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房的大牀上，兩夫妻剛恩愛完，雪之躺在夜初胸上，香汗淋漓，氣喘吁吁地說“該辦的辦完了，感覺怎麼樣？”
夜初舒了口氣，“啊，一次比一次舒服。”
“討厭，沒個正經，我是說懲治了黃家，現在是什麼感覺？來之前你可一點都沒給我透露。”
夜初摸了摸那雪白的香肩回答“有些事能讓你知道，有些事不想讓你知道，而那些不想讓你知道的事多是不適合你知道的，商場謀劃，爾虞我詐，我不想讓這些與你沾邊。”
“嗯……”雪之又問道“這世上那麼多惡霸，爲什麼你只對付他們家？”
“問得好。”夜初逗了逗雪之的嘴脣道“我只是一個普通人，除暴安良，爲民請願，我沒那麼偉大，當年爹爲了區區一塊大洋給黃府做工，結果落下腰傷，我去黃府討醫藥費，結果卻被他們羞辱了一頓扔出府外，卑微的窮人，連最基本的公道尊嚴都無法擁有，當初沒要到的，現在我要加倍討回來，你也看到了，他們並不是敗在我手上，而是敗於自己，因爲橫行霸道，所以百姓攻之，因爲過分貪婪，所以被人欺之，他們簡直就是如今中國大部分地主的面目寫照，興於己，亡於己。”
“沒經歷過，很難真正懂得經歷過人的感受，但我知道你說的總有你的道理，反正我都是聽你的。”雪之像只綿羊般躺在夜初身上，對她而言，有這樣一個溫暖的靠山就足夠了，夜初擁抱着愛妻，此刻他的內心感觸很深，黃府的敗落可以說是一個警惕，他絕不能犯同樣的錯誤，人當爲強者，弱者易欺之。
次日，夜初來到黃府祠堂，原本黃府的下人們都站在兩旁不敢吱聲，看着這一排排的牌位，密密麻麻的香火，夜初喝道“把這些破木頭都給我燒了，把這間破祠堂給我拆了。”
下人們正要動手，黃家父子和一衆妻妾忽然趕來。
“不要砸，不要砸。”黃老爺道“夜老闆，你已經把黃家的一切都搶走了，這是我黃氏的歷代祖宗，請你手下留情。”
夜初冷冷地掃了一眼，道“還不動手。”
說完，下人們毫不留情地將祠堂裡的東西砸的砸，燒的燒，妻妾們不敢上前，龜縮一旁，黃老爺上前試圖阻止，黃少爺一怒之下，拿起木棍朝着夜初打去，可還沒打到，就被他從前的兩個跟班攔下，他沒想到以前跟着自己的手下竟說倒戈就倒戈，夜初神情自若，上前道“是不是覺得這一幕很熟悉呀，和那天還真像。”
夜初沒有打他，只是讓人把他架住，這時，一聲尖叫，衆人聞聲望去，黃老爺竟被掉落的牌匾壓到了地上，夜初從懷裡掏出一塊大洋扔到黃老爺面前，“這就是因果循環，記住，永遠別小看窮人，窮人的憤怒是最鋒利的刀。”
黃老爺在地上痛嗷嗷的直叫，夜初絲毫沒有憐憫，他依舊讓人將黃氏父子和一干衣物丟了出去，就和那日他自己被丟出去一樣。
夜初拿起其中一塊散落在地的靈牌，走到府門外扔給了黃少爺，道“雖說你們父子無道，可你們祖上還是出過幾個好人，這塊靈牌你們拿走，就當你們祖宗顯靈了，逢年過節，也有個拜處。”
黃家父子像落水狗一般被趕出了黃府，但他們的悲劇還沒結束，他們剛被趕出府，街上的人迅速上前將他們的衣服搶的一個不剩，就連身上的東西都沒留下，而陪伴黃氏父子的只有主母吳氏，其餘的人都已離他們而去。
