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城皇上的意思,那不就是賞賜?聽起來荒謬至極,秋茵的目光看向了冷傲的古逸風,自己的丈夫做人一向強硬,若是脾氣上來,很可能將袁德凱和箱子一起扔出古家大門,顯然這樣的場合這樣做是不合適的。
袁德凱看着四個箱子,他很是得意,雖然古逸風得到了女人,但他卻得到了權勢,讓這個一直孤傲的古家二少爺俯首稱臣,也彌補了他在夏二小姐身上受到的屈辱。
“如果你想讓自己難堪,我倒不介意成全你。”古逸風的聲音沉悶着。
“古逸風,我沒聽錯吧?”袁德凱笑了起來,不知死活地湊上前一步,說現在東北軍可不是從前的東北軍了,古司令也不過是北京城的臣子,這臣子就有臣子的規矩,他袁德凱沒讓古逸風跪着接賀禮,已經是高看古司令一眼了。
古逸風的性子,哪裡受得這個,秋茵看他的拳頭已經握緊,手背上爆着青筋,如果今日不是大婚,袁德凱的這句話不用說出來,已經捱揍了。
袁德凱今天來到古家,就是想鬧事的,想將古逸風激怒,若古逸風真的憤怒出手,這婚必然會被禮攪和得烏煙瘴氣,可謂一舉兩得。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這裡,袁德凱冷笑,古逸風憤怒。
秋茵慢慢從樓梯上走了下來,身後拖曳着大紅的婚衣,讓自己的優雅和清高盡顯出來,袁德凱的目光直射過來,毫不掩飾他對一身大紅秋茵的傾慕,古逸風眉頭一皺,順着袁德凱的目光看來,發現秋茵返身回來時,立刻轉身要攔她上樓,秋茵對他輕輕一笑,低聲說這是古家,就算袁德凱成了什麼太子爺,也不敢在東北古家胡來,何況今日來的,也有明確反對袁明義稱帝的官員。
秋茵站在古逸風的身邊,看着袁家兄弟,繼續笑着,只是這笑帶了太多的輕蔑。
“這麼點賀禮,說來也不算多。”
秋茵的一句話讓袁德凱的臉色變了,今日送禮來的,他算是大份了,可到了秋茵的嘴裡,卻好像微不足道一樣,不知夏二小姐又要說什麼讓他損了面子了。
袁德旺結巴了一下,看口型,又要叫嫂子了,秋茵立刻瞪着眼睛,這混蛋,嫂子叫得過癮嗎?古逸風不可以出手打他們,沒說夏二小姐不可以,她只是個女人,不是什麼軍閥,袁德旺威懾秋茵的眼神,他結巴了一下,愣是沒敢叫出來,卻嚷嚷着。
“這,這還,少,少嗎?古,古逸風甩了我,我,我,我的三,三妹妹,我還,還,還沒算帳,如,如過不是我爸,我爸強讓我們來,送,送禮,我除,除了槍,什,什麼都不帶了。”
袁德旺說得費勁兒,卻說到了點子上,他們兄妹三人雖然都很可惡,自私,但卻十分團結,妹妹受了委屈,做哥哥的自然會懷恨在心,但袁德旺這腦袋實在不夠靈光,這種場合提及他三妹的事兒顯然不妥,讓人覺得他們兄弟這次東北不是送賀禮的,而爲了妹妹來找麻煩的嫌疑。
“這麼說,袁二少爺來東北,不是想送賀禮,想送子彈了?”秋茵的一句話讓袁德旺一下子沒電了,他後退了一步,膽怯地看着他大哥嚴厲的眼神,曉得自己這話說錯了,這送子彈的話可不能隨便出口。
袁德凱的臉抖了一下,還是擠出了笑臉。
“怎麼可能,北京城的子彈對準也不能對準了東北三省啊。”袁德凱雖然心裡不悅,想着當初他懇求秋茵,秋茵仍舊毅然離開的痛恨,但袁大少爺的心裡還裝着大局,不至於和他弟弟一般衝動,暗地裡如何都行,這種公開的場合,不能太理會霸道了。
“說來,我們古家的這次婚禮,收來的賀禮也沒入了古家的私房賬,馬上都會給東北軍的將士補了軍餉,救濟了從南來東北討生活的難民,作爲他們安家費。所以我說,袁大少爺帶來的這點賀禮一點都不多,我這就叫人收了,馬上分給難民,也算袁家在東北做了善事。”
秋茵的話之後,周圍響起了一片掌聲,大家都說古家慷慨,爲民着想,老百姓有福氣,古逸風的臉色也漸漸緩和了,似乎這樣也算是一個收場,他的目光看向了秋茵,心裡着實欣賞這個女人的智慧,她關鍵時刻讓古家有了面子,也讓袁得凱有口說不出了,
袁德凱憋着臉,愣是一句話都沒說出來。
“來人!”
