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殺？
衆將都愣住了一時有些不大明白墨離說的是什麼意思。 殺了還收編誰去呀？
墨離似乎猜到諸將的心思，沉默了半響，說道：“當然不是都殺掉，不然還如何壯大我們的兵力？”
“那將軍的意思是？”
“十一抽殺。”
“十一抽殺”顧名思義，十人中抽出一人殺掉，始於古羅馬人與沃爾齊斯人戰爭，目的是爲了消除軍隊中的恐慌與怯戰心理，堅定士兵們作戰的決心。
越是粗暴的東西越有效果，要想讓這些俘虜兵真正成爲新遼軍的一員，增強新遼軍的力量，唯有恐怖。
“十一抽殺”的恐怖不亞於一場屠殺，那種決定生死的心理震憾足以改變一個懦弱的人。
諸將迅速行動起來，將四千多名俘虜全部集合到城外的一片空地上。
經過統計，俘虜們總共有四千六百六十九人。
兩千餘名新遼軍士兵手持燧發槍站成幾排，將俘虜們團團圍住，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中間的俘虜們，每人臉上神色一片冰冷，看不出任何感情。
俘虜們一個個心驚膽戰，在新遼軍士兵的驅逐下排成一列列的隊伍，卻不知道新遼軍要將他們怎麼樣，每個人的神色都顯得驚恐不安。
因爲，在這個時代，根本沒有什麼《日內瓦公約》一說，殺俘虜那是很常見的事情，雖然不是很氾濫，但在這個人命如草芥的亂世，絕對不是一件什麼大不了的事情。
剛剛接替上司楊鶴繼任三邊總督的洪承疇就殺了不少俘虜的投降的農民軍，殺出了赫赫兇威。
新遼軍重兵圍住，強大的火器四下對準着自己，想逃是沒有可能的事情。
眼前的這些個彪悍的新遼軍會殺掉自己嗎？
墨離騎着黑馬，手中握着長刀，在夕陽下閃耀出一片冰冷的寒光。
“本將知道你們恨我，因爲我的手上有很多你們袍澤的鮮血，我的士兵手上，也有很多你們袍澤的鮮血！不久之前，我們還在互相廝殺，很不幸，你們敗了。失敗了就要有失敗者的覺悟，就得接受勝利者強加於你們的一切要求！如果今天失敗的是我們，那麼，現在站在這裡的就是我們了！
你們今天站在這裡，完全是被強迫所致，並非出於你們的本意。或許，你們認爲本將應該將你們放走，讓你們歸家。是的，這樣做無疑是你們最好的歸宿，因爲你們本來就不是兵！
但是你們不要忘記，從你們加入叛軍的那一刻起，你們就失去了可以主宰自己命運的資格！”
墨離的話音和他的刀一樣寒冷，冷冰冰的不帶一絲感情。
“現在，你們的性命掌握在我的手中，我要你們生，你們就能生；我要你們死，你們就絕對活不了！
不過，本將軍最終決定再給你們一次機會，一次讓你們可以活下去的機會！”
這句話讓俘虜們瞬間從冰點燃起了希望，張大嘴巴渴望的望着。人，誰不想活呢，便是溺水之人撈到一根稻草還當救命繩呢，何況這聽得明白的不死機會。
“聽着，十三歲以下的出列！”
“四十五歲以上的出列！”
“手腳殘疾的出列！”
過了好一會，符合上面三個條件的俘虜們都被挑了出來，站到隊伍的前面，一共是四百八十九人。
墨離用刀指着他們說道：“你們很幸運，可以活下去了！滾吧！記住，以後要是還跟隨孔賊禍亂百姓，老子一樣能殺了你們！”
那四百餘名俘虜如蒙大赦，一時還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自己真的就自由了？這黑馬將軍真的放了自己？
“怎麼？你們還不快滾，還要我們將軍送你麼？！”蕭陽噌的一聲抽出佩刀，惡狠狠的說道。
“不用不用！我們馬上滾......”數百人慌不迭的說道，然後一窩蜂朝外面跑了出去，生怕墨離突然反悔不讓他們離開。
新遼軍讓開了一個口子讓他們跑出去，也沒有人阻攔，這些俘虜們這才相信自己是真的不會死了，於是都歡快的跑了開去，很快就消失在山野之中。
而剩下的俘虜們則羨慕的看着那些跑走的俘虜，恨不得自己也是其中的一個，哪怕是殘疾也好啊！總好過在這裡被新遼軍屠殺。
墨離又讓人將剩下的俘虜按十人一排站好，四百一十八排，一共還有四千一百八十人。
這讓剩下的俘虜們心中又燃起了一絲希望，因爲如果新遼軍要殺掉自己的話，幹嘛還要這麼大費周章的讓自己一隊隊排好？看樣子估計是想收編咱們吧，所以纔去掉了老弱病殘。俘虜們一邊按命令站隊，一邊心懷僥倖的想着。
墨離看着俘虜們沉聲道：“你們是不是在想，本將軍這是要收編你們，是不是？”
“沒錯！你們猜中了！”墨離依然不帶感情的說道：“但是你們之中，十個裡面有一個必須死！不要問爲什麼，因爲你們沒資格知道！從現在起，你們只需要遵從本將軍的命令，而不需要知道爲什麼！
如果你們不遵從命令，那本將軍現在就殺了你們！活下來的就得給我賣命，殺一個敵兵換取你們一年活命的期限，殺掉十個，你們就可以活十年，如果你們能夠殺掉二十個敵兵，那你們將永遠不必擔心會被我們殺掉！
因爲到時，你們已經和我的部下一樣，享受一個士兵真正享受的一切，金錢、女人、土地，總之只要你們足夠勇敢，你們想要的一切，本將都會替你們實現！”
十個裡面死一個？誰會被殺掉呢？
俘虜們相互看着，目光充滿猜疑。
“讓你們自己決定誰不能活，肯定無法決擇，所以，本將軍替你們想到了辦法！”
墨離說着一揮手，司馬劍帶人擡了一大捆削好的木簽過來，放在了俘虜們的前面。那木籤削的長長的，十根一捆，明顯可以看到裡面有一根短籤。
這是幹什麼？俘虜們疑惑不已，不知所措的望着那些木籤。
墨離長刀一揚，指向那些木籤，喝道：“看到那些木簽了嗎？十根裡面有一根是短的，誰抽到短的那根，誰就必須死！”
小小一根木籤，決定了一個人的生死。能不能活下去，全看自己的運氣了。
“爲了證明你們對本將軍的忠誠，抽到長籤的九個人，必須一起殺掉抽到短籤的那個人，只有這樣，本將軍才相信你們是真的忠誠於我，真的珍惜我給你們的這最後一次活命的機會！”墨離冷冰冰的說道。
騎馬跟在他身後的樑佩君心下有點不忍，悄悄低聲道：“夫君，咱們真的要這樣做嗎？我還是覺得太殘忍了......”
