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說歲月催人老,時間最能改變一個人的容顏,氣質,模樣。
可是三年已過,和薇站在那裡,亭亭玉立,跟三年前一樣,火色的裙子,火紅色的高跟鞋,就連手中的行李箱都是那種驚豔的紅。
這麼多年,唯有她一直堅守着自己的喜愛,從小到大,只愛紅色。
那紅,如火如灼,一如當年耀眼明亮,她輕啓薄脣:“淳之,你總算回來了!”
如此語氣,彷彿兩人未曾分開過,一如從前那般。
段淳之覺得自己的呼吸有些起伏不定,心跳得有點兒快,和薇手裡還有行李,分明是剛下飛機的樣子,但是他看和薇,神色卻是無動於衷的,連語氣都是漠漠:“你還回來做什麼!”
這話分明是帶了幾分怨氣,和薇嫵媚的大眼睛眨了眨,目光卻是坦然無懼的迎面段淳之:“淳之,這三年在國外,我無時無刻不在想你,當年我也是被逼無奈的。”
最後收尾,聲音卻有幾分爲難,似乎有什麼不願意重提的往事一般。
“和薇,你別忘了,咱們三年前已經分手了,還是說,你這次回來已經做好當小三的準備了?”段淳之似乎不爲所動,連同言辭,姿態都是鋒利無情的。
和薇果然神色一變,那般明媚的眼睛裡竟然藏了一絲受傷,可縱使如此,依舊是美的高不可攀,她總是這樣,無論何時都坦然無懼,保持最優雅高傲的姿態。
她是和薇,和南天唯一的女兒:“淳之,你何必跟我這麼說話!”他言辭帶刺,她語氣也不好。
本來回來,打算跟他好好談談,甚至她家都沒回,直奔他這裡。
可他,竟然如此冷淡。
段淳之清然一笑,那笑竟有幾分涼薄,他閒閒倚在門邊,脣邊攜了淺淺嘲諷,像是提醒她,也像是提醒自己:“我說的難道不是事實,三年前,你不願意跟我一起面對,難道三年後,你已經做好了跟我一起面對的準備?”
“淳之,這件事,我們可以從長計議!”她並不打算直接回答他的問題。
一聽到她這麼說,段淳之眸色一暗,終究他癡心妄想了,以爲三年過去,和薇肯定有所改變:“可是,我不可能一直在原地等你!”
段淳之接話的速度很快,像是不給自己留有一絲餘地一般,三年前他那般痛,怎麼可能讓和薇好過:“你回去吧,我如今不想看到你!”
和薇是真委屈,三年前的事其實責任並不在她,她這三年過得並不好,可是段淳之怎麼可以把所有的責任推到她頭上,憋着嘴,是真委屈,連同聲音都軟了幾分。
一個女人愛上一個男人,她的霸道,她的公主病,都會收起,她願意回來,證明她服了軟,想跟他重新來過:“淳之,我知道你還喜歡我,你心裡有我,不然你不會這麼怨我,我去求外公,讓他同意咱們的事好不好?”
段淳之還沒有反應過來,和薇就已經撲進了他懷裡,墊起腳尖,順勢吻上了男人的脣……
夜很深,這座城市依舊璀璨如同白日,只是添了一種多情的旋律,顧安跟秦默分開後,不知道是怎麼開車到了段淳之這裡,等一擡頭,就看到車子停在段淳之的私人別墅外。
別墅不大,挺精緻小巧,隱隱坐落於鬧市之中,卻多了一份從容不迫的優雅淡定。
院裡有燈光,月光今晚特別清涼,銀白的月光像是鋪了一層細細的沙,將別墅籠罩。
油門熄滅,顧安下了車,懷着複雜的心情慢悠悠的進了別墅,可是剛到門口,她就看到清涼的月光下,男女擁吻的畫面,熱情似火,幾乎灼痛了她的眼。
心底最後那一絲希望似乎被抽離了,她呆呆的看着那一幕,覺得畫面太美,她竟然不忍出聲打碎,最終,她猶豫了幾秒,心如死灰轉身離去。
原來,今天發生了那麼多事,他還是沒有想過找她。
他不找她,是因爲他有美人相伴。
而她,肚子裡的孩子無關緊要,她也無關緊要啊。
她不過是他的合作伙伴,僅此而已啊。
和薇的吻一如當年,熱情如火,彷彿要將你燒成灰燼一般。
跟她這個人一般,她從小就不喜歡約束,喜歡自由自在,她喜歡段淳之,可是讓她爲段淳之放棄所有的自由,她又做不到。
跟她接吻像是一場戰爭,如果你能征服她,她會乖乖投降,反之,她會征服你。
可惜段淳之始終不爲所動,無論她用了什麼辦法,*,*,他始終不爲所動,甚至連回應都沒有,脣線繃得緊緊的,氣息一如當年,可是他的心卻是冷的,涼的。
拒絕沒有,配合更沒有,最終,他像是無法忍受一把推開和薇:“夠了嗎?”