古逸風喊着士兵,許晉庭走了進來,他厭惡地看了一眼袁家兄弟,然後走到了古逸風的面前。
古逸風讓許晉庭將四個大箱子賀禮都搬出去,分給臨時居住在避難所裡的難民,讓一部分人先安家,許晉庭應了,轉身叫士兵擡箱子,袁德旺伸出手要阻攔,卻被袁德凱喝止了,這麼多人看着呢,他們若是出手阻止了,定然會讓人恥笑。
箱子都上了汽車,許晉庭將車開出了古家大院。
這賀禮沒等搬進中正樓,就又搬了出去,袁德凱的臉烏黑髮青,一雙眼睛死死地盯着夏秋茵,想是這會兒恨不得一槍將這個多事的女人斃了,他千里迢迢帶賀禮過來,就是想砸砸古逸風,讓他騎虎難下,安身立命當袁家的臣,可現在這賀禮卻變成了千里迢迢的捐贈了,袁德旺還是不甘心,手摸着斜挎的匣子槍,支支吾吾地捅咕着他哥的手臂。
坐在正廳裡的古世興長了臉,幾分鐘就得了各方來賀賓客的稱讚,他十分高興,大聲地吩咐。
“來者就是客,逸風招呼,好好款待,大家暢飲,暢飲。”
賓客見一團和氣,也都鬆了口氣,但家也看出來了,古家和袁家仍舊不合,這賀禮都沒金古家,極大地說明了問題。
袁德凱的臉仍舊難看,直盯盯地看着夏二小姐,秋茵提起了裙子,優雅地轉身,說累了,古逸風讓蓮兒扶秋茵上樓,走到樓梯口,秋茵還能聽見古逸風的聲音,他問袁德凱是不是來喝喜酒的,若是真想喝,他來奉陪,假如袁大少爺沒有什麼心情,他就送客了,古二少爺還是那麼冷,說話一點面子都不給袁德凱,就算是太子爺,古逸風也沒將他們放在眼裡。
袁德凱說喝,他今天就要將古司令喝倒。
秋茵曉得袁德凱不服氣,又要和古逸風拼酒了,可惜就他的酒量,怕有幾個也不是古逸風的對手,可秋茵的心裡仍舊擔心古逸風,酒喝多了會傷身,她得讓丫頭們準備醒酒湯給他。
回到了房間裡,秋茵換掉了大紅的嫁衣,吩咐丫頭去煮湯了,然後去看了兒子博霖,今天博霖特別聽話,就算餓了也沒有大聲地哭鬧,他見媽媽來了,伸出了小手,抿着小嘴笑了起來。
抱過了博霖,博霖那種討好地笑,定然是想吃奶了,老媽子說,這孩子一天比一天出息,那心思好像小大人一樣,今天曉得爸爸和媽媽結婚,竟然一聲都沒哭,秋茵看着博霖大口地喝奶,眼睛還不斷地擡起看自己,讓她竟然貪戀了這種做媽媽的感覺。
“今兒人來得很多,這婚禮,真氣派。”老媽子在一邊羨慕着,對於沒有經歷過大宅門生活的人來說,這裡永遠都是神秘的,讓人羨慕的。
秋茵只是笑着,沒有迴應,她想到了第一次嫁給古逸風的情景,他大步地在前面走着,她跟在後面,那種狼狽此時竟然讓她滿心的懷念。
博霖可能太興奮了,白天睡得少,這會兒吃飽了,眼睛眯着,奮力睜開想看看媽媽,又疲倦被閉上了,這樣一張一合的,最後還是睡了過去。
秋茵又陪了博霖一會兒,纔回了房間,時間還早,也睡不着,她走到了窗口,看着外面,好像門口還有遠道趕來的客人,院子裡一片深紅,丫頭和下人在忙碌着,這樣的狀況要持續到很晚。
秋茵坐在窗口的椅子裡,望着漸漸西下的斜陽,享受着此刻喧鬧中的安靜,很多回憶充斥而來,讓她覺得今日的幸福得來不易,她一定要好好珍惜。
爲了古逸風回來,秋茵拿了本書,無聊地翻看着,大約晚上十點多的時候,房間的門被推開了,出乎意料的,古逸風穿着一身大紅出現了,時間好像比上次早了許久,他進門後要脫衣服,卻一個趔趄,扶住了房門,他的步子明顯不穩了,卻仍舊堅持站立着。
“你喝醉了?”
