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博國際的負責人是蘇寒,這麼正式的場合,他只穿了一件薄薄的襯衣,乾淨的白,襯的男人溫潤如玉,斯文款款,如同千里桃花之中盛開了一抹雪白。
是那樣白淨,溫軟,讓人不由自主覺得他是單純無害的男子,可是一旦經歷了他的行事手段,便會覺得這男人是多麼深不可測!
此時此刻,他的助理正在彙報這次的彙報工作。
而他有一雙好看的狐狸眼,透着似笑非笑,一個勁兒的看着顧安,讓她頭皮發麻!
如果她沒有聽錯,京博的數據只比段氏差一個百分點,一個百分點可能沒有什麼,可是放在這種上百億的大項目上,就是差了好幾個億。
那一刻,顧安的腦子裡轟的一下子炸了,腦子裡隱隱約約升起來一個大膽的念頭,那就是段氏裡面有內鬼,不然對方不可能會這麼清楚知道她們的最終數據。
她們辛苦了很長時間的合作方案被盜了!
可是這種場合,無憑無據拿什麼去證明內鬼是誰!
沒有證據,說了也是多說,反倒是會被京博反咬一口,說她誣陷,那一刻,顧安心底卻油然而升躥出一股子冷,這種冷讓她明明置身在會議室裡,明明是秋天,卻感覺墜入了地獄。
段氏的項目負責人一直是她和段閔之。
而段閔之身爲公司總裁,他手頭上不可能沒有其他的項目,所以這一次的項目負責人其實是顧安!
整個公司只有段閔之和她有鑰匙,小組長只有一半的數據,只有統計到她這裡的數據纔是最周全,是準確的,而段氏跟京博從來沒有合作過。
只有她顧安曾經在和氏的時候跟京博合作過。
陸謙一直沒出聲,他隨意悠然,可是他的目光卻是一直落在顧安身上,他看着顧安的臉色越來越白,最後幾乎變成了慘白,雙肩抖得他都能感覺到。
而最後的結果,無疑是段氏輸了!
所有人都很震驚,小組的成員經過這麼久的努力,對於這樣的結果是失望的,可是他們更失望的是對顧安,顧安有幾天缺席這個項目,雖然最後回來了,可到底是名不正言不順,因爲顧安有能力,他們也忍了,可是這件事,他們忍不了!
懷疑的目光釘在顧安身上,似乎在她身上鑿出一個個血洞來,不讓她鮮血流盡誓不罷體一般,顧安一直低着頭,沒有人能看出她的情緒,不知道是哭還是在委屈!
可是沒有人顧得了,一人性子急的助理開口,字字針對:“我早就說了,我們根本不需要顧助理的統籌,現在數據被盜了,我看她還有什麼話說!”
其他人紛紛附和,一副認定了顧安把公司泄露的機密!
段閔之看着顧安,雖然他也不相信這件事是顧安做的,可是他不能讓大家在這裡吵起來,出聲,聲音沒有了平素的冷靜溫和,帶了一絲若有若無的戾氣:“都吵什麼,還嫌不夠丟臉嗎,現在馬上回去,事情沒有定論之前我不希望再聽到任何的風言風語,違者開除!”
衆人平時都覺得段閔之是個溫潤的主兒,開開玩笑,沒大沒小,可是這會兒男人臉上抹去了笑容,同樣清冷逼人,讓他們覺得,其實段家幾兄弟沒一個吃素的!
等所有人都離開後,顧安卻一直沒動,抱着文件呆呆的坐在那裡,眼神卻有些放空,不知道在看會什麼,腦子裡一直是方纔的那一幕在她腦子裡盤旋。
彷彿不休不休折磨着她所有的思緒,她擡頭望着段閔之,眼角憋得通紅,可是眼神卻透着一股子冷意灼灼的冷:“閔之,我沒有……”
除了這個,她不知道該說什麼了,組員的指責讓她羞愧,她知道這是大家這段時間的心血,所有人熬夜不眠不休的在趕這次的競標案,可是因爲她的一時失察,全毀了!
顧安覺得對不起大家,更對不起段閔之。
這是段閔之進入段氏以來負責的第一個案子,本來段閔之在贏得了總裁之位時,公司裡就有風言風語,說溫潤柔和的段閔之不適合當段氏的總裁。
比起段淳之,他缺少一種王者風範的幹練果斷!
比起段瑾之,他缺少一種一針見血的行事作風!