“淳之,你明明是喜歡我吻你的。”和薇不可置住,脣角泛着水光,微腫,配上她妖嬈風情的大波浪,真是迷人的緊,無論什麼時候,她總是吸引人的。
“自作多情!”他冷嘲一聲。
轉身回了別墅,而和薇要跟進去,段淳之卻不許,兩人在門口僵持了好一會兒,最終段淳之拿着手機要給肖恩打電話,讓他接和薇離開。
和薇怕肖恩,最終權衡之下無可奈何的轉身離去。
進了屋,燈沒開,段淳之感覺腦子裡嗡嗡作響,剛剛所有的堅強,僞裝全然剝落,那場征戰,他似乎贏了,又似乎輸了。
他贏在表面,卻輸在內心。
男人女人一碰到愛情,拿着最鋒利的刀,明明傷對方十分,卻自傷八分,總是如此。
三年時光,似乎一恍而過,又彷彿一生那般漫長。
和薇你如今回來,是存了多少真心,又是多少假意,還是你真的決定,無論發生什麼事,都跟我攜手並進嗎?
可是,顧安又該怎麼辦?
孩子又該怎麼辦?
想緩緩吧,看看和薇的決心,他看不到她的決心,就不能回頭!至於顧安,想到這個名字,心裡竟然涌起一股無法言說的感受,顧安,我該拿你怎麼辦?
顧安回了段家,迎面就碰到了管家,管家說蘇千城找她,顧安以前並沒有來過蘇千城房裡,這是第一次,老太太的房間裡擺了不少稀奇的玩意兒。
“回來了?”蘇千城這個點還沒睡,一直撐着,見顧安來,開口問。
“嗯,媽,有什麼事嗎?”
“既然你懷孕了,以後就不用去公司了,就留在宅子裡安心養胎吧!”蘇千城輕抹淡寫的說道,又讓管家取了一個做工精緻的盒子,打開,裡面有一枚鐲子。
顧安心裡明白蘇千城這是信了她的話了,其實信與不信又有何區別呢,蘇千城如今要的是一個段家的繼承人,不管這孩子是不是段正恆的。
但蘇千城說是,就一定是。
段正恆留下子嗣,這段氏的繼承權就有了分希望!
而這木盒子,顧安自幼家境優渥,倒也有幾分瞭解,這分明是不可多見的,款式不是多麼華美,但是做工精緻,一看就是上了年月,且保存的極好,卻聽蘇千城開口:“這手鐲是段家祖傳下來的,一般只給長媳,不過正澤的太太不在了,這鐲子就給你了!”
“媽,這不合適。”顧安連連搖頭,覺得受*若驚。
“有什麼不適合的,你是正恆的太太,就是我段家的媳婦,收下吧!”蘇千城沒有了今天白日的冷酷殘忍,溫和慈愛的很。
顧安卻覺得這一切都是假像,細細的擰着眉,還在猶豫:“媽,我還是不能收!”
蘇千城眉一挑,生出幾分戾色來:“如果你還是我們段家的媳婦,一定要收下這對鐲子!”
想了想,顧安知道這鐲子其他人定然也知道,雖然經歷了今天的事,大家已經確定了她肚子裡懷的是段正恆的孩子,可是萬一呢?
段瑾之可不在,他手上可是有她跟段淳之的照片,雖然讓秦默已經幫忙毀了證據,可是上次體檢的事,她已經毀了自己並沒有懷孕的證據,可最後段正雅還是拿出了她懷孕的證據,嘆了一聲,她點頭,接過木盒:“謝謝,媽!”
