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王……難道竟是吳王……”劉公公仔仔細細的端詳着那張紙片,這絕對是吳王的字跡沒錯,吳王經常來宮裡參加宴席,墨跡他已經見過不止一次了,只是剛纔一下子沒有想起來,現在看這張紙片上的幾個字的運筆方式正跟他從前看到的一樣。
屬下說道:“謝行遠和諸多達官顯貴相交,單憑這張紙片恐怕也不能證明什麼……何況,還有人的筆跡相仿……”
“那謝行遠臨走前爲什麼要燒了它……這東西必然很重要,分明是想要掩蓋什麼秘密。”劉公公皺了皺眉頭,的確單憑這張紙片是做不了證據的,何況舉哀日那天各妃嬪也都在後面休息,李德妃、崔賢妃、許昭儀這幾個有兒子的,都逃不了嫌疑,若不是鄭國夫人是正一品外命婦,按制也要退下,劉公公甚至會覺得是她搞的鬼。但現在,吳王的這張紙片,把劉公公的目光吸引到了吳王身上,他也的確有機會在那天跟晉王說了些什麼,竟挑唆的他冒天下之大不韙謀反自己的父親。
確切的證據從來都不是緝事府的行事守則,那是大理寺的判案標準,緝事府則是本着寧錯殺三千不放過一個的原則,要盡一切力量消除對皇權的潛在威脅,皇帝身邊佈滿了懷着野心的人,不怕一萬隻怕萬一,尤其吳王這種皇族宗室,很難說他是真的安心當一個閒散王爺。因此即便是蛛絲馬跡也不能放過。
只是吳王是宗親,並非普通人,可以隨便抓隨便審,事關重大,必須經過皇帝。否則的話,會激起滿朝文武和整個皇族的不滿,如果皇帝不支持。羣臣的壓力,單憑緝事府也是吃不消的。而且,一旦開始查,這事就沒可能善終,不管吳王是否和謝行遠勾結密謀造反,必須把吳王搞掉,要不然緝事府的權威也會受損。因此皇帝在處置吳王的態度上不能有絲毫的猶豫,他也必須先跟皇帝商議,拿到詔書,然後方可行事。
“不管怎樣有蛛絲馬跡就要抓住。何況……”吳公公猛然想起一個人來。讓他陡然緊張了起來,對吳王的懷疑更甚——杜孺人,這人不就是吳王的妾室麼。現在整日在皇上身邊的也是她,若是她謀害皇帝,那可太危險了。吳公公想起這個女人勾引皇帝做的那些事,心裡不安了起來,她到皇帝身邊難道是吳王的謀劃。想到這裡吳公公的頭上冒出了冷汗,難道吳王真的想要害皇帝?說道:“我先進宮啓奏皇上,你們派人盯住吳王,他的人有什麼動靜,要馬上派人告訴我。”
劉公公立刻回了宮,皇帝已經下了朝。因爲太皇太后喪期,皇帝又住回了大業殿,於是他直奔大業殿。卻發現皇帝根本不在這裡,他趕忙問宮女:“皇上在哪裡?”
宮女回道:“皇上去了長生殿。”
劉公公心裡一緊:“皇上怎麼又去了長生殿?什麼時候去的?怎麼沒人跟我說。”
“奴婢不知,劉公公您不在的這些日子,皇上一直宿在長生殿。皇上身邊是曹公公,一應起居都是他在主管。奴婢也不知道爲什麼曹公公沒有告訴您。”宮女看劉公公的嚴肅表情,也嚇着了。趕忙回答道。
劉公公沒有理她匆匆忙忙出了大業殿,直奔長生殿,從前皇帝也一直在長生殿,倒沒出什麼問題,但今天,劉公公有種不好的預感,心裡沒來由的突突的跳着,他加快了腳步,後面的小太監竟跟不上了。到了長生殿,他趕忙整理了一下略微有些歪斜的帽子和衣襟,吸了一口氣走了進去。
這裡還跟往常一樣點着合歡香,曹公公和皇帝身邊的幾個大宮女都在外間肅然而立,劉公公微微鬆了一口氣,問曹義:“皇上在裡頭歇了嗎,咱家有要事稟報。”他說的時候側耳聽了一下屋裡的動靜,沒有什麼聲音,想必皇帝已經做完了那事,現在應該在休息,就算把他叫起來,頂多有些生氣,劉公公了解皇帝,雖然這些日子皇帝變了不少,但是對於大事,他還是有分寸的。
曹義的臉上微微變色,對劉公公他一直又怕又敬,說話的聲音帶了幾分吞吐:“呃……皇上……皇上正在休息,吩咐不準打擾。要不……公公過會兒再啓稟皇上?”
