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孩子的心是痛苦的,不只是藍歡顏,還有那個纔剛剛知道有孩子存在的,卻又被噩耗擊中的西蒙。他抱着她,不捨放手,也不想放手。甚至都不願意稍稍放鬆一下,彷彿如果那樣做了,懷中的她就會消失一樣。
西蒙沒有睡意,眼睛注視着懷中沉睡的藍歡顏。她睡得極不安穩,眉頭總是皺着的,即使偶爾會鬆開緊皺的眉頭,可是沒過一會兒又會皺起來。每次這樣,西蒙的眉頭也會皺起來,不止如此,他的心也會跟着泛起皺痕。每一次他都會低下頭,輕輕吻着她的眉頭,希望藍歡顏在他的親吻下,會在夢中不那麼難過。
他不知道當藍歡顏醒過來之後,兩個人的關係會怎麼樣。會不會因爲孩子的失去,而變得更加的糟糕。他好想對她坦白所有心中所想的真實的情感,卻又不敢。他這樣的人是註定要孤獨一生的,他從來也沒有奢望會有一個人陪伴到他最後。
在藍歡顏剛出現的時候,他曾經有過幻想,可是卻又被他親手打破,因爲他害怕,害怕當他把所有希望放在藍歡顏身上時,得到的結果卻不是他想要的,所以他一直在糾結。偶爾因爲兩個人之間的情感迸發,會讓他忘記了那些糾結,顯露出他內心所渴望的。可是也會在激情過後,又會因爲太過快樂而會更加害怕這段感情沒有結果。
他與藍歡顏的這段感情,其實嚴格說來,他受的苦並不少,而且更多的是自苦。因爲他是男人,因爲他的個性,所以他不會說出來,寧可被藍歡顏誤解。但他現在卻在爲這原本保護藍歡顏的想法而自責,他認爲是他自己親手扼殺了他們的孩子。
如果當時的他沒有輕信藍歡顏的謊言,像以往外表的強硬的他一樣,硬押着她去看醫生,是不是就不會有今天這樣的結果。他知道這種事情有時候強求不來,但是他還是在內心希望一切可以重來。
但是,過去的事情是不可能重新來過的,他也想將希望寄於未來。只是,對於未來,他沒有信心。他低下頭看着懷裡的她。現在的她因爲沉睡而安靜着,可是如果她清醒過來之後呢?他忽然第一次如此沒有信心起來。
他們之間還可以有未來嗎?
沒有答案,這個答案只有等到懷中的她醒過來,給他答案。他靜靜等待着她的甦醒,等待着她來宣判。
藍歡顏知道自己是睡着的,因爲她知道她現在處於夢境之中。夢中的她彷彿重新活了這二十年,從慢慢長大,與洛亦楠一同長大,玩耍上學成爲男女朋友,再到後來他離開,她努力賺錢甚至不惜荒廢了學業。再到她坐上飛機,在飛機上遇到了西蒙,有了戲劇化的開始,然後是兩個人的愛恨糾纏。再到她的離開,開始了一段她從沒有想到過的生活。
夢到了這裡,藍歡顏知道,這纔不過是她二十年的人生,卻好像比有些人一輩子過的還有多姿多彩,其實嚴格說來已經沒有什麼好遺憾的了。可是樂極生悲,在她看來不管以後再過多少年,遇到多少事,都會被她認定爲最最遺憾的事情發生了。
她的孩子沒了。心痛的感覺,即使在夢中也讓她整個人彷彿都能痛醒。麻痹的感覺,從頭到腳,最後匯聚到心上。讓她忍不住在睡夢中也掉下淚來。
是誰在輕吻她?吻她的額頭,然後再吻去她掉落的淚滴。吻的那樣輕柔,那樣的小心。彷彿她是易碎品一樣。是他嗎。是那個“暴君”嗎?這樣做的他,是不是原諒了她的行爲。原諒了她的欺騙?原諒了她將他們的孩子不小心地失去。
不想醒過來,即使心中特別渴望睜開眼睛就看到他那迷人的藍眼睛。哦,老天啊,不要讓她想過來。不醒過來,就不用去面對這一切了。
藍歡顏還是醒過來了,在西蒙的懷中醒過來。可是才一睜開眼睛的她卻像是受驚的兔子一樣,從西蒙的雙臂之中躲開了。
“不要,我不要回去那座牢籠裡!”
看到藍歡顏看到自己害怕的樣子,西蒙心裡難受極了。他放柔聲音哄着她。
“不要害怕,沒有牢籠,我也不會抓你回去的。別往後縮了,你會掉下去的。你看,我離開了。你不用再躲我了。”西蒙從病牀上站起來,語氣溫柔,眼神真摯,可是心裡卻在流淚。藍歡顏的眼神中的懼怕,讓他的心一落再落。她的躲避的動作刺痛了他。
“你真的不會抓我回去?”藍歡顏問的小心翼翼,在看到西蒙點頭之後,她才半信半疑地將差不多快要掉到牀下的身體往牀裡移了移。然後她環顧四周,怯怯地問。“這裡是哪裡?我爲什麼會在這裡?”
藍歡顏的表情並不像是在說謊,可就是因爲這樣,反而嚇住了西蒙。
“你不記得爲什麼會來這裡了?”
藍歡顏點點頭:“這裡是醫院是嗎?可是我不記得爲什麼會來這裡了!”
西蒙說不清楚心裡的感覺,是鬆了一口氣,還是覺得更加的糾心了。
“你感冒了,比較重,還伴有發燒的症狀,所以我把你送到醫院裡來了。”西蒙不知道藍歡顏現在到底是怎麼個狀況,所以胡亂編了個藉口。
“我?感冒,發燒了?”藍歡顏滿臉的懷疑。“可是,爲什麼是你送我來的。我記得我最近一直都在爲李昂工作的。哦……不對,我好像最近是住在雪若家裡的!不……好像也不完全是。該死,我爲什麼記不起來了。腦子裡怎麼這麼混亂啊!”
藍歡顏說着,不停地用手敲着腦袋。
聽到她說的,看到她現在的這個狀況,有一個想法在西蒙腦子裡形成。她會不會是……西蒙覺得自己不是醫生,藍歡顏現在的情況還是請專業的醫生來看看纔好。想到這裡,他像是哄小孩一樣的哄着藍歡顏。
“我出去一下,去告訴醫生你醒了,讓他爲你再檢查一下,看看你可不可以出院了。”
藍歡顏不疑有他,點點頭。說實話,她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那麼怕和西蒙單獨待在一個房間裡,不只是害怕的感覺,還有一種類似愧疚的心情。真的好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