“戴上吧,以後你就是我們段家的四少奶奶,總該有個身份!”蘇千城看着她把盒子收好,並不打算戴,於是開口提醒。
她猶豫了一下,戴上了那手鐲,她的手腕本就偏細白,羊脂玉的鐲子一帶,更顯玲瓏。
她知道,這戒指不單單是一隻手鐲,更是一種身份的肯定。
果然,第二天,段家衆人見了她腕上的手鐲,俱是一驚,段瑾之從書房反省出來後,瞧見那手鐲邪魅的臉上挑出一抹不可置信:“四嬸,你手上這鐲子可真漂亮!”
“謝謝!”顧安感謝。
其他人一看也都紛紛色變,段家的祖傳對鐲戴在顧安手上,意味着什麼沒人不知道,段正雨真是又氣又怨,昨天明明可以扳倒顧安,卻偏偏被她死裡逃生。
不但自己沒事,還落了一個懷着段家下一任繼承人的名頭。
“媽,這可是我們段家傳給長媳的手鐲,你怎麼能給顧安!”段正雨昨天被蘇千城訓了一頓,再三警告不要招惹顧安,可是她看到段家的祖傳手鐲給了顧安,實在忍不住!
段正雅也注意到了,眼底掠過一絲不敢相信,當年莊家的掌上明珠莊玥嫁入段家長孫段正澤爲妻,媽都沒捨得把鐲子給莊玥,如今顧安不過嫁入段家三月,還真是母憑子貴。
蘇千城正不緊不慢的喝着粥,聞言放下白玉小碗,語氣頗平淡:“顧安嫁給你四弟,這鐲子她戴有什麼不合適!”
“可是大嫂……”
“閉嘴!”蘇千城截住了她的話,那目光竟然刺得段正雨心底一寒,不敢再吱聲,她放下碗筷:“以後我如果聽到誰在宅子裡亂嚼舌根,絕不輕饒!”
說完這話蘇千城離開,留下面面相覷的衆人。
顧安更是一頭霧水,她如果沒有猜錯,段家的大少奶奶就是段淳之的媽媽莊玥吧,只是嫁進段家三個月,沒人提過這個女人,也沒有人提過段淳之的爸爸,這兩人之間到底怎麼回事?
飯後,顧安跟段閔之一起去了公司。
因爲昨天董事會召開後,蘇千城已經責令段淳之搬出總裁辦,讓段閔之入主總裁辦公室,而段淳之的副總辦公室就在段閔之隔壁。
至於顧安,她還繼續擔任總裁秘書。
兩人到的時候辦公室已經收拾妥當,在衆人都不知道的情況下已經做了公司的最高層變動,段閔之坐在總裁辦公室,覺得渾身彆扭:“四嬸,我根本不想做這個總裁之位!”
“閔之,事情到了如今這一步,你千萬不能這麼說,讓人抓住了把柄,既然做了這個總裁之位,就要好好做!”顧安開口。
“可是,我根本不是經商的料!”閔之苦惱:“不如,你來做這個總裁吧!”
顧安聞言眉毛一動,擡頭,輕巧一笑:“又在說胡話了!”
“我說真的!”
“瑾總,我出去拿報表進來,你要來杯咖啡嗎?”顧安恢復了助理本職。
因爲總經辦跟副總辦的交接事宜很多,整個上午顧安都忙得不可開交,中午段家傭人藉着給段閔之的名義送來了食盒,讓顧安真有點兒受*若驚,切切實實的體會了一把母憑子貴。
到下午的時候,段淳之打了一通內線過來,讓她過副總辦。
顧安嘆了一口氣,總算來了。
來到總經辦,擡手,敲門,直到裡面傳來低沉的一聲:“進!”
顧安剛一進辦公室,就被男人捏住了胳膊,緊接着男人有點兒亂,有點兒慌,有點兒急的聲音從喉嚨裡溢出來:“顧安,你是不是瘋了!”
“你先放了我!”顧安冷靜,男人身上依然有好聞的氣息,並沒有別的什麼香水味,可是一想到昨晚那熱情似火的吻,就心灰意冷。
段淳之不放,男人依舊是平素正兒八經的上班族模樣,一副就是精英一個的高大上模樣,黑眸幽深,望不見底,可是裡面卻有火苗隱隱跳動:“你知不知道我昨天快被你嚇出心臟病了,那孩子明明是我的,你爲什麼說是四叔的,就算你瞞得了一時,你瞞得了一世嗎?”
“爲什麼不可以?”
