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僧人親口承認,小青和白素素無論如何都不敢相信,面前這位修行界人所敬仰的大法師,便是那斯文秀氣的季寥公子。
此刻站在臺上的了悸大師,着實有一代宗師的風采。
他向兩女傳音,承認自己身份後,便口吐玄言,佛音滌盪塵世。無論道佛,很快就沉浸其中。
不多時,許多人都發現,了悸大師談一會玄,說一會禪,切換自如,竟在某些微妙處,闡釋佛道同出一源的妙理。
隨着一字佛音落幕,說法結束,衆人不由心生悵惘,想要永遠沉浸在佛音中。
季寥步步蓮華,走下蘆篷,對着兩女道:“青姑娘,白姑娘,了悸願與兩位永結同心之好,不知你們可否願意?”
小青和白素素各自一怔,均自想不到高蹈出塵的了悸大師,居然會在衆目睽睽向她們兩個女妖公然示愛。
而且她們心頭悸動,亦非任何言語可以表達。
畢竟妖魔不容於正道,何況了悸大師更是正道領袖,名副其實的世間第一人。了悸大師是雲間月,她們至多是地上的塵埃罷了,終歸不是一路人。
季寥淡淡一笑,從手上解下一串佛珠,戴在白素素手上,他抓着兩女的手,說道:“現在,你們兩個都有我的佛珠,又不說話,我當你們默認了。”
白素素不由“額”了一聲。
小青先是有些臉紅,復又十分高興。她心道:“季寥不但喜歡我,還喜歡我姐姐,實在太好了。”
“我反對。”一聲突兀的呵斥,在蘆篷下格外刺耳。
說話的人是一位頭上有一個肉髻的僧人,傳說中釋迦牟尼佛頭上便長滿肉髻,但有高深見識的修行人便知道這是一門奇功,叫做“無見頂”。
若能修煉出三十二個肉髻,便可於世間成佛。
即使只修煉出一個肉髻,那也是了不起的成就。
季寥看了這人一眼,然後吹了口氣,只見那肉髻像是漏氣一般,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扁平。
衆人倒吸一口氣,隨着了悸大師無敵世間的威名建立,親眼見到了悸大師出手的人已經很少了,可是如今了悸大師僅是吹了一口氣,便廢了一位苦修士的功果,這種手段,着實恐怖至極。
這位修煉肉髻的苦修士被廢去修爲後,頹喪若死,再也說不出反對的話。
季寥淡然向衆人道:“還有誰反對。”
鴉雀無聲。
接着他微微一笑,說道:“那麼接下來便辦宴席,希望諸位能盡興而歸。”
其實天音寺的諸僧,心裡同樣震驚,可季寥的話,在他們心中猶如神佛的法旨一樣,是絕對不能違抗的。
既是季寥出一本佛經,以如是我聞開頭,這些僧侶讀起來都不會覺得突兀,而是認爲理所當然。
天音寺的僧人沒見過佛,在他們心中,了悸便是佛,他做的一切都是對的。
季寥言出如山,天音寺的僧人很快接受,開始忙碌起來。
而小青、白素素都被僧人請走,今日前來的高人衆多,恰好有擅長製作仙衣的修士,現在她們正好去量體裁衣。
只是兩女多少有些懵,卻也不想拒絕,如在夢中。
……
……
天書道:“這就將她們追到手了?”
季寥道:“不然你以爲呢?”
天書道:“我還以爲會有很多波折。”
季寥道:“其實你有沒有想過另一件事,天人劫因我而生,那麼這個世界同我做夢是不是本質上是一樣的。”
天書道:“我明白了,你修行心魔大法提過,夢境未必是虛,也可能是另一個真實的世界。所以這個世界既是一場夢,也是一場真。”
季寥道:“還有更重要的一點,夢境因我而生,我才該是主宰,幹嘛我要被所謂的情劫牽着走。”
天書一怔,說道:“這一點,我確實沒有想到過。”
季寥道:“弱者服從規則,強者制定規則。我早該明白這個道理的,但現在也不遲。”
……
……
天音寺裡內裡外都掛上大紅燈籠,而季寥立在洞房之外。
那一盆金風玉露,如今正擺在門外,已經開花。
“兩位娘子,我可以進來了麼?”季寥悠然問道。
大門開了一條縫,漏出小青的一絲面容,她道:“我姐姐說,要你作一首詩才肯放你進去。”
季寥灑然道:“什麼詩?”
“就此情此景,你即興賦詩。”小青道。
季寥微微一笑,信手抄來一首,吟道:
“東風嫋嫋泛崇光,香霧空濛月轉廊。
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燒高燭照紅妝。”
小青向裡面道:“姐姐,這首詩怎麼樣?”
白素素幽幽道:“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燒高燭照紅妝。季寥公子是說自己愛花惜花之人,此情此景沒有比這首詩更打動人的了。”
小青嘻嘻一笑,將門打開。
季寥抓住她的手,走到牀前,白素素正戴着紅蓋頭,旁邊一隻紅燭高高燃着,一滴滴蠟炬的紅淚,滑落在紅燭兩邊。
季寥舉起蠟燭,揭開紅蓋頭,看到白素素清婉動人的面容。
小青抓着他的手,依偎在身旁。
季寥油然生出一種想要跟她們長相廝守的念頭。
白素素明眸皓齒,欲語還休。當季寥手指勾起她下巴時,她嬌怯怯道:“相公。”
季寥忽地嘆了口氣道:“該結束了。”
紅燭落入帷帳,驀然生出大火。
大火將一切吞沒,整個世界都開始崩潰。
參仙、南海神尼以及這世界裡其他的高人,都在大火中慘嚎,最終支離破碎,他們都真實存在於此方天地,更感受到天地之外更有天地,但隨着這場大火,一切都將沒有痕跡。
季寥仍在大火裡,他沒有被燒死,而是成爲大火裡唯一的活物。
不,不只是他,還有一座山峰。
連飛來峰都被燒成灰燼,但大火裡仍有一座山峰留存下來。
這座山峰屹立在火海上,山巔裡站着一人,正是那魔教教主。
“好一場大火。”魔教教主道。
季寥悠悠道:“我本來連你都不想見的,但想了想,還是決定見你一面。畢竟我已經知道小青和白素素是誰,卻還不知道你是誰。”
他手裡攥着兩根繩子,一青一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