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載音響裡,放着是不知道哪個年代流行歌曲。
咿咿呀呀,跟催眠曲似的。
我迷迷糊糊的歪在座位上,脖子上被秦洛貼心的放了靠枕。
剛要和最親愛的周公見面,車子忽然穩當當的停了。
“到了,安之,別睡了。”
我睜開眼,秦洛就停在路邊的臨時車位上,拉風的邁巴赫很快便爲他賺取了大量的焦點。只可惜,我要挺着肚子去摧毀她們的幻想了。
秦洛紳士的替我打開車門,手裡不知道什麼時候還多了一把黑色的太陽傘,完美的五官暗自發光。四周似乎都是星星眼。
他拉着我的手,推開了肯爺爺的大門。
雖不是飯點,到底也是個商業區,大廳裡也沒幾個位置了。
我正準備摸出手機打電話召喚一下我親愛的欣欣姐,忽然,一個身影自遠方而來,以百米衝刺的速度直接撲向我。
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隱隱約約,似乎聽到了風的聲音。
一雙修長的手及時的出現在了我的身前,將那風一般的女子給攔在了一米開外。
小小的嬌軀,頭髮亂糟糟的 。
面容雖好,可寫滿了憔悴,那雙本該靈動的眼睛裡佈滿了血絲,不過才24不到的年紀,眼角都爬上了細密的魚尾紋。
“你幹嘛?”她擡頭,不解的瞪了秦洛一眼,兩隻手扒拉着,作勢就要來找我。
秦洛皺眉,語氣有些不悅:“你着急我可以理解,我夫人的肚子還在那,你就不能稍微注意點?”
一句話,讓朱欣欣的手尷尬的停在了空中。
不好意思的撓了撓腦袋,總算是把頭髮給規整好了,轉頭衝着我吐了口舌頭,作勢又朝裡面跑去。
“你幹嘛?我們不回去麼?”我不解道。
可那身影已經跑遠,不過一分鐘的時間,她便抱着兩個全家桶跑了過來。
“你一個人幹嘛吃這麼多?”
朱欣欣身材本就較小,此刻又抱着兩個落在一起的全家桶,兩桶可樂倒是秦洛幫忙拿了。
饒是如此,這個食量還是和驚人的。
“我心情不好啊,然後就多買了一些,你也知道...”
“可是你也不能這麼自虐啊,不上鏡了嗎?我要是沒記錯的話,你現在應該是在燕京臺實習吧,你這好幾天不上班不會有事嗎?”大四那會,我也曾去電視臺呆過一陣子。
局勢不說是瞬息萬變那麼誇張,可也算的上是波濤洶涌了。
尤其是主播的位置,那是多少人削尖腦袋,都想去嘗試的。
“我請假了,反正這周也輪不上我上鏡,不管怎麼樣,他都那個樣子了,難道我還能不管麼?”
“別耽誤工作就好。”我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沒再多說。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感情這種東西,一個願打一個願挨,說不得,理不清。
好在小區並不大,沒走多遠,便又回到了她租的房子。
擰開鑰匙剛要進門,卻被秦洛攔着了。
“你們在外面等着,我先進去檢查一下,萬一有什麼不好的,也能替你們擋了。”
我點點頭,拉着朱欣欣坐在一旁的臺階上,百無聊賴的玩着手指。
朱欣欣看看秦洛那忙碌的身影,又瞅瞅我那高聳的肚皮,眼神中充滿了羨慕。
“他對你好麼?”她壓低聲音,悄悄的在我耳邊道。
我擡眼,手不自覺的摸上自己的肚子:“不好的話,我怎麼會有勇氣,把這孩子生下來呢。”
“你呢,爲何不放過字,重新開始呢?”
我看着她,明明是最該綻放的年紀,卻偏偏要把自己摧殘成這個樣子。
你說若是長得不美,又懶又窮,那我也不覺得有什麼,畢竟路都是自己混走的。
可是她明明長得美,學歷高,家世又好,爲何就...
“我都知道...可是他原來不是這樣的,而且...”