“那是我的孩子,我不可能把他冠在別人的名下!”
“段淳之,他是你的孩子嗎?”顧安推開段淳之,離他遠一點,這個男人總是有蠱惑人心的本事,尤其是他身上的冷香,她一聞就醉。
看顧安的目光平靜,不露情緒,段淳之感覺要氣炸了,昨天她的手機一直打不通,他也很着急,很內疚,甚至想過趕緊讓她脫離段家,可是她是什麼意思!
什麼不是他的孩子,如果不是他的孩子,是誰的!“顧安,你是不是我的孩子你不是最清楚,我不會允許你把孩子冠在四叔名下!”
“那我昨天出事的時候你在哪裡,段淳之,你做了什麼,當別人陷害我的時候,你又在做什麼,你說愛我,可是你的愛呢,在哪裡!我怎麼看不到!”顧安的冷靜終於破功,聲音都忍不住提高了八度。
“顧安,我很抱歉……”一個男人最無能的事,就是保護不了自己腳下的土地和自己的女人,而他,竟然連他的孩子,他的女人都護不住。
顧安吐了一口氣,似乎想把心中的火都吐出來,可是說出來的話卻是字字冷靜,不顯一絲情緒外露:“段淳之,我只是一個普通的女人,我真的不想牽扯到你們兄弟內鬥之中!如果你們要鬥,請不要再把我牽扯其中了,好嗎?”
段淳之眉目一凜,男人的眼本就生的深沉似海,這般看來更是深不可測,顧安這話的意思……聯想到昨天的情形,他眸色倏地一變:“你是說,昨天的是段瑾之?”
這般語氣,有幾分驚疑,又有幾分確定。
昨天蘇千城確實讓人查了,管理宅子的本來是段正雅,她的嫌疑纔是最大的,可是查來查去,昨天也沒有查出個所以然,到底視頻是誰在最後放進去的。
所以,此事不了了之,只不過蘇千城還是重罰了段正雅。
“我還要很多事要忙,段總如果沒什麼事,我先走了!”說完不等段淳之開口就離開了副總辦公室,出了門,她又吐了一口氣,心有點兒沉。
明明事情已經按着自己設想的方向發展了,爲什麼她會覺得心情並不如想象中的那麼好。
而且一想到昨晚的那個女人,她的心情竟然有點兒……酸!
這是顧安嗎,不是,顧安的血是冷的,心是冷的,這輩子不會愛上任何段家人!
忙,只有忙會讓自己什麼都不想,顧安出了副總辦就開始忙,忙得天昏地暗,恨不得總經辦所有的事情都由她一個人做,其他人一看到她這勢頭,又忍不住嘀咕起來。
段淳之一向對顧安很賞識,很多應酬都是由顧安陪着,如今段淳之降爲副總,原以爲會把顧安一併帶走,卻沒有想到顧安仍然留在總經辦。
似乎,跟閔總的關係也不錯!
這個狐狸精,一天到晚只會*人。
顧安充耳不聞,不在意別人的八卦和目光,直到被一通電話打斷了所有的思路,看着手機上跳躍的名字,她的手微微一緊。
周蘇揚。
猶豫了一瞬間,最終還是選擇接了電話,男人清朗的聲音如同落入玉盤的珍珠:“安安,我就在樓下,晚上我們一起吃個飯吧?”
顧安不想跟周蘇揚多作糾纏,有些緣份,斷了便斷了:“我今晚怕是沒事情,今天工作交接,有很多事情要忙!”最後,她多做了一句解釋。
“顧安,我知道你現在不想見我,可是我覺得咱們有些事情必須說清楚,不然我真的很不甘心。”周蘇揚說到這裡,聲音竟然有些偏暗沉。
刺得顧安心底一痛,她緊緊的捏着手中的原子筆,一個字吐出來:“好!”
顧安隨便收拾了東西,準備下樓,一通簡訊進來,在停車場等我。
她裝沒看見,將手機調成靜音,扔進包裡,拎着包包款款下了樓。
兩人吃飯的地方是在江城一家比較出名的酒店,名叫南帆酒店。
南帆酒店的環境比較清幽,安靜,包廂裡繡着精緻紋路的屏風將雅座隔分,便成兩半風景,一半山水,一半風月。
半扇牆壁上題了名家字畫,旁邊擺了青花瓷瓶,一看就有名家風範。
地方選的倒也不錯,符合周氏小開的身份。
周蘇揚比顧安早到一會兒,坐在那兒無所事事的玩着手機,他本來打算跟顧安一起走,顧安卻說,她自己有車,把地址給她,她忙完自己過來。
瞧見女人的身影探進來時,周蘇揚立即站起來,迎向她:“安安,你來了!”