可是如今因爲這次項目的損失肯定會讓其他股東大爲不滿,顧安甚至可以想象得到明天股東得知消息之後在會議上的咄咄逼人,聲聲質問。
段閔之有一雙清澈的眸子,這跟顧安很像,帶着斯文俊雋:“顧安,這件事跟你沒關係,等查清楚再說!”他並沒有直接相信顧安的話,畢竟項目是顧安接手的,她手上囊括了所有數據,也是她最有可能出賣公司。
畢竟顧安嫁進段家有多麼不情願他是知道的,他受了多少刁難他也是清楚的,所以有懷疑也很正常,可是他卻沒有辦法指認顧安,沒辦法。
因爲,太疼。
顧安知道段閔之不信她,如果自己換了立場,恐怕也不會相信,她輕輕一笑,抿了抿脣,目光悠悠的,不知道蕩向了何方,眼尾裡的那一股子紅被她慢慢逼退。
情緒收拾好,她站起身,身上依舊是平素慣穿的黑衣西裝,讓她看起來有幾分冷,可偏偏仔細看,又有一股子說不出的韻味來:“我出去清醒一下!”
剛出門,就碰到了陸謙,他似乎沒走,一直在等她,看着女孩子面無表情的從會議室裡走出來,站起身,迎向她:“顧安,還好嗎?”
“我能有什麼事,陸總,我今天還有事,恐怕不能請你吃飯,改天好嗎?”在外人面前,她始終是那個從容不迫的顧安,哪怕心裡再悲傷,再難過,也不可能表現在臉上。
這是顧安的驕傲,或許能讓人看到她的勝利,卻不允許對方看穿她的傷口。
陸謙是何等聰明的人,怎麼可能猜不透顧安的小心思,瞧見她臉上沒有什麼太過明顯的情緒,知道她也是一個能承受得住的女孩,心稍稍一放,脣稍勾了勾:“如果有什麼需要幫助,隨時可以給我打電話,你的電話無論多晚,我都會接!”
顧安沒心思注意他言辭之中的*和關心,對於她來說,她的心這會兒是天崩地裂的,是血肉模糊的,是生不如死的,剛剛那一擊,就像是千千萬萬個鬼斧神兵一般的利器,將她的五臟六腑斬的血肉模糊,每動一下,都是生不如死,痛不欲生!
“謝謝陸總!”道了別之後,顧安轉身就走,女孩子的背影挺直如劍,似乎再重的山巒都不能將她的身段壓垮一般,她總是如此堅強,又是如此善於僞裝。
出了正門,一陣冷風吹過,吹得顧安的臉有些疼,並沒有哭,只覺得眼睛乾澀的厲害,想哭,用眼淚洋浦一些這種乾澀之感,讓她覺得舒服一些,可是她不能哭,一旦哭了就不是堅強的顧安了,很早以前,她就知道,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事情要她一個人。
到了停車場,顧安才吸了一口氣,疼還是在她心頭翻滾着,未曾停止過,坐進了自己的車子裡,難過撲天蓋地朝她襲來,可是情緒還沒有全然放鬆。
副駕駛座突然被拉開,周蘇揚坐了上來,顧安一驚,瞧見是他,那些悲傷的情緒又很快收斂,完美無缺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你來做什麼!”
聽着顧安排斥的語氣,周蘇揚就不痛快,其實今天周氏輸了他也覺得在合理之中,畢竟有段氏,陸門這樣的公司在,周氏贏得希望並不大。
可是段氏輸了,卻多多少少出了一些他的意料:“顧安,你跟陸謙是什麼關係!”剛剛他都看見了,顧安跟陸謙的關係似乎沒有那麼簡單。
她又是什麼時候認識了陸門的人,這讓周蘇揚心驚,有些想法便按捺不住了。
“我們什麼關係,又與你何干,周蘇揚,你是不是管得太多了?”顧安本來就有氣,說出來的話一點都不客氣,就跟刀子一般唰的一聲刺過去。
周蘇揚臉色一變,完全沒有考慮過顧安此刻的心情,他只是覺得今天段氏輸得意外,可是沒有想過段氏的商業機密被盜一事,所以他不知道顧安心裡是山崩地裂的!
所以,他忽略了,可是他不能接受顧安這麼冷漠的語氣:“顧安,你什麼意思,你當初是怎麼說的,只要你跟段正恆離婚,我們還是有機會在一起的!”
