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龍河邊的一個土丘上,楊波騎在馬上,靜靜的看着從他身下走過的一隊隊士兵……
最先開拔的是高舉血旗的罪軍營,全身皮甲,背上每人插着一把雪亮的鬼頭刀,犢子把自己穿成一個鐵甲金剛,耀武揚威的在前面帶路,後面緊跟着火繩槍突擊步兵營,兩排滿員身着黑色鎖甲的長矛手,一排滿員身着紅色棉甲的火銃兵,主官鐵牛一馬當先,等步兵營走過後就是滑膛炮營,臼炮堆放在輜重隊的車子上,他們披着鐵甲,拿着刀盾,在後面就是肖莫愁的後勤隊,除了騾車外還有一隊民夫,最後是特種兵營,他們個個身材彪悍,雖然陣型不如前面的緊湊,但是毛家屯戰鬥力最強的就是他們了,急行軍一日百里很輕鬆。在這些隊伍的周圍,背後插着各色小旗的塘馬在來回奔馳,楊波手裡只有不到五匹馬,爲了這場戰鬥又從石臼所各處調了十匹過來,還從大戶人家徵用了幾匹,除了各隊主官外,其餘的都配給了塘馬哨騎,楊波是不打算還把馬還回去了。
整個毛家屯驚動了,那些家屬們一早就在路邊等候,連匠戶營的匠戶們也放下了手裡的活計,跑過來看大軍出征,平日護鹽隊最大場面也不過各連組織的對抗訓練,他們還是第一次看到毛家屯的全部軍馬集合在一起,雖然只有六百多人,但軍容也是雄壯無比,只是想到土匪的人數,他們心裡又是一陣發虛,實力如此懸殊,楊大人能打贏嗎?有些婦人看到自己的男人一臉決絕的走過不由悄悄的抹眼淚,誰知道這次出征還能不能活着回來呢?她們很想哭,卻是不敢。韓二家說過了,誰要是膽敢擾亂軍心,她們的男人就要受處罰。
事實上,楊波也不知道能不能打贏,聞香教現在已經裹挾了近萬人,雖然大部分人甚至連武器都沒有,嚴格來說就是一羣剛剛放下鋤頭的農民,可是螞蟻多了咬死象,只能根據情報來臨時調整作戰計劃了。
楊波揮了揮手,王遠山帶着東拼西湊的家丁隊也開始動了起來,這些家丁大部分是嚴坤之的,王遠山也有幾個,加起來人數也就不到五十,雖然這些人毫無紀律性可言,但個個武藝高超,楊波用他們當親兵,戰時當預備隊。
安東衛城四門緊閉,昨天下午開始陸陸續續的就有無數密密麻麻的聞香教匪從城下經過,衝着安東衛北面的夾倉鎮逶迤而去,看到這些教匪沒有攻城的意思,滿城的文武心裡鬆了口氣,卻也不敢出城邀戰,土匪勢大,一直走到傍晚,這些教匪才走完。
左所和前所的官衙都在衛城,但是軍戶卻分散在外面,整個安東衛城裡不過千號兵丁,加上七七八八的衙役,家丁也不滿兩千人,這點人出去連別人的牙縫都不夠塞,魏東急的跳腳,派人飛馬向青州府,兵備道,青州守備,海防道求援,又急令三所調集軍戶來安東衛聽用,只是左所李千戶自縊,治下的軍戶大部被教匪裹挾而去,派出去的人現在還杳無音訊,除了前所牛千戶臨時召集了幾百號人外,那個石臼所的楊波也是消息全無,怎不讓魏東憤怒?
就在他考慮要不要再派人催催石臼所時,城牆上突然傳來一陣吶喊聲!
“完了!”
魏東臉色慘白,癱在地上“看來教匪是開始攻城了?”
一個家丁匆匆跑進來,看到自己大人癱在地上,嚇了一跳。
“大人,有一支官兵正在城外列隊,看那樣子好,好不雄壯!”家丁還沒從震驚中反應過來。
“什麼?你是說援軍已經到了?是那一路兵馬前來救援?”
魏東就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沒等家丁回答就從地上彈了起來:“快,走,上城牆”
等魏東來到城牆,那上面已經是歡聲雷動了,他們一邊歡呼一邊朝下方指指點點,魏東一把拖開一個鎮撫司的傢伙擠了進去,定神朝下面望去。
在安東衛北門下方,一隊隊官兵靜靜的站在護城河前面約百來步的地方,黑紅色的軍服交相呼應,從城頭望去,根根長槍矗立如雪,滿眼都是明盔上的紅纓在跳動。
安東衛還沒見過這麼牛逼的軍隊,他們一面喝彩一面相互打聽這是那一路的官軍。
就在這時,一個身披黑甲背插紅旗的塘馬從陣型裡衝出來,堪堪到了護城河邊上才勒馬停住,城上觀看的衆人不由自主的喝了一聲彩。
那個塘馬大聲朝城上喊道:“石臼所千戶王遠山,副千戶楊波帶毛家屯,靖邊屯,趙家屯三屯軍戶前來剿匪,請指揮使魏大人訓示”
聽到這句話,城牆上轟的一聲炸開了,這些人居然是石臼所的軍戶?
