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已經是秋末了,池塘裡的荷葉已經敗盡,枯黃地耷拉着,失去了原本亭亭玉立的風姿,經霜的菊花,散黃中夾雜着暗褐,已枯萎凋謝,冷風從門洞襲來,吹得頭髮飛來舞去的,讓人心煩意亂。
正要邁開步子,一個下人拎着包袱跑了過來,差點撞在秋茵的身上,他是不是見鬼了,眼珠子都看不見人了,直勾勾的,臉也發青,好像被殭屍咬了一樣。
躲避開了他,舉目望去,才發現宅子裡亂成了一團,偶爾傳來東西摔破的聲音,還有人在哭,又有幾個下人跑了出來,她一把揪住了一個丫頭的衣領子。
“怎麼了?你好像逃命似的。”
“二小姐,不是好像,就是逃命啊。”
這丫頭眼睛紅紅的,好像也哭過了,莫不是家裡死人了?
“你敢不說,信不信我打爛你的嘴。”秋茵說話一向都厲害,卻真的很少出手打人,她下手重,怕真傷了他們,此時就是嚇唬嚇唬她。
“二小姐,戰敗了,老爺死了,聽說士兵都被整編了。”這丫頭突然冒出了一句,聽起來是渾話,卻不像假的,不然她跑什麼?
夏沐天死了?
她雖然膽子夠大,可也嚇了一跳,鼻子酸酸的難受,夏沐天可是夏家的大樹啊,有樹好乘涼,沒樹,當然要被暴曬,何況夏沐天不僅僅支撐着夏家的一片天,還是整個安城的天,這天塌了,天下面的人還能好嗎?
丫頭掙脫了秋茵的手,轉身跑掉了,看着丫頭的背影,她終於知道了,什麼叫樹倒猢猻散了,這幫沒良心的東西,平時拿老爺和小姐的好處時,沒見他們一個縮回去。
進入正堂,她看到了大太太,也就是她娘,正抱着姐姐夏冬青哭着,見她回來了,好像見到了主心骨兒一樣。
“秋茵,你爹死了。”
孃的身體顛着,哭成了淚人,和平時的神氣勁兒判若兩人,在夏家,大太太一貫耀武揚威的,其他的兩個姨太太很受氣,連秋茵都看不慣,可現在動真格了,需要她站起來,就不行了,大太太此時軟成了一團泥,姐姐冬青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沒見過什麼世面,就會繡花唱歌,嚇成這麼樣子也不奇怪。
正堂的裡面,三姨娘的孩子還在懷裡,抱着吃奶,手裡還拉着秋茵的六歲妹妹小嬋,別說跑路,就算走都困難,二姨娘生了重病,腿腳不方便,她此時正伸着脖子,一直向門口巴望着,擔心自己的兒子,怎麼到現在都不見回來。
“怎麼還不開車來?待在這裡等死嗎?”
夏秋茵衝着發呆的周伯喊着,他現在是這裡唯一的男人,既然不跟着那羣下人跑路,就該想想辦法。
夏沐天戰死了,夏家的老宅很快就不保了,一定會被其他軍閥徵用,留在這裡只是等着被人欺負,夏秋茵和姐姐都是待嫁的年齡,弄不好就被人霸佔了去,當了妾還好,成了軍/妓,就命比紙薄了,還不如現在早早離開這裡,找個地方先安身下來。
“等大少爺啊。”周伯還真是老了,爲了夏家的一個大少爺,讓一家子女人受連累。
“他一個大男人,怕的什麼,我們這些女人不能等了!”
秋茵一把將小嬋抱了起來,心裡想着好像鬼子進村的情形,小嬋這麼小,難免遭遇什麼不幸,好歹她是姐姐,不能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