“我是這麼說過,不過蘇揚,你別忘了我說的是有機會,並不是真的答應你還做你的女朋友,你也別忘記了,我們當初是怎麼分手的!”顧安一點兒情面都不留,都戳的是周蘇揚最爲難受的地方,他臉色驀地一變,緊緊的鎖着顧安。
手指握得咯咯作響,像是剋制不住,下一瞬間拳頭就會揮出去一樣,可是他忍住了,顧安畢竟是女孩子,他總要紳士一些,可到底是年輕,說話總會剋制不住帶出一些私人情緒來,比如顧安有了別人孩子的那件事:“顧安,我是對不起你,可是你呢,你對得起我嗎,你懷了段正恆的孩子我都不在意,你爲什麼還要在意那件小事!”
顧安緊緊的盯着周蘇揚,覺得憤怒幾乎要在她心裡炸了,把五臟六腑都炸的灰飛煙滅,眉稍一擡,無端生出一絲陌生的冷厲來:“下去!”
“顧安!”
“我說,你馬上給我下去!”顧安本來就是一個冰美人,不笑的時候總是讓人覺得驚豔的,可是真生氣的時候,那股子火卻是讓你受不住的!
周蘇揚還試圖再說些什麼,可是聽到顧安這麼豪不留情的趕人,他又是周氏的公子,哪裡受過這樣的氣,更何況還是血氣方剛的年齡,推開車門,下車,呯的一聲摔上了車門!
而下一秒,顧安已經點了油門,車子已經開出去了!
顧安開着車漫無目的在大街小巷轉來轉去,其實她早該回公司的,可是她不想回,一想到那些事情就覺得腦仁兒疼,項目落在京博手上,她大概是沒有想到的,她同樣沒有想過陸謙會選擇跟京博國際合作,而放棄了段氏這麼好的合作方。
伸手揉了揉太陽穴,連同腦仁兒都疼得厲害,一抽一抽的,像是帶了一陣電流,狠狠的擊打在上面,電話響了很多次,可是她一次沒有接。
最後,快下班的時候,她決定回一下公司,畢竟顧安不是出了事就逃避的人,有些東西不是今天也會是明天,遲早要面對!所以油門一踩,車子又穩穩的開了出去。
等到了公司,她才發現今天段氏來的人有不少,首先是秦默,一直在樓下大廳裡走來走去,一看是顧安整個臉就亮了起來,朝顧安走過來,但是語氣卻沉了下來:“你怎麼回事啊你,你知不知道,我快要擔心死了,顧安,你這個混蛋,爲什麼不接電話!”
顧安知道秦默能這麼罵她肯定是擔心壞了,手機搖了搖,無辜的說:“手機沒電了!”
她換了手機,這手機其實是段淳之送的,段淳之算是瞭解她的性格了,當初陸謙送她的那部手機一看就是全球絕無僅有的,定是私人定製的,那種手機少說也要一百多萬!
可惜她一向簡單慣了,現在不比曾經,還真用不慣那些奢侈品。
更何況,對於她來說,手機能打電話就不錯了,所以她手上的這款不貴,才五千塊左右,是市場上流行的那種款式,顏色也挑的跟她的性子很適合,白色的,看起來冰冰涼涼的。
秦默一聽顧安這麼說,恨不得揍她一頓,她擔心死了有沒有,聽說今天段氏失利之後,她就坐不住了,跑到段氏之後,問了同事卻發現顧安沒回來。
她都要急瘋了,生怕這丫頭想不開出了什麼事,打了那麼多電話,她一通都不接!
好不容易等到她回來了,再也按捺不住了,胸膛裡那些火像是要跳出來,把顧安燒成灰一般:“顧安,以後有什麼事,不能不接電話知道嗎,不就是一個項目,有什麼大不了的,等以後我回去了,讓老頭子跟你合作一個大項目!你知道再敢這樣,我跟你老死不相往來!”
顧安的感動突然就蔓到了眼底,那情緒憋了太久,就像是要崩不住一樣,心底的那根弦突然斷了,讓那些一直在心裡跳動的情緒徹底崩不住了。
鼻子酸酸的,眼睛也酸酸的,想哭,卻又咬着脣,不敢哭,突然用力的摟住了秦默,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真正的朋友是在你危險痛苦的時候不離不棄的,也許沒有一句關心,但是每一字每一句都透着關心,直直的穿透你的心,落在了那心尖上最柔軟的地方。
秦默,有你真好啊!
可惜很快有人打破了兩人的相擁,是段瑾之,這個男人不知道是不是聽說顧安回來了,也從樓上下來了,或許該說,他一直都在樓下,看着相擁的兩人,嫌棄的皺了皺眉,冷嘲熱諷道:“呵,犯了那麼大的錯,還有臉回來,真是,嘖嘖!”