秋茵坐在窗口都能聞到他身上的酒氣,這次雖然時間短,可能喝得急,他有些醉了,看着他搖搖欲墜的樣子,秋茵站起來,走過去扶住了他的手臂。
“明知道他是鬧事的,還和他鬥氣。”
“沒事,沒事。”
古逸風說沒喝多,他的酒量還沒到極限,只是今天這酒有點烈,有點頭暈,連古逸風這樣的酒量都感到頭暈了,袁德凱不知道會是什麼德行,秋茵猜想不會好到哪裡去。
丫頭敲門將醒酒湯送進來了,然後退了出去,秋茵端着醒酒湯讓古逸風趁熱喝了,他揮着手,不悅地說他喝酒從來不喝這種東西,若怕喝醉,就不喝酒了。
想不到古逸風這麼要面子,秋茵忍不住笑了起來,伸手故意推了他一下,古逸風的肩頭歪了一下,回頭瞪着她,問秋茵推他做什麼,他會摔倒的。
“沒喝醉就抵不住輕輕一推了?”秋茵調侃着他。
古逸風這次不再堅持他沒喝多了,說這次比上次喝的多,喝的快,所以纔會站立不穩,但他的頭腦十分清醒。
“喝了就更清醒了。”秋茵端着湯,她可不想看到古逸風第二天頭疼的樣子。
古逸風皺了一下眉頭,接過湯碗,還是聽話地喝了下去,他說這東西味道怪怪的,不如苦藥好喝,下次可不能逼着他喝了,古逸風放下了碗,牽住了秋茵的手,問她是不是還不高興,袁家兄弟的出現一定讓她覺得不開心了,他無論如何努力,都不能給她最滿意的婚禮了。
秋茵擡眼望着古逸風,說沒有,有古二少爺在的地方,夏二小姐的心情總是舒暢的,就算有點小意外,也不會影響她的好心情。
不曉得是不是酒太烈的緣故,還是醒酒湯的效用太慢了,古逸風的雙頰微微發紅,眼眸中涌現了濃濃的醉意。
“我給你看樣東西,你一定喜歡。”古逸風說得很神秘,他緊握着秋茵的手,走進了三樓那個寬大的陽臺。
站在了陽臺上,秋茵深吸了口氣,院子裡也安靜了下來,一整天的喧鬧都被夜的寂靜取代了,她望着滿天的星星,問古逸風想讓她看什麼?不會是看這些星星吧,好像也不錯,今天的月亮也格外圓。
“看焰火!”
古逸風的話音一洛,揚起了右手,輕輕地對着古家大院的門口一揮,頃刻間,夜空之中衝上了無數綵球,又紛紛散開,成了夜空裡的花,那花瓣點點消散的時候,仍舊在秋茵的眼前留着花的倩影,一朵朵,一串串。
古逸風摟住了秋茵的肩膀,說他沒什麼可以讓秋茵覺得更新奇的,就放些煙花,點綴新婚這夜的天空,等這些煙花放完了,他們就要告別過去,重新開始新的生活,明天他正式登報聲明,古家二少爺離開東北軍。
這一夜他們看着煙花消散,看着星光點點,相依在陽臺的藤椅裡,秋茵睡在古逸風的懷中。
第二天陽光溫暖地照在了臉上,秋茵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她還躺在藤椅裡,身上蓋了一條毯子,雖然古逸風已不在身邊,她曉得他走了沒有多久,蓮兒走進了陽臺,奇怪地看着夏二小姐,不曉得她怎麼睡在了陽臺裡。
“剛纔遇到二少爺,他出去辦事,沒有半個小時就回回來,說二少奶奶若是醒了,吃點東西,到書房裡等着他。”
“我這就去吃飯。”
秋茵不曉得古逸風讓她去書房,一定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要告訴她,她趕緊起身,換了衣服,匆匆地下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