魏東分開衆人,朝那個小軍揮了揮手,這一刻,魏東成了萬衆矚目的焦點所在。
魏東心中大喜,卻是沉吟了片刻才說道:“王遠山,楊波呢?讓他們來見我!”
那塘馬微微躬身拱了拱手:“回大人的話,王大人楊大人帶領後軍正朝這裡趕來,同來的還有兵備道嚴坤之大人,三位大人怕消息不通,特遣小的先來報知魏大人”
魏東矜持的點點頭又問道:“你們可是要先入城?”
那塘馬正待答話,城牆上突然一陣鼓譟,遠遠地,又是一標軍馬朝安東衛行來,揚起無數的灰塵,看來後軍也到了……
安東衛軍民熱情洋溢,議論紛紛,他們怎麼也想不到,距離上次剿匪不久,這石臼所的軍戶怎麼又變得更加彪悍了呢?一時間,毛家屯成了衆人議論的焦點。
當晚,護鹽隊入安東衛休整,等第二天一早出城時,護鹽隊已經多了一支由家丁和軍戶組成的兩百多人的隊伍,王遠山把家丁交了出去,自己放心的留在了安東衛。看到嚴大人的面子上,魏東也給楊波湊了些騾馬輜重,楊波以掙軍功的名義邀請魏東同行,但魏東考慮片刻後以還需堅守安東衛,不可輕動爲由拒絕了。上次在棋盤坳一天內連破四寨,自己這邊聽說只傷亡了十多個軍戶而已,魏東對楊波的護鹽隊很有信心,但這次情況不同,就算是萬餘教匪排着隊跪在地上等你六百多人砍,那也得砍半天時間,魏東可不是傻子。
楊波走得不快,保持一日二十里的行軍速度,這一路上還要清剿那些脫離了大隊,三五成羣爲禍鄉里的小股土匪,是以根據哨騎來報,護鹽隊現在遠遠吊在聞香教屁股後約三十多裡的地方。
由於人數太少,楊波生怕被人包了餃子,探哨被放到了三裡之外,周圍還有十人一隊的特種兵分散開,隨時清剿殘匪。
越往前走,一路上經歷教匪洗劫後的村子漸漸多了起來,各種傢俬雜物,衣衫被褥扔了一地,時不時還能見到一兩具全身**,下體被塞了木樁的婦人屍體,這些慘狀都被士兵們看在眼裡,也不需要什麼教導隊動員,每一個士兵都握緊了手裡的武器……
天色漸晚,楊波正在考慮今晚在哪裡宿營的事兒,突然遠處一道黑煙衝上了雲霄!
“大人,夾倉鎮被燒了!”一個哨騎剛好趕到彙報
“我們離夾倉鎮還有多少路?”楊波望着那股火光,緩緩問道
“已經派人問過了,此地喚作牛頭山,離夾倉鎮還有三十里不到的樣子”哨騎回到。
楊波點點頭:“去讓各隊主官過來見我”
哨騎領命,一聲呼嘯拔馬飛馳而去
很快,各營主官就來到中軍大旗下,爲了傳達信息,這些人都分到了馬匹,楊波招呼他們在一個山丘蹲下,示意秀才拿出一副地圖。
秀才用手指着地圖上標示着夾倉鎮的地點說道“過了牛頭山,除了幾夥人數不多的殘匪外我軍沒有與敵主力接觸,前面地勢平坦哨騎也沒發現敵蹤。再走三十里地就到了夾倉鎮,聞香教匪現在已經在夾倉鎮燒殺掠擄,大人的意思是,我們就在夾倉鎮幹他一場!”
聽到準備開搞,大夥兒來了精神,紛紛議論起來。
“難道要夜襲不成?”
肖莫愁看看現在的天色,有些遲疑:“三十里地急行軍沒問題,但我的輜重隊怎麼辦?”
楊波點頭:“就是要夜襲,我估計這些人不會在別處野地宿營,肯定今晚會留在夾倉鎮,別家隊伍不敢夜戰,我們可是夜戰老手了。”
秀才接口道:“三十里地負重急行不過兩個時辰,你們輜重隊在後面趕路,我們到了後休整兩個時辰等你,這些教匪睡熟的時候再動手。”
鐵牛問道:“大哥,到了後我們怎麼打?”
楊波搖頭:“我們不打,只是襲營,聞香教人多勢衆,貿然深入只會陷於不利,我們先用火銃兵和滑膛炮營轟它一陣,罪軍營和家丁隊打穿插,沿途放火燒掉他們的窩棚,一定要讓他們亂起來,把那些裹挾的軍戶民衆從教匪裡面分開,再把軍馬都集合起來,馬尾系樹枝等物,以爲伏兵大聲喧譁鼓譟,逼他們朝日照方向遁走,長槍兵和特種兵做預備隊,以防萬一……”
秀才又接口道:“若是怕黑夜之中不易辨認,讓他們在手臂上扎一塊白布。”
楊波揮了揮手,正色說道:“這戰關係到日後剿滅聞香教主力的關鍵,保境安民是我輩職責,諸位慎重!”
幾個人一起應聲道
“是,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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