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在這一刻好像凝滯了,冥魅看了看李淳風,對方好似也察覺了那涌動在空氣中的詭異氛圍。
只是還未等兩人反應過來,那位蔣公子便吃痛地捂着胳膊叫了起來。
原來是他的未婚妻見他一直盯着別的女子看,吃醋了。
老闆見狀忙過去打圓場,又是幫着收拾殘局,又是重新給兩個人添了茶點,好一番安撫纔將場面緩和下來。
臺上的鼓樂之聲再次響起,可衆人卻無心觀看了,因爲比剛纔那跌宕的戲劇更吸引眼球的一幕就出現在面前。這邊蕭娘子剛剛安靜下來,那邊的兩姐妹竟猶如挑釁一般地直接坐了過來。
一時間有人竊喜,有人羨慕,唯有那蔣公子此刻面如死灰,一點高興的樣子都沒有。
他不但渾身都微微地顫抖着,眼神裡的恐懼和厭惡更是不加隱藏。
冥魅正對着他所以看得格外清楚,心頭好像似被什麼擊中一般,那夜在崔府的情景與眼前的場面一點點重合,唯一對不上的便是男人的臉。
崔鈺當時看她的眼神並非如此,湖水一般的眸子帶着如春日薄冰的涼意,將湖面下的一切情緒全都掩埋了。
也就是這個不似嫌惡的眼神,讓她覺得他並非是在意自己異族的身份,而那淡淡的冷漠則讓她確定了他是不屑自己的欺騙。
可此時,冥魅透過蔣姓男人的雙眸,第一次讀懂了那冰封下的寒意。
忍一忍。
輕輕的,好像有誰在她耳邊說了三個字。那呼吸噴在耳垂上,讓人覺得癢癢的。
別怕。
忍一忍。
她忽然意識到,當時崔鈺在門外對長孫蓉嫣說的那句話其實是給她聽的。
心如擂鼓,一時有些分不清現實和回憶,冥魅沉浸其中,絲毫沒有注意眼前發生了什麼。
直至被一聲拍案的巨響拉回了神思,她看見方纔還膽怯的男人突然站了起來,大聲對面前的女子喝道,“帶走孩子?你們休想!”
不明所以地看了看孟姜,少女以爲她沒聽清,一面盯着那邊不肯移開目光,生怕錯過什麼精彩的內容。一面語速飛快地給她講了一遍剛纔發生的事情。
“這兩位姑娘是蔣公子之前娶的那位妻子的姐妹呢,見他攀了高枝另結新歡,人家孃家來人了,要把夫人和小公子都接回去,可是蔣家不肯。”
“帶走她可以,孩子是我們蔣家的孩子,怎麼能跟你們回去?”一提到子嗣,那位蔣公子的態度竟也強硬起來,絲毫不肯讓步。
蕭家娘子看樣子倒是很願意讓她們把孩子帶走,她那好強的性子估摸是不肯做人後孃的,可不知爲什麼,她哼唧了半天,就是沒辦法張嘴說話。
口齒伶俐的女子忽然像是個啞巴一樣,在兩人面前一句話也插不進去。
蔣公子見狀,咬着牙根兒惡狠狠地盯着對方說到,“你們不要欺人太甚,不然鬧開了咱們誰都別想好過!”
被他這麼一嚇唬,年紀小的那個有些膽怯地看了自己的姐姐一眼,待到被她鼓勵似的拍了拍手,小姑娘才安心地點點頭,繼續盯着蕭娘子。
女子淡如煙波的眉眼間露出了不屑的笑意,平靜地對他說到,“那便鬧開吧。”
“你......”被對方噎得說不出話,男人有些惱羞成怒,“你們是什麼東西自己清楚,若是惦記着魚死網破,蔣某也奉陪到底,反正這京都有的是能人異士,斷斷不會放過你一個.....妖孽。”
離着近,最後那兩個字清清楚楚落進了耳朵裡,冥魅不由得皺了皺眉,只是她還沒發作,一旁的孟姜已經看不下去了。
“這男人怎麼這樣,始亂終棄,真是令人作嘔。”
她的話才一出來,周圍一直看戲的人便議論開了,大家雖不知他們之前具體說了些什麼,可孟姜那句話卻是聽得見的,再加上蔣家停妻再娶的事兒坊間鄰居也都略知一二,於是輿論幾乎一邊倒地支持這兩位弱女子。
又向他走進了一步,女子壓低聲音繼續挑釁道,“有沒有能人異士我是不知道,我只知道若是鬧開了,旁的不說,你那位蕭姑娘是斷斷娶不進門了。”
聞言,那位蔣公子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往崔鈺身上瞄了一眼。
李淳風見狀,衝對方使勁點了點頭,臉上彷彿寫滿了“不要重蹈覆轍”六個大字。
崔鈺睨了他一眼,卻見他小聲說到,“不這樣,他怕是不肯放過人家呢。你就犧牲一下,能怎麼了。”
冥魅對他如此行事有些意外,見崔鈺忍辱負重似的默不出聲,便也攛掇着孟姜配合,“過了今年,崔大人就三十歲了,還是孑然一身呢。”
實在扛不住幾個人這般一唱一和,蔣公子咬咬牙,似是下了很大決心地答道,“好,我帶你們去接人。”
淺淺笑了一下,女子對妹妹吩咐道,“雲兮,你留在這兒看着這個女人,我去去就回。”
小女孩兒知道姐姐這是以防對方有詐,留蕭娘子作人質呢,便點點頭答道,“嗯,姐姐小心。”
直到兩個人的背影消失在門口,叫雲兮的姑娘纔對着他們福了福身道,“剛纔多謝幾位幫忙。”
李淳風十分仗義地擺了擺手,“無妨無妨。”
孟姜看他笑得花枝亂顫,忍不住揶揄道,“我見李大人每日嚷嚷着要見精怪,還以爲您是嫉妖如仇呢,沒想到你還是很講理的嘛。”
又是不屑地哼了一下,李淳風撫着小鬍子說到,“我喜歡降妖,可不是除妖,前者是爲了提高修行地切磋歷練,後者那就是道貌岸然地殺戮了。貴人怎麼如此看低李某,被人這麼誤會,我可是要生氣的哦。”
聽他這樣一說,冥魅和雲兮都有極爲意外。孟姜笑着端起一杯酒,“是我小人之心了,薄酒一杯略抱歉意,望您千萬大人不記小人過,可不要生氣了呢。”
喝了酒,兩個人復笑作一團,灼灼更是直接將雲兮拉過來和她們坐在一起,就連之前從未接觸過這種事的蓁蓁也沒有任何不適應,幾個小姑娘相見恨晚,圍着李淳風嘰嘰喳喳說個不停。
冥魅小聲嘀咕了一句,“李大人果然是方術士裡的清流啊。”卻忽然聽見崔鈺淡淡迴應了一句,“我也是後來才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