你的手流血了。”宋舞霞指着宋墨黛的手指,“不如你先把刀放下,我幫你包紮一下。”
“你以爲我會相信你嗎?”宋墨黛冷哼,指了指門外說:“不會有人進來的。皇后娘娘說,只要我殺了你,皇上就再也不會念着你了,到時我就可以和皇上比翼一起飛。”
果然是皇后宋舞霞在心中暗暗懊惱。自責沒有早些警覺皇后的異常。她定了定神,笑着說:“娘娘,您有沒有想過,皇后纔是皇上的結髮妻子。你若想與皇上比翼一起飛,唯一的阻撓是皇后,而我只是一個不相干的人。”
“你不用胡言巧語……”
“娘娘,我怎麼是花言巧語呢您想想,這一個多月來,皇上可曾想着我,念着我?別說這一個月,就算是以前,皇上不在你身邊時,他都去了哪裡?娘娘,阻礙您與皇上比翼一起飛的可不是我……”
“可你纔是穿越的那個”說到這個,好不容易慢慢放下匕首的宋墨黛又把刀鋒對準了宋舞霞。
宋舞霞無奈,只得後退兩步,繼續勸道:“對,你我都是穿越的,可你又怎麼知道這裡沒有別人也是穿越的呢?你怎麼知道皇后不是?”
“難道她也是?”宋墨黛追問。
……
兩人一來一往拉鋸着。宋舞霞明顯覺得宋墨黛與往日不同,她的思維不止簡單了,還很容易受人控制,一點都不像往日的她。另外,她們在這裡已經鬧出這麼大動靜,外面怎會一點都沒聽到?就算餘慶宮的人不敢妄動,那她帶來的呢?丁文長爲了保證她的安全,特意從鏢局請了兩個女鏢師假扮她的丫鬟。
她正躊躇着,外面突然傳來了聲響。宋墨黛表情微變,握着匕首就刺向宋舞霞。宋舞霞本能地往門口逃去。
正在此時,門突然被撞開了。
“快,護駕”鄭晟睿驚呼一聲,拉着宋舞霞往後退去。他身邊的侍衛很快制住了宋墨黛。
“你這個賤人”宋墨黛還未罵完,已經被餘慶宮中的嬤嬤抱住,又幾個宮女合理拉下去了。
看衆人有條不紊地做着這些,宋舞霞愈加覺得奇怪。“皇上,娘娘她……”她一臉擔心地詢問,隨即不着痕跡地後退了兩步,恭恭敬敬對着鄭晟睿行禮。
鄭晟睿親自上前拉了她起身,正想說什麼,太監們在外面含着“皇后娘娘駕到”。
不多會,皇后的鳳駕進了餘慶宮。衆人依次相互見了禮。皇后關切地問:“孝和,你沒事吧?”見宋舞霞點頭,她又親自上前監視了一邊,確認她沒事,當着衆人的面對着皇帝盈盈下跪,真摯地認錯:“皇上,是臣妾考慮不周,險些害孝和受傷。”
“娘娘,這怎能怪你。”宋舞霞欲上前扶她。
陸妙彤看了她一眼,搖搖頭,繼續對鄭晟睿說:“皇上,臣妾以爲孝和與妹妹是親姐妹,所以就沒有阻止……”
“這事皇后也不想的。如今孝和安然無恙,你也無須自責了。”鄭晟睿一邊說,一邊扶起了皇后,目光卻多次掠過宋舞霞。
宋舞霞被他看得毛骨悚人,面上卻不能表露什麼,只能轉而面對皇后,憂心忡忡地問:“娘娘,姐姐她……”
“此事說來話長。”陸妙彤一面答,一面看了看鄭晟睿。鄭晟睿接着她的話題對宋舞霞解釋。
按照帝后兩人的說辭,宋墨黛因爲吉雅郡主懷孕,憶子成狂,精神有些不正常,日日說自己是從其他地方來的,是女主角,皇帝只能愛她一人,將來的皇位也只能傳給她的兒子。
宋舞霞默默聽着。見帝后二人都把宋墨黛所言當成瘋話,雖暗自慶幸,但也不敢掉以輕心。聽皇帝說宋墨黛的症狀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宋舞霞關切地說:“這事叔父和大哥知道嗎?我怎麼從來沒聽他們提起?”
“皇上一早就對他們說了,特命名醫進宮診脈,但病情總是反反覆覆的。前兩天你嬸孃和你大嫂夠進宮探望過。至於你這邊,本宮想着你新婚燕爾,因此命她們過些日子再對你說。稍早之前,我看妹妹精神不錯,說話有條有理的,再加上你們姐妹的感情一向很好,我這才忘了提醒你。”說着她又一臉懊惱地補充:“其實也是本宮不知道怎麼對你說。”
“既然人沒事就行了。”鄭晟睿打斷了陸妙彤,轉而問宋舞霞:“可曾向太后請過安了?”
“是。”宋舞霞恭敬地點頭,心思千迴百轉。如果帝后都堅信宋墨黛瘋了,自然不會相信穿越之說,怕只怕他們信一點,不信一點,讓她的處境變得更加微妙與敏感。
皇帝見宋舞霞只是低着頭,轉而對陸妙彤說:“皇后,眼見着快中午了,不如去你那再說吧”
宋舞霞可沒忘記上次在中宮發生的事,急切地回答:“皇上,我想在這裡多陪陪姐姐。”
“這裡有太醫照看着。”皇后一邊答,一邊拉住了宋舞霞的手。一羣人浩浩蕩蕩去了中宮。
打聽之內,鄭晟睿在主位坐下,皇后坐於其旁邊。宮女在兩人下手爲宋舞霞搬了小杌子。三人各自坐定,還來不及開口。皇后的宮女悄悄走了進來,在她耳邊耳語了幾句。皇后爲難地沉吟片刻,隨即向鄭晟睿告退。她並沒言明是什麼事,只說去去就回。
隨着皇后的離開,房間慢慢陷入了安靜。宋舞霞低頭坐着,心中忐忑。
“你不用這麼拘謹。”皇帝笑着說,揮揮手遣退了四周服侍的人。
宋舞霞愈加擔心,只能說:“皇上,姐姐的身體,我甚爲擔心,不知能否……”
“朕問你,聽愛妃的意思,不止是炸藥,你還會……”
“皇上”宋舞霞急忙跪在了地上,“臣妾就算有一千個膽子也不敢欺瞞皇上。當日大哥在校場用的確實是從南吳來的。我不知道姐姐是不是誤會了什麼,或者她也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你不用緊張,朕也只是隨口問問。”鄭晟睿不緊不慢地飲了一口茶,轉而問:“對了,你剛剛大婚,這一個月,過得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