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回答,顧玉青一把將懷中肩胛處插着利刀的墨靈朝大門外咬牙奮力推了出去,“把他交給九殿下!”
有墨靈做活靶子,滄瀾人,誰敢上了恪兒。
非處墨燼下令,不顧墨靈死活……可墨靈到底是他同父同母的嫡親妹妹,要想下這個決心,絕不容易,如此,就算是又給恪兒爭取了時間。
希望能等到蕭煜趕來,或者,從密室逃出的太后娘娘他們,能及時作出應對。
這一推,用盡全身力氣,門檻太高,墨靈被推出一瞬,登時腳下被絆,趴倒在地。
那把插在她肩胛處的利刀則被地面一頂,又深入數分。
一聲慘叫,破喉而出。
不管墨靈如何,她雙腳一出門檻,顧玉青立刻抽身將大門飛快合掩,身子死死抵靠住大門,給吉祥爭取哪怕一個瞬間的時間。
墨燼聞得顧玉青此言,才倏忽恍然,青筋暴突,一把將攔在門前的顧玉青推至一旁,“你竟然不是要逃!”隨着話音,將門呼的打開。
原本就是憤怒,此刻更是一種被欺騙玩弄的心情翻滾而上,墨燼的臉色,黑沉如積雨雲。
顧玉青如柳絮一樣輕飄飄的身子,怎麼經得住墨燼咬牙切齒一推,登時連掙扎一瞬都來不及,整個人便橫飛出去,重重撞在堅硬的大理石地面上,膝蓋處,傳來錐心的疼。
墨燼將門扯開,顧玉青顧不上膝蓋處的劇烈疼痛,掙扎爬起,隔着門縫,惶惶朝外看去。
大門外,除了地上一灘血跡和門口兩個不知是死是活反正橫躺在地上的內侍,並無他人,登時鬆下一口氣。
只要吉祥帶走墨靈,一切就有指望。
原本,她還打算等到薰香發揮作用再把墨靈送出,交給吉祥,讓她將墨靈作爲要挾滄瀾人的人質,以交給蕭恪或者趕回來的蕭煜,眼下……
事關蕭恪生死,她一刻也等不得,哪怕這個結果,是她激怒墨燼必死無疑,也心甘情願。
籲出一口氣,目光落向那嫋嫋青煙,這一刻,顧玉青無比想念蕭煜。
重生一世,外祖一家的血海深仇報了,母親的仇報了,前一世原本將自己炸死在北荒山道觀上的父親,此生也是復返朝堂,依舊是威武不可一世的赤南侯。
這一世,她賺了。
只可惜……弟弟還沒有找到……那個龍陽山匆匆一見的山寨大王,極有可能是她弟弟的孩子,至今再無音訊。
不過,總比上一世連弟弟的存在都不知道要好不知多少倍!
唯有蕭煜……
這兩個字,她心頭念起,心尖便是一陣痙攣……此生唯一要負了的,就是他了……
掙扎着想要站起,可膝蓋處的疼痛讓她稍稍一動就疼的全身冒汗,乾脆只倚靠着背後的牆,坐在那裡,腦中盤亙着那日凌晨,蕭煜跳牆進入赤南侯府給她做的那碗雞湯餛飩,和那疊被蕭煜擺作桃心狀的小菜。
“這兩個桃心,一顆是你的,一顆是我的……”
蕭煜溫柔寵溺的聲音在她腦中徘徊,顧玉青嘴角漾起幸福的弧度。
原諒她,自私一回,生離死別的痛苦,只能讓蕭煜一個人承擔了。
尋不到墨靈的影子,又擔心偏殿內好容易控制住的局面再出什麼意外而不敢追出去,墨燼只得對韓朝恩道:“你去看看情況,務必不能讓靈兒有分毫閃失。”
聲音從嗓間發出,如同一頭被人射殺的獅子,發出低沉的怒吼。
顧玉青竟然當着他的面,在與他不過咫尺距離,將他妹妹丟出偏殿讓人去做人質……
這於墨燼而言,根本就是奇恥大辱。
以他的武功,竟然讓這樣匪夷所思的事情發生,這本身,就已經是匪夷所思了。
先前顧玉青以利刀匕首挾持靈兒,他反應慢了半拍就算了,剛剛顧玉青開門與她的婢女接頭,再推出靈兒,那時間,雖然短暫的僅僅是眨眼一瞬,可這一瞬,於他,已經夠長了,他卻也一樣沒有反應過來,就看着靈兒生生被推出去……
這種羞辱所帶來的憤怒,早就遠遠超過墨靈被抓走而產生的憤怒。
此刻,他恨不能將顧玉青徒手撕爛,以泄心頭之恨。
只沉穩如他,當然不會做出這樣毫無意義的舉動,略一思忖,不及韓朝恩擡腳,就又道:“把她帶去,剛剛是她的丫鬟帶走了靈兒,那丫鬟若敢讓靈兒有分毫閃失,你就把她一刀結果了。”
看向顧玉青的眼睛,如同閻羅殿的惡鬼,泛着赤紅的血光。
韓朝恩原本正欲行到顧玉青面前給她一通教訓,得此命令,只得作罷,眼底迸出奸惡笑意,陰冷的看向顧玉青,幾步走到她跟前,像是提起一隻小雞,將她一把抓起。
被拉扯間,膝蓋處鑽心的疼讓顧玉青不由發出痛苦的“嗯哼”聲。
這聲響,刺激的原本就狂怒的墨燼登時眼底惡光一顫,朝着被韓朝恩一把提起的顧玉青,迎面就是一巴掌。
他本是習武之人,此時又是憤怒滔天,一巴掌下去,顧玉青半面臉倏忽紅腫,五根手指印子,清晰浮上素白的臉頰上,隨着臉頰因爲受力而偏轉一側,一口鮮血,順嘴噴出。
恰好對向韓朝恩的位置……
墨燼可不理會韓朝恩是不是被顧玉青一口鮮血噴的眼睛睜不開,只擡手捏起顧玉青冰涼無血色的下巴,將其揚起,恩恨恨道:“我靈兒若無命歸來,我讓你赤南侯府上下,集體殉葬,活葬!”
威脅的話,像是噴着信子的毒蛇,嘶嘶衝着顧玉青。
顧玉青忍疼冷哼,“就要看你是不是有那個本事了!”
原本以爲墨燼會當場將她一掌劈死,沒想到,墨燼到底還是心頭忌憚。
他忌憚的自然不是蕭恪,而是皇上,到現在,他已經徹底相信,皇上對此早有安排,又怎麼能不提高警惕。
話語出口,顧玉青心頭略略一鬆。
只要不是立刻被劈死,她就還有活的機會。
看來……她的蕭煜,暫時不必忍受生離死別了。
這樣的情形,顧玉青竟然有些想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