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少少瞅着雲楊脫掉鞋子上了雲昭的牀,忍不住道:“你的腳好臭。”
雲昭抽抽鼻子道:“好漢屁多,英雄腳臭,這件事我忍了就是,等他成不了英雄我們到時候一併算賬。”
雲楊哈哈大笑道:“福伯停了冬日訓練,所以我們都回來了,可是呢,又不能坐吃山空,小昭,我們總要找點事情幹才好。”
雲昭把身子靠在被子上笑眯眯的看着雲楊道:“這麼說已經有了目標,至於,明月樓什麼的笑話就不要說了。”
“高一功跟賀錦!”
雲楊蹲在牀上,用熱切的目光看着雲昭,他真的很希望雲昭能夠同意他們走一遭扶風縣。
雲昭聞言笑了,從牀櫃上取出一份官府文書遞給雲楊道:“王自用,王嘉胤,高迎祥已經離開關中,去了山西,如今正在攻打河曲。”
雲楊看了看文書道:“這些大賊去了山西跟高一功,賀錦何干?”
雲昭笑道:“高一功在扶風,賀錦在乾縣,郝搖旗在長安縣造反的目的就是爲了吸引三邊總督派兵絞殺,好讓王自用,王嘉胤,高迎祥這些人突出重圍去山西。
現在目的已經達到了,你說,高一功,賀錦這些人還會留在扶風,乾縣這樣的死地嗎?”
雲楊奇怪的道:“我聽軍中兄弟說,扶風縣的盜匪如今日子過的好極了,吃的用的,都是縣官給送的,如果縣官不送,他們就打縣官的板子。
我覺得我們可以趕走高一功賀錦他們,咱們自己人去當縣官,豈不是美事一件?”
雲昭用手指指腦袋道:“以後幹事情之前先過過腦子,現在啊,大盜全部去了山西,陝西官軍的實力大增,這個時候再亂動,只會便宜了官軍。
你就好好地在家待着,去玉山書院讀書,將來有事的時候再出來做事,到時候只要別不敢出動纔好。”
“我們什麼時候才能動?”
雲昭嘆口氣道:“等我們都長大了,等這天下變得更亂,更糟糕,就該我們兄弟出馬了。”
雲楊倒在雲昭的牀上,看看圍攏在身邊的衆兄弟,雙手枕在腦後看着雲昭道:“你快些長大,我們都等着你呢。”
雲昭笑道:“所有人都在等着我長大……放心,我很快就會長大的。”
“現在,我們做什麼呢?”
雲昭笑眯眯的道:“做生意,做鹽巴的生意。”
“我們沒有鹽巴,怎麼做?”
“明年我們就有更多的糧食了,自然就能做鹽巴的生意了,有一個叫做範肖山的鹽商,想跟我們用鹽巴換糧食,價錢給的不錯,只要我們每年支應範肖山兩萬擔糧食,我們就有二十萬兩銀子的利,範肖山還同意幫我們打通跟蒙古人的聯繫,可以重新打通西安到草原的商道,這條商道一旦開通了,我們兩家的貨物都能走,我仔細算了一下,就算是賣一些瓦罐鐵鍋一類的東西,一年下來利潤也很豐厚,這件事可以做一下。”
“範肖山?等等,這個名字我爲什麼這麼熟悉?”雲楊終於肯用一下他如今滿是肌肉的大腦了。
雲昭,錢少少都笑嘻嘻的看着雲楊,等着他的記憶甦醒。
“咦?我們上次在少華山乾的那筆大買賣的貨主好像就是這個範肖山啊。”
“沒錯,大賊寇們統統去了山西,所以呢,山西的糧道也就斷了。他如果還想用糧食換取邊軍的鹽引,就只能從陝西拿糧食,偌大的陝西想要大宗的糧食,只有我們藍田縣纔有。
這個消息是雲掌櫃從西安傳來的,範肖山的大掌櫃已經找過他兩次了。”
雲楊猛地拍一下腦袋道:“真的好,我們可以收他們的錢,不給他們糧食。”
聽雲楊這樣說,雲昭立刻就絕了跟這傢伙商討事情的想法,讓錢少少把烤好的紅薯拿過來,邀請一干兄弟大吃一頓。
送走了雲楊他們這羣人,雲昭就微微嘆息一聲。
錢少少道:“你不喜歡雲楊?”