聽到他的挖苦,秦默不樂意了,她就是看江城的這些個公子哥兒一個比一個不順眼,還自詡帥得人神共憤似的,一挑眉,冷冷的開口,一字一句都透着一股子維護之意:“人非聖賢,孰能無過,更何況顧安只是一個普通的小女人,第一次接手這麼大的項目,就算犯了錯又能怎麼樣,不是虧了一些錢嗎,她虧多少,我秦默幫她補上!”
這話不止顧安愣了,就連段瑾之也愣住了,他一向跟段淳之對盤,可是對顧安到底沒有做過什麼對她有實質性的傷害,剛剛不過是脫口而出,不是真的針對顧安。
但聽秦默這麼一說,當即不樂意了:“喲,秦小姐好有錢噢,可惜段氏最不缺的就是錢!”
“那你們還一副咄咄逼人的樣子,連瑾總聽說顧安回來都趕緊下了,這種架勢不知道的還以爲瑾總這是怕顧安跑了呢。”秦默該挖苦的時候一點都不含糊。
“都什麼時候了,還在這裡吵什麼!”不知何時,段淳之也來了,聽到大廳裡的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針鋒相對,眉頭都輕皺了起來。
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地方,這可是公司的臉面,還好意思在這裡吵,段氏還要不要臉了!
段淳之看着顧安,她臉色除了蒼白一些似乎什麼都沒有變,依舊是如畫的眉眼,像是一筆濃重的墨點在他臉上,那眉長得可真好看,讓人什麼時候看了一眼都生出無數驚豔。
直到確定顧安沒有什麼大礙之後才鬆了一口氣,他知道顧安這樣的性子看似冷淡,可是該承受事情的時候一點都不會含糊,她不會被這件事壓垮的。
“顧助理!”段淳之擡步朝顧安走去,卻在靠近顧安的時候,顧安情不自禁的後退一步,那一小步的距離,幾乎灼痛了段淳之的心,她在怕他,還是在怨他?一想到這種可能,段淳之心時不知道生出什麼樣的複雜情緒,他看着顧安,明明兩人離得極近,可是卻覺得離得很遠,天涯咫尺,半點沾不得,碰不到。
顧安很美,他一直是知道的,無論是靜下來,還是動起來,有一句話說得好,靜如處子,動若胎兔,說得正是顧安,可是她冷下來的時候卻是真正的美。
那樣一個冰美人兒,像是無情無慾似的,又像是九重天上那沒有七情六慾的仙子,永遠呆在天宮裡盛離享孤獨寂寞,可是她被他拽入凡塵,嚐到七情六慾,識了愛恨情仇,怎麼還能是這般冷漠的模樣,一如初見,她眼底藏了一絲懼怕,可更多的是冷。
那種冷撲在火熱的肌膚上,卻濺起一種說不出的燙,讓他流連忘返,再難放下,他想,他就是因爲顧安身上的這股子冷淡興起了強烈的征服感,所以他不在乎她是四叔名正言順的太太,跟她死死糾纏,絕不放手,可是如今,她們之間像是回到了當初。
他心底一痛,一股子說不出的痛意從心底蔓延開來,但是開口的時候,聲音明顯壓低了些許:“顧安,你總算回來了,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一天!”
“不勞淳總擔心,顧安不過是無關輕重的人,什麼時候捨棄不是捨棄!”顧安這話說得直接,矛頭直指向段淳之,她不是傻瓜,在經過一下午的冷靜,不可能想不出所以然。
有些事情在競標結束的時候或許不敢肯定,但是現在心裡卻已經有了確定,公司保險櫃上的密碼只有她和段閔之知道,而昨天晚上,她跟段淳之出去外,她的包曾放在樓上。
其他時間,她的包包沒有離過她身邊左右,所以,懷疑的種子就在心底悄然生根發芽了。
段淳之見她真的懷疑他,眼底卻是一閃,笑意露出來:“顧安,你在懷疑我?”
“我有說過嗎,淳總不要自作多情,不過很多事*在做,天在看,事情的真相總會查出來的,希望到時候,淳總還能像現在這麼自信從容!”這些話,一下子把兩個人的關係拉遠,顧安覺得段淳之就是一個淬了毒的男人。
哪怕這個時候,她恨他入骨,卻沒有那種把事情脫口而出的衝動!
說完這些話,顧安直接就越過段淳之朝電梯口行去,可是電梯門這個時候又再度打開了,出來一行人,看到顧安,同時頓住了腳步:“顧小姐,你回來得正好,請跟我們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