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侍總管親自端了筆墨紙硯送到甘氏面前,才一擱下,皇上就沉着聲音道:“勞煩你給朕寫幾個字。”
甘氏心口驟然一縮,轉頭朝麗妃看過去。
麗妃更是臉色倏忽闞白的沒有一絲血色,方纔心頭就隱隱猜測,那落在地上的宣紙,會不會就是她和甘氏互通消息的某一張,念頭浮動,總被她竭力壓下。
皇上此言一出,麗妃登時嚇得一身冷汗。
眼見麗妃這個神情,甘氏心頭明白過來,卻是反倒呼的舒出一口氣,勻了呼吸,轉頭對向皇上,“陛下,臣婦愚鈍,又自小家中父母沒有延師,不過認識些個字不成睜眼瞎,卻並不會寫字。”
麗妃原本嚇得心神大亂,聞得甘氏此言,當即想起,每次甘氏要寫東西,似乎都是甘氏的貼身嬤嬤代筆,她自己,並不親手執筆。
不僅母親如是,就連父親威遠侯,也是一樣,要寫什麼東西,許多時候,都是身邊那個隨身小廝執筆,而他自己,只寫一些朝廷公文,家中生意上的事,從不動筆。
想到這個,麗妃那顆突突亂跳早就沒了定性的心,才漸漸安穩下來,又暗自失笑自己心理素質差,竟然連這樣的事情,都忘記了。
心思一定,不由擡眸,挑釁一般,看向蕭煜。
蕭煜卻是勾着脣,直視麗妃,滿目之色,赫赫寫着:好戲纔開始,慢慢玩!
莫名的福至心靈,麗妃竟然看懂了蕭煜的這一回視,不由心尖一抽,可再看蕭煜,蕭煜一雙眼睛早就落到皇上面前攤開的那張宣紙上,面上也是一貫的漫不經心紈絝不羈,哪有方纔半分狠厲。
甘氏昂首挺胸,心平氣和說完,皇上不由眉頭略皺。
他只知道,威遠侯府的生意,有一半是甘氏在打理,卻不成想,甘氏竟然不會寫字。
甘氏不會寫字,那這封矛頭直指甘氏和麗妃的宣紙……再看紙上內容,皇上鐵青的臉色越發難看。
不論是有人陷害麗妃和威遠侯府也好,還是此事當真是麗妃在做鬼,哪一樣,都是他所不能容的。
皇上正沉默,蕭煜忽的在他身側開口,“這紙上寫着,因爲府上生意不敢得罪刑部的陶大人……父皇,威遠侯府做的是什麼生意啊,怎麼就和刑部扯上關係呢?這生意上的事,不是一般都由戶部管嗎?難道威遠侯府做的是作奸犯科的買賣?”
麗妃並不知曉威遠侯府的真正買賣是什麼,聽蕭煜此言,只覺他是在蓄意的擾亂視聽,當即就道:“陛下,臣妾母家的生意,一向是光明磊落,宣紙之上寫了什麼臣妾不知,可不管是什麼,都是誣陷構害之言,既然是誣陷構害,那便任何話都做不得真!”
甘氏卻是被蕭煜的話說的心驚肉跳。
作奸犯科四個字,如同鍼芒。
本就是疑惑,此次威遠侯府生意一事和映秀失蹤一事,皆是慧貴妃的手筆,原先不過覺得蕭煜紈絝難當大任,纔不將他考慮在內,可再紈絝,畢竟慧貴妃高明,有她指點,想要做成一件事,也不是沒有可能。
縱然不是蕭煜查出的威遠侯府天津衛的生意,映秀失蹤,卻是極有可能是他做的。
思緒浮動,甘氏的面色,不由難看下去,嘴脣微咬,道:“正是麗妃娘娘的話,既是有人構害,什麼話她寫不出來,陛下還是趕緊送了小竹到慎刑司,拷問下來,就什麼都知道了!”
只要迅速的把慧貴妃這隻幕後黑手揪出來,那慧貴妃之後的安排,興許就會被擾亂,如此,威遠侯府的生意……
甘氏此刻心頭最畏懼的,就是威遠侯府的生意當真被慧貴妃抓住把柄,鬧了出來。
正說話,御書房門外,一個小內侍推門探頭進來,“陛下,刑部尚書陶大人求見!”
原本是想讓甘氏寫字來覈對筆跡,眼下甘氏一個不會寫字,皇上正躊躇,忽聞陶曄求見,不由皺眉,這個時候,他來做什麼……微微頷首,“讓他進來吧!”
小內侍得令,將御書房的雕花木門推開一扇,讓了身子讓陶曄進屋,幾步急走陶曄直直行到威遠侯夫人身側,行禮問安過後,轉頭朝甘氏看過一眼,纔回稟道:“想來陛下已經知道威遠侯府映秀小姐失蹤一事……”
他的話一出,不僅皇上和麗妃震驚,就連甘氏,都驚得眼皮一跳,滿目恐懼扭頭看向陶曄。
天!他是如何知道映秀失蹤一事的!
心頭緊張,捏在手裡的絲帕也不由被攥的死死的。
麗妃到底城府不夠深,陶曄語落,不及皇上說話,麗妃頂着滿面惶惶,“你說什麼?映秀失蹤?映秀何時失蹤的?”一面說,一面去向甘氏徵詢。
甘氏點頭之際,陶曄一臉驚訝的表情,卻是不看麗妃,而是對上皇上,“怎麼,難道威遠侯夫人不是在向陛下說這樁事?”
“究竟怎麼回事!”皇上瞥過一眼威遠侯夫人,沉着臉對陶曄道。
陶曄皺起眉頭,滿面不解,轉頭看看甘氏,抿脣復又轉頭,對皇上回稟,“今日一早,臣下朝回府,威遠侯夫人就派人來和臣說,說映秀小姐前幾日去威遠侯府的鄉下田莊玩兒,昨兒她派人去接她回來,可被派去的人今兒一早回來,卻是說映秀小姐失蹤了。”
說及此處,陶曄滿眼不安,臉頰卻是微微發紅,“陛下也知臣對映秀小姐……臣得信兒,當即派人四下去找,因着此事事幹重大,臣不敢耽擱分毫,一把事情交代下去,就趕進宮來,求陛下派了禁軍一起幫着找一找,萬一映秀有個三長兩短……臣數年未娶親,好容易……”
陶曄耿直,心頭所想,一貫都是毫無保留的說出,可這情事上的話,任他如何耿直,也紅着臉說不下去。
語氣一頓,眼底泛着疑惑,道:“臣進來見威遠侯夫人在,麗妃娘娘也在,只以爲她們和臣一樣,是求陛下加派人手,尋找映秀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