雲昭搖頭道:“相反,我很喜歡這些兄弟,他們單純,忠貞,只要我一聲令下,就算是最膽小的雲樹也會拼死向前。
有這樣的兄弟我還能奢求什麼呢?”
錢少少點點頭道:“也對,忠貞的人就不會太聰明,太聰明的人就不可能忠貞,這就是徐先生給我講的魚跟熊掌不能兼得?”
雲昭瞅着錢少少道:“你算是什麼人?聰明人還是愚笨的人?”
錢少少坐在牀沿上,把腳塞進雲昭的被子裡,伸長了身子道:“我跟我姐姐欠你一條命,我想還上。”
雲昭落寞的搖搖頭道:“不用還,不過說了你也不會聽,你現在就去派人走一遭西安城,把雲掌櫃他們都請回來,我想把這筆買賣給做了。
還記得我跟洪承疇的許諾嗎?”
“你要去草原上當馬賊?”
“少少,我們沒得選。”
“爲什麼沒得選?”
“現在說出來爲時過早,等時機成熟了,我會告訴你的,現在去辦事吧。”
錢少少憂心忡忡的走了,雲昭很少有事情瞞着他,這一次少爺不願意說,錢少少覺得事情可能不對,或者該是一件非常難的一個抉擇。
錢少少走了,雲昭就站在張賢亮製作的那幅《天下供應圖》看了良久,最終嘆口氣將手按在山西的位置上,一把將上面的黑色絲線扯了下來。
大雪晴了,地上鋪了厚厚的一層白雪,不過,太陽纔出來,這些白雪就有融化的跡象。
大旱的年月裡,有這樣的一場雪,天氣雖然冷了一些,卻讓農夫的臉上多了一絲笑容。
馮英要走了。
兩個小姑娘,三輛馬車,四個殘缺的護衛,站在古道邊上,有說不出的蕭瑟之意。
雲昭想要找人護送,被馮英拒絕了,那四個年紀很大的人也沒有提出什麼意見,似乎他們認爲自己有足夠的能力護送馮英她們安全的回到石柱。
“有秦夫人的旗子,在蜀中,沒人敢對我們不利,只是,這杆旗子我們用不了多久了。”
馮英站在馬車前,看着雲昭笑的燦爛,如同這難得一見的晴天。
“只要你不談武庫的事情,你想要什麼東西,只要我有都會拿給你。”
雲昭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說出這種沒頭腦的話。
不過,話說出來之後,雲昭發現自己的心胸變得舒暢了很多,堵塞在胸口的那一口氣終於吐出去了。
“世兄待馮英親厚,馮英銘感五中,待我安定族人之後,會親自登門感謝世兄。”
瞅着這個身材單薄的小女孩,自從徹底瞭解遼陽遺孤們的生存狀態之後,雲昭很想給她一個擁抱,她就像這大明世界的大部分女子一般,所求不多,卻努力的活着。
“如果不能在異鄉立足,可以來關中,這裡地大物博,總有你們的立足之地。”
雲昭發現自己的嘴巴似乎又不受大腦控制了,開始胡亂的給人家許諾。
馮英盈盈下拜,莊重的謝過雲昭,就帶着肥胖的小楚爬上馬車,一個獨臂老漢甩了一下鞭子,馬車就緩緩地上了古道,不多時,就成了古道上的一串黑點。
“拿主意的是坐在車轅上的彭壽。”
雲福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雲昭背後。
“這個人的身份跟你是一樣的是吧?”
“不一樣,戚家軍也沒有那麼多的寶庫需要人看守。
人家比較重情,雖然斷了一條臂膀,卻發誓要守護那些婦孺周全。”
雲昭轉過頭看着雲福道:“爲別人搭上自己的一輩子,你們這些人啊,真是奇怪。”
雲福冷笑道:“等你的部下出現了我們這種人之後,你的大軍也就到了所向無敵的程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