“嗯。”一個字,吝嗇的很。
周蘇揚很少見顧安穿職業場的模樣,他也從來不知道一個女人能把職業裝穿的這麼好看,一點一線都很完美。
因爲上身的衣服有些偏長,但是收身的款式卻將腰線收的極細,盈盈不足一握,貼身而行,可是裙長並沒有那麼長,在膝上十寸左右,不會顯得不端莊,也不會無端生出妖嬈。
坐定,顧安看着周蘇揚灼灼的眼眸,收回目光,拿過菜單:“有點餓,先點菜吧!”
顧安說餓,周蘇揚自然不會讓她餓着,菜他都點好了,都是根據顧安的口味點的,他叫了上菜,兩人開始吃飯,席間,顧安吃得很認真,周蘇揚硬是不忍破壞那份平靜。
一頓飯吃完,顧安用熱毛巾擦了擦嘴角,放下,才擡起頭,看見周蘇場:“蘇揚,今天謝謝你請我吃飯!”
這般生疏的語氣,讓周蘇揚微微有些不悅,可到底現在不是計較這個的時刻,昨天回去後,他的心一直平靜不下來,思來想去他要跟顧安好好聊一聊。
如果事情真如顧安所說,她是被四爺強迫的,如今四爺死了,她沒有在段家繼續呆下去,開口語氣便是難言的傷:“安安,我很抱歉,讓你前段時間受委屈了!”
“蘇揚,我現在過得挺好的!真的!”顧安將手巾放下,目光平靜的看着他。
周蘇揚最怕顧安這般平靜的目光,昨天的情勢那般兇險,她亦不懼不怕,最後是因爲蘇千城要拿掉她肚子裡的孩子她崩潰哭泣。
如今她目光清亮,灼灼逼人,試探一問:“安安,你有沒有想過跟段正恆離婚?”
直接點明來意,他倒是不含糊,顧安喝了一口茶,潤潤喉,放下茶杯,手指點在桌子上面輕輕的敲打,似乎語氣有些不明白,連眼神都很茫然:“我在段家好好的,爲什麼要離婚?”
爲什麼離婚,段家人那樣待她,她爲什麼不離婚:“我知道你這段時間在段家受了很多委屈,如今段正恆已經死了,她們又那樣對你,你留在段家有什麼意義,安安,離婚吧,我幫你,我幫你找江城最好的離婚律師!”
顧安沒說話,那模樣似乎要認真的想着離婚的好處。
周蘇揚看着她這神色覺得有戲,再接再勵的開口:“安安,你跟段正恆離了婚,我們可以重新在一起,我不在乎你結過婚,有過別人的孩子,以後你肚子裡的孩子,我會視如親生!”
他說得如此美好,竟然讓顧安心頭微微一澀,生出幾分難受的滋味來,手指抓住茶杯,握緊,如果是從前,或許她會信,可是如今的顧安,一條路既然已經開始,便再也沒有回頭的可能,她問,聲音悠悠的:“蘇揚,你考慮過徐悅的處境嗎?”
現在江城,誰不知道徐悅是周蘇揚的未婚妻,兩家的訂婚儀式傳得沸沸揚揚,只差一個儀式,如果周蘇揚退婚,不止折了徐家顏面,連周家的亦是如此。
兩個家族的聯姻,哪有那麼容易說得清。
周蘇揚跟徐悅自幼就訂了婚,兩人又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感情一向很好,可是周蘇揚待徐悅卻如妹,從來沒有想過喜歡她。
當時初見顧安驚爲天人,苦苦追求才打動顧安芳心,兩人交往他又隱瞞了這一事實,如今顧安清楚明白,他哪怕是想辯也百口莫言:“安安,事情不是像你想象中的那樣,小悅只是我的妹妹,更何況,我喜歡的人是你,我只想跟你在一起!”