她低着頭,欲言又止, 那迷茫的眼神,一看就是又陷入了那當年的回憶之中。
說來也是狗血的劇情,朱欣欣和林帥初中就認識了,只是那時候並未在一起。
一個是好好學習的乖乖女,另一個則是喜歡打架的裝逼少年,當然,顏值還是不錯的,不然也無法征服我們的朱欣欣這麼多年。
陰差陽錯的兩個人上了同一所高中,朱欣欣本就長得貌美,在學校裡狠受男孩子的歡迎。
這是便出現了一個路人甲A,對她發起了瘋狂的追求。
敲重點,這位路人甲A還不是學校的學生,而是當地的小混混,這溫柔趨勢沒搞定,便想着用強。
在一個月高風黑的夜晚,他便堵在了朱欣欣的學校門口,再一次求交往。
姑娘當時就嚇傻了,可是又打不過這人,眼見得就要被起鬨拉走了,忽然,一個沒有盔甲和黑馬的騎士出現了。以一人之勇,打敗了“黑暗勢力”。
勇士精神是值得我們認可的,只是故事的結局就不是那麼美好了。
那幫人雖然混混,可也只是赤手空拳。
但是林帥手裡卻捏着一把超市賣的水果刀,毫不猶豫的就刺向了敵人最軟弱的部位。
在此之後,便被警車帶走了。
好在年輕人,生命力比較旺盛,路人甲同學住了一個多月的院也就恢復了。
只是那些個醫藥費,卻是都由林帥和朱欣欣家裡出的,準確的說是,大部分。
雖然童話的結局並不美好,但是朱欣欣被感動了,順理成章的兩人便在一起了。
分分合合,就這麼過去了很多年。
從高中,一直到現在的研究生,竟然還在一個學校裡。
只是有些東西,似乎是骨子裡不可更改的基因一般。
林帥喜歡美女,喜歡漂亮溫柔的小姐姐。
又是身材棒棒的體育生,有着標準的八塊腹肌和那有力的腰身,在大學裡,異常的受歡迎。
哪怕是明明衆人都知道他又女朋友,然而身邊的桃花還是一朵接着一朵。
而且這位大哥似乎天生也就不擅長撒謊,每次出軌都要留下一絲絲痕跡。就那麼剛剛好的在兩人正要修復那本就千瘡百孔的感情時再度將人墜入那無底深淵。
大學時,我們勸過,罵過。
兩人也分手過,只是每當林帥一回頭,朱欣欣就會又捨得不的撲上去。陷入那無線的惡性循環之中。
“進來吧。”
男人修長的身影再次出現在門口,打斷了我的胡思亂想。
客廳裡並未有多少變化,依舊是前天來的擺設,只是客廳的沙發上有些凌亂而已。
“林帥他...”
朱欣欣捏着自己的衣服,衝着秦洛開口。
秦洛輕哼了一聲,忽然轉頭看向我。
緊接着,我的腦海裡便響起了他的傳音:“安之,你是要我說實話,還是假話?”
我一怔,欣欣姐那目光裡滿是希冀。
“說實話吧,總不能一輩子都這樣混混沌沌下去。她應該走出來了。”
秦洛不可置否的淡淡一笑,順勢坐在了一旁的板凳上,修長的手指捏起桌子上一個茶杯蓋子,一邊把玩着,一邊輕聲道:“林帥他是自己走的,所以這陣法並未起作用,我設置的是那些人不能進來,但是裡面的卻可以自由的出入。”
朱欣欣呆呆的看着我們,手裡的全家桶脫力的飛落在地上,雞腿雞翅散落着,散發着油膩的香味。
“自己走的?怎麼可能?他明明都那麼虛弱了,昨天還說,自己很難受啊。”
“而且,我一直都睡在這客廳,根本就沒聽到任何動靜,安之你知道的,我睡覺特別輕,只要一有動靜,我就會自己醒的。”
她蹲在我面前,兩隻手緊緊的搖晃着我的手臂,冰涼的手心裡滿是汗水。
我怔怔的看着她,動了動嘴脣,卻不知道能說什麼。
那邊,秦洛已經將那把玩的茶杯蓋子遞了過來。
“你睡不醒,不是你的問題,是這輩子裡被放了安定,所以你纔會睡的死。”
“安定?”朱欣欣的眼睛瞪得老大,一把從秦洛手裡奪過了杯子。
那逼人的目光,恨不得把杯子看穿。
秦洛嘆息了一口,挪到我身邊。
再次丟出了那壓碎駱駝的稻草:“是的,不過劑量並不多,只是3,4片用水化開,直接加在你的牛奶杯裡,所以根本看不出來。”
“可是他明明出不去的啊!”
“也許是早就買好的呢?若是我沒擦錯的話,他不僅只是走了,可能還帶走了你一些值錢的東西。”
“什麼?”
朱欣欣的身子劇烈的顫抖起來,手裡的瓷杯應聲而落。
在地上散落成了碎片,在那杯子底部,還殘留着白色的粘稠液體。
她跪在地上,眼淚像是斷了線似的。
就連聲音,也跟着顫抖起來。
“不對,不對,怎麼可能是這樣的,那天你們也看到了,他的確是被人牽了陰婚,活不了多久了,怎麼會做這種事情?”
顯然,她還是不信的,畢竟這麼多年了。
尤其是那個男人,當年還那麼英氣的衝冠一怒爲紅顏。
錢對於她來說倒是無所謂,只是下藥和偷東西。
“是真的,所以,若是一個人真的覺得自己會死的時候,他會去做什麼?”
秦洛輕嘆一聲,起身走到了陽臺,把空間留給了我們,有些話,他終究是男人,在這裡說着實不好。
“對了,你今天給我打電話的那個號碼,是林帥的麼?要不你拿出來,說不定我們還能找到什麼線索,不管怎麼樣,我們先把人找到。”
我用紙巾小心的幫她擦着眼睛,柔聲說道。
此刻也只能先轉移話題了。
然而沒想到,這手機,恰恰便是那最打臉的證據。
朱欣欣在身上摸索了半天,忽然擡頭,看着我的眼睛裡寫滿了糾結。
“怎麼了?”
她站起身,又跑回了臥室,好一陣翻找。
才又開口道:“我的手機不見了,林帥的手機也不見了。”
“那你早上那個...”
她苦笑着,從兜裡摸出來一個搬磚似的大哥大,靜靜的放在了我的面前。
“你還是去看看你的抽屜吧。”
我不知道還要怎麼說下去,才能不那麼鋒利的擊碎着虛幻的現實。
索性便直接說開了,瞬間也輕鬆不少。
她從沙發上起身,緩慢的朝着書房走去,步伐沉重的像是去上刑場一般。
等待她的,又會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