黃老爺是個妻管嚴，沒有小妾，所以府裡的小妾都是黃少爺的，一衆小妾和劉英知道無處可去，都站在院子裡等待新主人的發落，黃少爺看女人的眼光還算不錯，他這些妻妾雖沒有絕色的，但都是縣裡的美女，換做別人可能早就把她們收了，但夜初對她們卻絲毫沒有興趣，唯一能讓他多看兩眼的也只有曾經的戀人劉英。
劉英上前說道“想不到你一回來就打倒了黃少爺，不愧是咱小林村的人，當年若非姓黃的逼迫，我們也不會走到今天。”
“逼迫？”夜初道“阿英，當年你可不是這麼說的吧。”
劉英道“當年黃府相逼，如果我告訴你真相，你一定會去和他們拼命，我不能讓你有事，所以我纔不敢跟你說實話，現在黃家倒了，我再也不用隱藏秘密了，心裡的石頭落下，我自由了。”
“原來當年的真相竟是這般。”夜初的臉上顯出一臉驚愕。
劉英擦了擦眼淚上前抓住夜初的雙手，含情脈脈地注視着他的眼睛，道“夜初，六年了，我們頭上的大山終於沒了，這些年我沒有一刻忘記你，讓我們重新開始吧。”
“阿英……”夜初一臉憐惜地看着她，可一轉眼，他又大笑起來，“劉英啊劉英，你還真是一點沒變啊，這詞兒編了很久了吧，你以爲我還是當初那個無知的小鬼嗎，這些鬼話留着騙你的下一任吧。”
“夜初，我說的都是真的，你相信我。”劉英連忙解釋，但夜初絲毫不爲所動，夜初淡淡說道“我發現一件事，有時候眼神也可以騙人，眼淚也未必是真的，看在一起長大同鄉的份上，我也不爲難你，你可以帶上你那些俗不可耐的首飾衣服走，還能換點錢夠你逍遙幾年，至於那些唬人的甜言蜜語，留給別人吧。”
夜初右手一舉，下人們立刻將劉英趕了出去，這時，雪之剛好來到，見院裡站着一衆美貌女子，雪之問道“你準備怎麼安排他們。”
夜初想了想，說道“節約是美德，我就留下了，也過下皇帝癮。”
雪之頓時面色凝重，“你真要留下她們。”
夜初看着雪之吃醋的樣兒，笑道“開玩笑的，我有你一個就足夠了，要他們作甚。”
聽到這話，雪之立刻喜開顏笑，捶打着夜初的胸膛，“你嚇死我了，不准你再逗我。”
夜初道“那可不行，晚上我可要接着逗。”
夜初和雪之在院裡打趣秀恩愛竟忘記了還有旁人在，回過神來後，夜初對一衆小妾道“入府爲妾，你們之中有的是自願，有的是強迫，這都不重要了，黃府倒了，你們也自由了，以後你們愛去哪兒去哪兒，愛嫁人嫁人，隨你們高興，去吧，外面海闊天空。”
說完，夜初便牽着雪之的手先行離開，夜初一刻也不想在這府裡多待。
另一方面，黃家三人走到街上不是被人罵就是被人用東西砸，境遇比乞丐還不如，他們身無分文，眼看着雪又開始下了，他們便尋了一處破廟暫居，這裡老鼠蟑螂滿地亂跑，三人哪裡受得了，可他們已別無選擇，再髒再怕也只有忍着，否者就是在外面當雪人。
吳氏含淚道“怎麼會這樣，老爺，你是怎麼得罪那姓夜的了。”
黃老爺道“你得問你寶貝兒子，都是他招來的禍事。”
黃少爺道“這哪能怨我啊，我平時乾的不都是跟你們學的，我有錯，你們也有責任。”
“這日子可怎麼過呀。”三人圍在一起抱頭痛哭，過慣好日子的他們，此刻連個火堆都生不起來，只能抱在一起取暖，破廟是在街道角落，偶爾會有幾個過路人，黃家人在縣裡太出名了，幾乎人人認識，凡是過路的無不停步羞辱，平時趾高氣揚的黃家人，此刻已沒了往日的志氣，只能默默挨辱。