墨離搖了搖頭，低聲道：“佩君，你這就叫婦人之仁了！”
“可他們是無辜的......”
“那那些被他們禍害的百姓呢？他們不無辜嗎？他們既然做了叛軍，手上自然就免不了沾染上鮮血了！這就是他們的命，怪不了誰。”
樑佩君無言以對。
現在孔有德賊亂勢大，已經佔據了登州及附近府縣，聲威大盛，愈演愈烈。而高起潛又明令墨部趕赴登州剿賊，以自己部下這兩千餘衆去硬撼孔有德十萬大軍，無疑是借刀殺人之計，而若自己不聽調令，高起潛便有藉口讓朝廷派兵來剿滅自己了。
而這時要想回遼東調兵顯然已經來不及了，而且自己現在不過是一個參將，理論上也調不了兵。
要想擊敗孔有德，在這困局下活下去，就必須快速增強自己的實力，招兵買馬，爭取早日剿滅孔有德，眼前的這數千俘虜兵無疑給自己送來了兵源。
但若是就這樣拉着這數千烏合之衆去和孔有德干仗，非但不能成事，到時只怕還會受其所累。且不說他們有沒有膽量和叛軍交戰，他們自己本身就是叛軍的一部分，到時萬一上了戰場倒戈相向的話，那不是給自己弟兄招致滅頂之災嗎。
所以，必須在最短的時間內讓他們完成蛻變，迅速形成戰鬥力，只好用些非常規手段了，哪怕因此被人罵作屠夫。
俘虜們都知道，如果自己拒絕抽籤，那等待自己的肯定是立即死亡。
不過十個人裡才殺一個，抽中短籤的機會只有十分之一，這就是說，我有九成的機會能活......抽，抽了，不抽的話馬上就死，抽的話未必就死......老天爺保佑，佛祖保佑，千萬不要讓我抽中那短籤......
在生死麪前，沒有人不會思索，他們暗暗祈禱，或者唸叨着各路神仙，甚至還有唸叨爹孃在天之靈護佑自己的。
幾乎所有的俘虜兵們都相信運氣站在自己這一邊，他們根本沒有想到要是自己抽中短籤的話會是如何。
沉默中帶着騷動，心跳的騷動。
“開始吧！”墨離沒有時間跟他們磨嘰。
關鋒於是大聲喝了聲：“開始抽籤！”
立時，二十隊新遼軍士兵在軍官的帶領下衝了上去，抱着木籤，行動快速而麻利。
其中李過帶着一隊手握長刀的新遼軍士兵，走到了最東邊一隊俘虜的前面，部下***手中拿着裝有十根木籤的布袋，將手伸向了最前面的那個俘虜。
李過一直不贊成殺掉這些俘虜兵們，嚴格的來說，他們都不能算是兵，只是一羣運氣不好被叛軍裹挾着充聲勢的可憐蟲。看着俘虜們驚恐不安的神情，李過覺得心裡一陣刺痛。
“將軍......”李過本能的回頭朝墨離看去，希望能看到墨離收回成命的動作。可惜的是，墨離卻始終面無表情的看着他們。
李過暗歎一聲，其實他也知道，墨離決定了的事情是幾乎沒有可能改變的。
當木籤真的擺在自己面前時，那感覺可就不是相信運氣在自己這邊簡單了。
當死亡的威脅近在眼前，活下來的希望近在咫尺，還有多少人願意直面死亡？
俘虜們本來就沒有什麼勇氣，更沒有什麼血性，這時就如行屍走肉般，哪裡還有什麼反抗之心。
在這些從死人堆裡爬出來的精銳新遼軍面前，反抗的結果只有一個--死！
那隊俘虜兵的心跳立即加速，最前面那個俘虜兵臉更是綠的嚇人，手抖得就像觸了電的人一樣。
“第一隊開始抽籤！”李過無奈的叫了一聲，將軍這樣做自然也有他的道理。強自壓下心頭的憐憫，目光落在最前面那個俘虜兵臉上，“你先來！”
這一隊的十個俘虜兵來自同一個地方，他們都是北直隸喬縣人，在孔有德叛軍過境後被脅迫從賊。雖是被迫從賊，但他們或多或少都隨了大流，幹了些讓良心難安的事。甚至還有兩個手上沾了人血，現在對於他們，未嘗不是一種清算。
十個人，只能活九個，死一個。到底誰是那個該死的，我抽到的又會是生還是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