“蘇揚,你有沒有想過,我是段家的四少奶奶,肚子裡還懷着四爺的孩子,你覺得我哪怕是跟段正恆離了婚,你媽會同意我進周家門嗎,周家會放棄一個家門顯赫的媳婦,而去選擇一個身世清貧的二手貨嗎?”顧安的聲音不大,但是字字堅定,音色亦涼。
周蘇揚知道這根本不可能,呼吸都急促了起來,可是沒辦法反駁,周母一直反對他跟顧安來往,更何況是進周家門,可是這麼放棄了顧安,他不願。
三年感情,哪能說放就放,顧安就如他身上的肋骨,如果一動,便有生生不息的疼。
深吸了一口氣,身子前傾,略帶急切的開口:“安安,這些事,我們可以先不管,可是你現在必須離婚,段家的媳婦沒那麼好當!蘇千城對你好,難道是因爲喜歡你嗎,她分明是把你當成一顆牽制段家兄弟的棋子,你知道嗎?”
四爺一去,各方勢力蠢蠢欲動,而顧安如今又成爲衆人眼中的肉中刺,單單看昨天的場面就看出來了,那般情況,有幾個人爲她求過情,開過口?
所以,她在段家的日子可想而知!
這些顧安怎麼可能不知道呢,蘇千城突然放下喪子之痛對她委以重用,雖是因爲顧安在商界斬露頭角,可更多的是段家兄弟內鬥太厲害,用她牽制再好不過。
畢竟,她是段正恆的妻子,不是嗎?
同一時間,肖恩也約了段淳之在南帆酒店,太陽落山,留下一條夕陽的尾巴,長長的拖在天邊,從頂樓望去,便有幾分壯麗明媚的山河之美。
包廂裡兩個男人臨窗而坐,可以俯首整個江城市的景,有晚霞飛進來,落在男人精緻無比的容顏上,更顯高貴淡雅,段淳之從容不迫的捏着高腳杯,杯中紅酒搖拽生輝,淡淡酒香撲出來,他淺淺一抿,隨即將酒杯放下。
兩人來了有一會兒,隨口說着最近幾日發生的事,最終,還是肖恩開了口,語氣帶了三分試探三分嘆息:“昨晚,你見過小薇了?”
段淳之想,終於來了,他跟肖恩多年朋友,卻並不是因爲和薇,肖恩是和老的私生子,但是和薇並不是,他抿了抿脣,脣角往上勾起:“你不是知道。”
肖恩哈哈一笑,放下手中的刀叉:“她回來了,你怎麼想的?”
這分明是試探段淳之的口風,男人懶懶往座位上一靠,有幾分隨意的味道:“我能怎麼想,我們兩個三年前就分手了!”
且不說和南天根本不同意和薇跟他的婚事,他多想也沒用,上次在和家和老大壽,有人在他酒裡下了藥把一個跟和薇類似的女人送到了他*上,其言自喻。
如果那天目的達成,恐怕第二天就不是那樣的畫面了!
和南天對他的出生本來就有點兒不滿,如果發生了那件事,段淳之在和南天心目中的關係肯定會一落千丈,誤會也會加重。
肖恩對三年前的舊過並不瞭解,只聽爸爸隨口提過一句,再深問,便不願意多談了,其實今天肖恩也不打算走這一趟,可是和薇的性子,如果不順着她,在家裡又是一場風暴。
他跟段淳之交情是好,可到底是第一次在他身邊打探他對女人的心思,真是愁人。
他給自己重新倒了一杯酒,輕輕搖着杯子,美味的紅酒滑進嘴裡,抿盡纔開口:“可是,這三年,小薇沒有忘了你!淳之,你就沒有想過跟她重新開始嗎?”
說沒有想過是不可能的,可是那也要看在什麼樣的情況下,段淳之亦是自嘲一笑:“那也要看在什麼樣的情況下,肖恩,你也知道,現在不比三年前!”
這話什麼意思,難道段淳之心中另有所屬,可是並沒有發現這幾年他跟誰走得特別親近啊,面色的笑意散了一分,卻隨即勾起脣角,讓人挑不出半點毛病:“你們的事,我也懶得多問,不過淳之,如果小薇一定要跟你在一起,我也攔不住,日後你們如果能有幸走到一起,我就提前給你們說一聲恭喜了!”
段淳之笑笑,並不答,他跟和薇在一起,呵,還有可能嗎?
