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二十日,皇太極求和信送達大同總兵曹文詔,陽和總督張宗衡,巡撫胡沾恩及代王朱彝王手裡,要求各地籌措糧草銀兩,交出靈丘縣王家莊射死後金禮部承政巴都禮的兇手,禮送後金大軍出境等許多條款,接到信後張宗衡與代王母楊氏先是同意議和,但很快就變了卦,皇太極勃然大怒,圍攻大同五天,吳襄所部援兵大潰,山海關總兵尤世威所部大戰北門,稍得利。後金兵未攻下,皇太極再攻西安堡,奔山西陽和,令一路代善等先後攻克靈丘,崞縣,攻忻州,明兵力守不下,攻保定竹帛口,千總張修兵敗身死……
兩日後,皇太極再投書約衆將出城會戰以決勝負,明將不置一詞,皇太極見訛詐無功,便令各路兵馬飽掠一番後率軍離陽和,臨走之前攻破萬全左衛,守備常汝忠兵敗陣亡,明軍數千人一同覆滅,五日後,皇太極從尚方堡出塞,由於有遼南牽制,皇太極這次南掠沒敢過於深入大明內地,亦沒有攻陷人口相對密集的州縣,但收穫頗豐。根據事後的統計,衆軍共俘虜七萬六千二百名,其餘金銀豬羊等不計其數。
擊敗蓋州方向的試探援兵後,李大力令全軍警備,一面派出哨騎急報楊波,請示下一步的舉動,李大力正與衆人談論榆林鋪的戰況時,軍紀司的幾個人氣急敗壞的跑了過來,騎兵營幾個下級軍官聽說趙龍被關了禁閉,氣沖沖的過來搶人,趙龍乘機跑回去了!
聽到這個消息,衆人臉色大變,李大力跳腳道:“拿大人的手令,給我備馬,我要去騎兵營”
但已經晚了,正在原地整修的步兵們突然聽到左邊蹄聲震動,無數騎兵滾滾而來,衆人先是嚇了一跳,有主官用千里鏡看過後才知道,原來是龍騎兵營開動了,那些騎兵越來越近,龍騎兵營大旗迎風招展,趙龍一馬當先,他揹着一把燧發槍,馬鞍左右分別掛着一把大刀,在他身後是兩個旗手,八個親衛各提着長刀和大槍,威風凜凜的簇擁着他,看到驚疑不定的步兵,趙龍哈哈大笑,扯着嗓子叫道:“兄弟們讓開一條路,看咱們騎兵兄弟殺韃子!”
那些步兵和低級主官不知道騎兵營是違令抗命,看到火紅的騎兵營旗幟漫山遍野席捲而來,這些步兵都高舉着手裡的武器,歡聲雷動,趙龍猛的回頭打了個唿哨,帶着騎兵營從山地上了官道,朝着韃子的潰兵方向追了下去,等李大力氣急敗壞的趕到時,現場只有一地的馬蹄印和滾滾灰塵飛揚,就在這時,一騎飛馳而至,一面朝李大力揮手大喊着:“大人有令,騎兵營不得追擊韃子潰兵,騎兵營不得追擊……”
“通知各部立刻拔營,結成戰鬥陣型追趕騎兵營,希望能趕得上!另外趕緊派哨騎聯絡騎兵營,勒令他們立刻停止追擊韃子”李大力氣得滿臉鐵青,他第一次被提拔成幾個營的代指揮,沒想到便遇上了騎兵營不尊命令的情況發生,無論騎兵營最後勝敗如何,自己的威望已經打了折扣,這讓憋着一股氣想在大人面前表現一番的李大力分外的憤怒。
“趙龍也是打老了戰,應該沒什麼問題吧?”王鐵錘有心緩和一下氣氛。
“韃子明顯是試探而已,趙龍難道這一點都看不出來?我看他自俘虜阿濟格後尾巴就翹上了天,驕傲的很,誰都不放在眼裡了!”李大力的老搭檔,一營軍紀官藍辛石怒罵道。
“派哨騎沒什麼用,既然趙龍敢抗命,顯然是鐵了心要立功的,勸只怕勸不回來,咱們哨騎探至西山一帶便過不去了,就怕趙龍昏了頭,跑進韃子的伏擊圈去”重防營的教導官陸小青淡淡的說道,對於騎兵營的強勢崛起,許多步兵營的主官除了不服氣,還有妒忌,眼紅等種種心態。
李大力搖頭:“當務之急是趕快接應騎兵營,另外飛馬急報大人,其他話都不用說了。”
……
楊波接到趙龍所部擅自追擊的消息後也是驚訝了半天,連忙招衆人商議。
楊波指着榆林鋪至蓋州一帶的繪製地圖問道:“若是阿巴泰設伏,會選擇哪一處?”
衆人低聲商議,三營張權站起身道:“榆林鋪以北五里處地形狹窄,東面有徐山,西面是西山與遼海,形成了一個天然口袋,只有一條官道通向蓋州,韃子如果設伏的話應當選在此處”
王小羽對楊波的判斷還是有些不信,起身道:“阿巴泰真的敢抽空蓋州守軍在這裡設伏?一旦被咱們纏住他們怎麼撤回去?蓋州不要了?”
楊波搖頭:“你們還看不出來嗎?蓋州城池高大險峻,阿巴泰根本不怕咱們步軍攻城,他苦心設局就是想把咱們的機動力量打殘,騎兵營一旦損失過大,咱們便沒了戰略機動的力量,沒有騎兵的掩護,這次修建磨盤城,圍困蓋州的戰略就算失敗了,誰說阿巴泰有勇無謀的?這傢伙眼光狠毒,一眼就看穿了咱們的軟肋所在啊?”