劉英離開黃府後回到了她爹老劉頭家裡，老劉頭在縣裡的這套房子雖然是黃府出錢買的，卻是在他的名下，所以並沒有被夜家收走，但他也並非就是幸運的，就在劉英和老劉頭埋怨夜初太狡猾騙不了的時候，兩名彪形大漢闖了進來，這二人是當地賭場的打手，原來老劉頭一直有賭錢的習慣，可手氣又不好，欠下了許多賭債，但以前他是黃府的親家，所以沒人敢惹他，但現在靠山倒了，賭場的人也就不怕了，上來就是一頓要債，可老劉頭哪裡還的起，他只有求劉英把那些首飾拿出來，劉英哪裡願意，可兩個大漢就在眼前，老劉頭又跪在地上，無可奈何，她只有將全部首飾拿出，可即便是這些也遠遠不夠，最後連帶着老劉頭的房子也被收走了。
劉英和老劉頭也成了無家可歸之人，身無分文，無處安居，夏天還能勉強過夜，可冬天，寒冷的夜足夠讓人死亡。
父女兩又餓又冷，走到街上，雖說街道被百姓家裡的燈火照着，但這點微弱亮光驅散不了他們身體的寒冷，不知不覺間，他們來到了夜家米鋪，恰逢董素清出來倒水，剛好遇見，見他們二人落魄不堪，董素清便把他們迎入家裡。
“你把他們帶來幹嘛？”夜初、夜家原、夜杉同時喝道。
老劉頭道“夜老兄，咱們畢竟是同鄉，我還經常到你這兒買米來着，別那麼無情嗎，我們也是走投無路了，你就收留我們一晚吧。”
劉英含淚道“我知道大家不喜歡我和我爹，但我們真的沒辦法了，我們的錢和房子都被賭場的人收走了，除了這身衣服，我們已經身無分文了。”
看着劉英楚楚可憐的模樣，雪之心軟了，便說道“他們也挺可憐的，要不就幫幫他們吧。”
“嫂子，他們父女不是什麼好東西，你別管他們。”夜杉道“當初他們風光時可沒在我們面前顯擺。”
劉家父女低下頭，無言以對，夜家原看向夜初，道“老大，你說呢，這事聽你的。”
夜初看得出大夥兒都心軟了，他要是再怨恨下去就顯得小氣，便說道“好吧，就讓他們住一夜，但家裡沒多餘的房間，就睡鋪子吧”
鋪子是賣米的地方，沒有牀鋪，但好在夜家有多餘的棉被可以打地鋪，因爲窗戶全封閉，所以特別暖和，劉家父女這一夜算是熬過去了。
第二日清晨，董素清幫劉家父女收拾好鋪蓋後，打開了店鋪，夜家上下包括雪之在內，搬米的搬米，做飯的做飯，一副其樂融融的景象令劉英感到羨慕，如果當初沒有嫌貧愛富，如果當初沒有想一步登天，這些歡樂、這些溫暖就是她的了，劉英懊悔不已，夜家人請他們父女吃了早飯，夜杉道“哎，這收也收留了，飯也吃了，你們是不是該走了。”
老劉頭道“叨擾你們了真不好意思，可我們是真找不着去處了。”
夜杉道“你們找不到去處總不能賴在我們家吧。”
劉英道“夜初，我聽說你要分地給小林村的人，我們也是小林村的，能不能給我一塊，我知道這麼說有點丟人現眼，但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活路了。”
夜杉嬉笑道“阿英姐，你可以利用你的美貌再去找下一家呀，沒準又能當個少奶奶。”
“老三，吃飯。”夜初看了看劉家父女卑微的模樣，一想到他們變成這樣也和自己搞垮黃家有關係，便心軟了，道“地……可以分給你們，東街頭那套房子本來是黃府的，現在也送給你們吧，畢竟是同鄉，我這算仁至義盡了，以後你們的路怎麼走，自己把握吧。”
劉家父女紛紛感謝，夜初的以德報怨給了他們一線生機，雪之心裡很清楚，夜初這麼做不僅僅是放過了他們，也是放過了自己，這樣一來，他和劉家的過節算是徹底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