“對了,關於那塊地,我聽到消息說是政府徵地這一塊,風向轉得很快,在事情沒有塵埃落定之前,一切皆有可能:“那要看你有什麼打算,雖然蛋糕很美味,不過我覺得這一塊蛋糕沒那麼好啃。”
“話是這麼說,不過再難啃的骨頭總有辦法嚼得動!”段淳之信誓旦旦。
“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肖恩哈哈一笑。
一頓飯畢,顧安雖然沒同意跟周蘇揚在一起,但是她至少同意讓周蘇揚幫她離婚的事情了,能說動顧安,讓周蘇揚心情很好。
他知道,經過這麼多事,顧安對他肯定不像從前那般信任,沒關係,他可以慢慢等,只要她是自由身,兩人的關係可以慢慢進展,一點一點加溫。
他跟顧安三年的感情基礎,不可能說沒就沒,說到底,他現在還是有很大機會的。
洗手間裡,顧安上了廁所準備離開,卻迎面碰到了一個貴婦,她慌忙說道歉,那女人也說了一聲沒關係,但是在瞧見顧安的臉時,神色頓時覆了一層寒霜。
“是你!”貴婦咬牙,聲音已冷了下來。
顧安這才注意到面前的女人是誰,可不正是周蘇揚那個嫌貧愛富的媽,還真是巧,她表情不變,依舊是冷冷的,正準備繞過她離開,地聽周母突然喝了一聲:“站住!”
“我不知道你給蘇揚灌了什麼迷魂湯,讓他一直對你念念不忘,但是周家只要有我在,只要我還有一口氣,這輩子我不會同意你進周家門,所以你早點死了這條心!”周母不開口則已,一開口話裡就淬着毒,就跟毒蛇一般,吐着血紅的信子。
今天本來蘇揚要跟小悅一起去看戒指,畢竟這兩人馬上要訂婚了,可是周蘇揚一直跟她鬧着要退婚,請帖都發出去了,如果再退婚,那不是自己打臉嗎!
顧安對於她的話倒是沒什麼反應,只是被那雙眼睛盯得極爲不舒服,但還是恭順道:“周太太,還有什麼吩咐嗎,如果沒有,我先走了!”
但是還沒有等到她走到門口,周母突然大喊一聲:“哎呀,我的鑽石耳環怎麼不見了!”
呵,多麼老舊的把戲,虧得她還玩得出來,果然下一秒,顧安就被拽住胳膊,周母那一張塗了腥紅脣膏的脣咄咄逼人:“顧安,是不是你偷了我的耳環?”
“我沒有!”顧安冷冷應。
“洗手間裡只有我們兩個,不是你偷了我的耳環又是誰!”周母寸步不讓,她看不慣顧安太久,早就想收拾她一頓,昨天徐悅哭着跑到周家說,周蘇揚要跟她退婚!
她這一問才知道,又是顧安在背後搞鬼,蘇揚跟徐家那丫頭從小感情要好,自從認識了顧安,周蘇揚的一顆心全飛到這個賤女人身上了!
三番四次要鬧着退婚,這婚事都公佈的全城皆知,怎麼能退!
更何況,她怎麼可能允許一個下踐的女人進周家門!
最後,還是周母叫了服務生,要給顧安收身,顧安當然不同意,她根本沒有見到周夫人的鑽石耳環,怎麼可能讓別人收身,周夫人分明是污衊。
“小姐,麻煩你配合一下吧,既然這位周太太認定了是您拿了她的耳環,您就讓人幫忙搜一下,確定一下自己的清白!”服務員也很爲難,來南帆酒店吃飯人非富皆貴,她一個得罪不起,而這位周太太得理不饒人,如今已經在走廊上大吵大鬧開來。
“我沒有拿她的東西,憑什麼讓她收!”顧安也是倔強的主兒,沒拿就是沒拿,她不可能讓人給她收身的,這是人格污衊!
周太太一聽她這麼說不樂意了,嚷嚷道:“既然她不肯收身,那麼報警,讓警察來處理!”
服務員很爲難,報警,這怎麼行,南帆還要不要做生意了?
而這時,徐悅也趕來了,問明白是怎麼一回事時,幽幽一嘆,看着顧安多了一絲同情的爲難,開口說話卻是跟她一貫在外人面前的形象是相同的:“顧安,如果你真的拿了阿姨的耳環,就還給她吧,又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如果你需要,我送你一對好不好?”
這語氣,分明是施捨和憐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