雷霆師軍紀副主官樑必行殺氣騰騰的道:“小人願帶憲兵追趕騎兵營,立刻扣押趙龍等叛亂士兵!”
聽到樑必行的話,所有人心裡都是一沉,樑必行已經把趙龍定性爲叛亂了,這事恐怕無法輕易收場了!
何九硬着頭皮站起身,趙龍是他一手提拔起來的,無論願不願意騎兵營都打着他何九的烙印,現在不打個圓場肯定說不過去,何九想了想打斷了樑必成的話道:“大人不也常說,身爲將領要有臨機決斷的能力嗎?再說,韃子設伏只是個設想,大人還沒說話,你胡言亂語說什麼?”
樑必成不敢得罪何九,卻不服氣的嘟囔道:“有代指揮坐鎮,不尊將令便是大罪……”
蓬蓬!
楊波滿臉不悅的拍了拍桌子,衆人立刻端坐一聲不吭,
楊波道:“傳令!全軍停止休整,以急行軍的速度與李大力部匯合,後勤和火炮留在榆林鋪,希望阿巴泰下的血本不要太大,否則我拼着騎兵營不要也要讓他付出足夠的代價!”
……
榆林鋪北面的徐山,一羣后金兵開始集結,這裡有鑲黃旗的兩個牛錄,他們常駐蓋州對這裡的地形非常的熟悉,前段時間他們才聽說復州被金州出擊的明軍圍困,沒想到短短几天壞消息不斷,先是復州只堅守了一天便告失陷,連貝子阿濟格都下落不明,接着就是永寧監到榆林鋪一路的屯堡迅速失守,明軍已經出現在榆林鋪,使得貝勒阿巴泰根本來不及在榆林鋪一帶堵截,現在這徐山是最後一道狙擊線,一旦沒能堵截住明軍,明軍主力將會圍困蓋州。
在這些設伏的馬甲中,一個漢人包衣分外的惹眼,那就是于學忠……
葛裡藍帶着于學忠從東青苔峪一路向西,狂奔至復州,沒想到還沒到復州便遇上了明軍圍城,葛裡藍眼見覆州被圍得鐵桶一般,便當機立斷繼續往北跑,他想投奔駐五十里鋪,那裡有正藍旗的一部。
領兵的牛錄雖然不認識葛裡藍,但聽說葛裡藍是岫巖失陷後逃回來的旗丁,加上人手奇缺,那個牛錄便提拔葛裡藍當了白甲兵,復州情況危急,求援的哨騎不斷路過五十里鋪奔瀋陽和蓋州,那個牛錄心裡有些驚慌,正藍旗幾次在遊擊營手裡吃虧,折損大半,他這次又被豪格主子派到覆蓋之間,沒能參與南掠,本來就怨氣從天,後來接到蓋州阿巴泰的收縮防禦的命令,那牛錄便跟着各屯堡的甲兵一路退到了蓋州。
葛裡藍凝視着山下的動靜,一面用力撫摸着扳指,身邊的于學忠提着一柄順刀,也學着他伏在路邊探頭探腦,對面的山頭也埋伏着三個牛錄,他們的任務是一旦明軍進入伏擊圈他們便一涌而下截斷退路,他們只要截斷退路就夠了,阿巴泰親率大軍圍剿包圍圈裡的明軍。
葛裡藍俯身望了望于學忠殺氣騰騰的樣子,小聲囑咐道:“要是明軍到了,你騎馬跟在我身後別衝動,跟着大隊衝散明軍就夠了,記得順手搶兩匹馬,咱們的馬掉膘掉得厲害,再不換馬咱們怕是要跑步了”
于學忠連連點頭,兩人一路幫扶,歷盡千辛萬苦纔到了這裡,已經親密的如同兄弟一般,雖然公開場合他還叫葛裡藍主子:“主子,你也小心點,明軍的火器太猛,等他們打放完一輪再上”
葛裡藍摸着扳指沒有接話,兩眼直視盯着官道。
就在這時,下方傳來急促的馬蹄聲,埋伏的馬甲遠遠看到幾騎鑲黃旗的哨騎狼狽的伏在馬背上,不停的踢着馬腹,還時不時的轉頭望向後面的追兵,後面追擊的明軍約莫四十餘騎,他們死死咬着後金哨騎的尾巴,速度很快,在這四十餘騎身後半里的地方煙塵大起,埋伏在山上的甲兵都能感覺到大地的震動。
“來了!”
所有人心裡一動,葛裡藍悄悄的把碧玉扳指套上,又伸手摸了摸背上的步弓。
砰!
當先明軍哨騎死命踢了兩腳,他的坐騎突然加速越過身邊同伴幾個馬頭,單手拿槍就在顛簸的馬背上開火,那戰馬的後股處突然冒出一團血花,槍響後那個伏在馬背上逃命的後金哨騎突然腳下一空,那戰馬悲嘶幾聲連續翻了幾個跟頭,把背上的騎士摔飛了出去,後面的明軍衝勢不減,驚險的從那匹翻滾的馬身邊擦過,那個騎士一路翻滾着,最後在路邊顫抖了幾下便不再掙扎,顯然活不成了。
明軍和後金一逃一追,很快越過了埋伏在兩側的甲兵,朝着伏擊圈中心跑去,負責指揮的牛錄章京緊張的望着明軍騎兵的後隊,滿臉焦急的等待出動信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