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中疑惑浮上,顧玉青沉默片刻,隨後不動聲色的斂了情緒,對金桔說道:“好,我知道了。”
說罷,顧玉青不再看金桔,而是低頭瞧着手中的帖子微微出神。
金桔悄無聲息的擡腳離開。
繡鞋正要邁出門檻,背後忽的聽到顧玉青說道:“去吉祥那裡,讓她給你手心上點藥,這樣的天氣,眼瞧着就要炎熱起來,你手上又要幹活,潰爛瞭如何是好。”
顧玉青聲音不大,又因爲心裡還想着別的事,話說出來略顯有些心不在焉,金桔卻是聞言頓時眼眶一熱,只覺得心裡暖暖的。
“多謝大小姐。”轉身一個深深的行禮,金桔婉婉說道。
一面擡腳離開去找吉祥,一面心中欽羨,她和綠菊若是日後能來伺候大小姐,該多好……
金桔走後,顧玉青呆坐片刻後拈着手中的帖子款步行至窗下,倚窗而立,望着外面璀璨的夏日,心情甚好,將手中的帖子當做搖扇,有一搭沒一搭的扇着風。
真是上天眷顧,盼什麼,來什麼。
不怕顧玉禾有異樣,只怕她一切正常,她若按耐不動,自己去哪找蛛絲馬跡呢!
一眼瞥到有蝴蝶結伴翩翩而來,顧玉青瞬的眼前一亮,前世今生,她都多久無暇撲蝴蝶玩了。
轉頭低聲吩咐如意幾句,如意聞言應諾快步離開去執行顧玉青的命令,顧玉青則身在朝窗外一探,用手中的帖子去引逗蝴蝶玩。
大約到晚飯時分,綠菊忽的從東側院行色匆匆一路小跑而來,雖是初夏的傍晚,可她奔的急,及至顧玉青面前時,早已經滿頭大汗。
“大小姐,二小姐忽然腹痛的厲害,怕是要請大夫。”綠菊行過禮,稟報道,滿臉急色。
她來的時候,二小姐正疼的哭天喊地滿牀打滾,一張小臉蠟黃蠟黃的全是汗。
顧玉青聞言卻只是象徵性的點點頭,“我知道了,你且先回去吧。”眼底面上一派平靜。
夏日天長,綠菊進來的時候,顧玉青正坐在花架下的鞦韆上用銀線穿着茉莉花玩,此時手上動作行雲流水,並沒有受到絲毫影響。
綠菊頓時一怔,咦,大小姐不是最疼愛二小姐嗎?怎麼一點都不着急?
是我沒有說清楚嗎?還是大小姐還在爲二小姐與二皇子殿下的事生氣?
想着顧玉禾痛不欲生的樣子,綠菊瞪着大眼睛抿抿嘴,又道:“大小姐,二小姐疼的緊,若是不趕緊請大夫瞧一瞧,奴婢怕二小姐……”
她想說怕二小姐直接就被疼死了,可話到嘴邊,卻又覺得不吉利,生生嚥了下去,但一時間又找不到別的合適的詞來補上,故而聲音猛地頓住。
絞着手裡一方帕子,不安的朝顧玉青看去。
顧玉青倒是不以爲意,擱下手中串了一半的茉莉花手串,擡眼看着綠菊,笑道:“你且回去照顧她,等大夫到了我和大夫一路過去。”
綠菊應言只好告退。
顧玉青繼續串着手中的茉莉花,心下冷笑,顧玉禾當然要肚子疼了,黃嬤嬤特意爲她調製的藥豈會有錯。
顧玉禾一向習慣午睡過後喝一碗甜湯,顧家的人都沒有這個習慣,也不知道她這是從哪裡學來的。
顧玉青命如意將黃嬤嬤調製的藥悄悄灑在她的甜湯中,算着時辰,她也合該此時發作了。
吉祥一早就去請大夫,顧玉青手中餘下的茉莉花剛剛被串好,便有小丫鬟來稟告,吉祥已經引着大夫進了二門。
顧玉青不緊不慢的掃掃衣裙上散落的花瓣,扶了如意起身,“我們去東側院。”
顧玉青與大夫前後腳進去,大夫直奔顧玉禾牀榻前,擱下藥箱取出脈枕準備診脈,顧玉青則在窗邊一張藤椅上坐下,冷眼瞧着。
金桔綠菊早就拉好帷幔,雖是用帷幔相隔,可顧玉禾疼的哭爹叫娘滿牀打滾,大家小姐應有的氣質風範全無,一屋子丫鬟見狀不禁覺得面上臊的發燙。
二小姐也太不醒事了,這大夫是外男,她這個樣子真是給顧家丟盡了臉,肚子再疼難道就不能忍忍嗎!
顧玉青卻是極能理解顧玉禾。
黃嬤嬤調製的這藥的藥性有多霸道她可是親耳聽黃嬤嬤說過,中了這種藥的人,只覺得五臟六腑彷彿被架在火上灼烤,又似乎有成羣結隊的利牙小蟲在你的體內瘋狂的啃噬着。
能忍住纔怪!
大夫倒是一副見多識廣的樣子,見顧玉禾如此,眉頭都不皺一下,只閉了眼安心把脈。
片刻後,大夫收了脈枕,起身朝顧玉青這邊走來,“啓稟大小姐,二小姐沒有病,之所以肚子疼成這樣,該是着涼了,通了氣便好了。也不用吃藥,喝點熱湯,用熱毛巾敷一敷小腹即可。”
頓時,在顧玉禾身邊伺候的幾個大小丫鬟原本就臊紅了的臉就更紅的跟被水煮了似得。
着涼了……通了氣……喝熱湯……
通俗點的說,其實就是放幾個屁就行了?
眼角餘光偷偷瞥了一眼還在滿牀打滾的顧玉禾,她的一衆丫鬟只覺得滿頭黑線嗚嗚亂轉。
丟死人了!
顧玉青聞言,面似大鬆一口氣的樣子,“多謝大夫辛苦一趟,有勞了。”說罷,吩咐吉祥,“送送大夫。”
吉祥引着大夫離開,及至二門處將一封紅包遞了上去。
大夫捏着紅包的厚度,樂得眉開眼笑,道:“坊裡傳聞府上大小姐心疼幼妹,果不其然。”
是啊,不過是着個涼都要請大夫來瞧瞧,這是該有多心疼啊!
吉祥淺笑着目送大夫從二門出去,眼底笑意意味深長。
黃嬤嬤調配的藥,不懂行的人來瞧,可不就是着涼了的症狀。
東側院裡,搭在顧玉禾牀邊的帷幔已經撤去,顧玉青垮着牀邊坐在顧玉禾身側,看着滿頭大汗痛不欲生的顧玉禾,幽幽說道:“怎麼這麼不小心,就着了涼。雖是夏日炎熱,可到底纔是初夏,哪裡就熱的不行。你是不是中午喝了冰鎮的甜湯?”
顧玉禾冬怕冷夏怕熱,就連夏衫也比旁人穿的早些。
顧玉禾手捂着肚子整個人弓成一隻蝦米狀,咬着牙哼哼道:“我昨天也是喝的冰鎮的,就沒事。”滿身的冷汗把衣服浸的透溼,頭上頭髮一縷一縷貼在額前鬢角。
昨天當然沒事了,昨天我又沒讓人給你下藥!
眉眼一閃,顧玉青佯做生氣的嗔她一眼,“還有臉說!”說着,轉臉對顧玉禾的一衆丫鬟吩咐道:“暑伏天之前,再不許給二小姐吃涼食。”
以金桔綠菊爲首的一衆丫鬟忙低頭齊齊應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