劉公公看了他一眼,皺眉道:“我要稟奏的是大事,皇上應該不會怪罪。”
曹義平時根本不敢違抗劉公公,這次卻堅持攔着:“公公還是待會兒再說吧,皇上剛剛睡下,特別吩咐,不管什麼人都不準打擾,若是您吵到皇上,怪罪下來,奴才也吃罪不起啊,就算您體恤奴婢們了。”
劉公公看着他慌張的神色,心中愈發奇怪,冷笑道:“有咱家擔着,你怕什麼。”說着衝着裡間躬身說道:“皇上,晉王謀反一案緝事府查到了重要的線索,要向皇上稟明,皇上可否起身一聽?”
劉公公說完,耐心的躬身等了一會兒,裡間卻毫無動靜,劉公公又微微提高了聲音,又說道:“皇上,老奴有要事稟報,事情緊急,可否請皇上起身?老奴知道饒了皇上清淨,罪該萬死,但事關重大,必須由皇上聖裁,請皇上恕罪……”
又等了一會兒,裡面依然半分響動全無,劉公公心中生疑,看了曹義一眼,發現他表情慌亂,眼神閃爍,說道:“到底怎麼回事。”說着,徑自推開裡間外間的槅扇門,繞過屏風走了進去。
“公公,不行,您不能進去。”曹義攔之不及,也跟着走了進去。
劉公公進了裡間一看,那張雕花大榻上空空如也。根本沒有人。
劉公公大怒,轉身一把揪過跟着進來的曹義,狠狠的盯着他,問道:“皇上呢?皇上去哪了!”
曹義腿都軟了,忙分辨道:“這都是皇上的吩咐,讓瞞着劉公公您,可不是小的故意欺瞞啊……”
劉公公看着他,聲音中帶着咬牙切齒的焦急,說道:“少廢話,皇上人呢?現在在哪?!”
曹義結結巴巴的說道:“在……在……在長生殿北邊的同心閣……皇上吩咐不許我們跟着過去……劉……劉公公,小的也是沒辦法……”
“和誰在一起?”劉公公又問。
“就他和杜孺人兩個人,宮女、太監都沒有帶……其他小的真的不知道啊……公公饒命啊……”曹義回答中帶着哭腔,皇帝和劉公公,這兩位他誰也得罪不起。
劉公公聽見“杜孺人”三個字,心中陡然沉了下來,一把把他扔在地上,冷聲說道:“皇上若是有個三長兩短,你有幾個腦袋也不夠砍的!”
說完便急匆匆的去同心閣找皇帝了。同心閣離這裡並不遠,不過整個長生殿這邊位置都比較偏,周圍也沒住幾個嬪妃,因此這裡很是僻靜。
同心閣坐落在一個單獨的小院子裡,院門前有兩個太監懶洋洋的坐着聊着天,聽見有人來了站了起來。劉公公一個箭步奔了過去,問道:“皇上在裡面嗎?”
兩個太監一晃神便見劉公公站在了他們的面前,還微微有些發愣,半餉方回過神來,陪笑道:“原來是您老人家,皇上是在這裡,不過他吩咐,閒雜人等都不能進,呵呵,當然不是說您是閒雜人等,不過皇上就是這麼吩咐的,小的們也沒辦法……”
劉公公有些不耐煩,說道:“行了,都什麼人在裡頭?”
“只有皇上和……鄭國夫人……之前還有杜孺人……”太監說道。
“鄭國夫人?”劉公公一愣,又環視一圈:“伺候的人呢?都在裡頭嗎?”
太監說道:“皇上、杜孺人、鄭國夫人都是自己來的,都沒帶着侍女和太監,杜孺人剛纔從裡面出來,現在已經走了,奴才也不知道她去哪了。”
劉公公說了聲知道了,就往院子裡走去,那太監忙攔着,說道:“公公,皇上嚴令不準進去,您這樣往裡闖,是讓小的們爲難啊……” 劉公公卻不理他,徑自走了進去。
院中種着湘妃竹,院中有一條溝渠蜿蜒而過,迴廊在上面跨過,同心閣是個三層小樓,紅柱綠瓦,掩映在竹林之中,十分精美雅緻,秋風吹過,焦黃的竹葉散落下來,多了幾分蕭索清幽之美,這裡正是一個品茶冥思的好去處。
劉公公卻無心欣賞這個院落的美景和感受這裡的氣氛,現在根本沒有人保護皇帝,連平日伺候的都不在身邊,萬一杜孺人或者鄭涵因做了什麼,他連阻止都來不及,想到這裡,愈發心急如焚。就算是自己多心,擾了皇帝的雅興,惹得皇帝大怒,他也要趕緊去確認皇帝無恙。
他一下推開了同心閣的門,一層沒有人,他慌忙的跑上二樓,也沒有人,再上三樓,外間還是沒有人,那槅扇門關着,他一把推開,裡面的坐榻上,面對面坐着兩個人,正是皇帝和涵因,劉公公見了屋內的情景,一步奔了過去,大驚失色,瞪大了眼睛看着涵因,質問道:“你……你對皇上做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