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風了,很冷。
安離也不再問了,站在欄杆前縱身一躍,血紅的披風揚起,染紅了司寇千傲的視野,他有些慌亂,伸手拉住她,大吼:“你去哪兒?”
“救他。”
安離言簡意賅,司寇千傲聽着有些惱火,問:“你就那麼在乎他?”
“他對我好。”
語落,安離毫不猶豫的掙脫司寇千傲的手,飛離了摘星樓,翩然,若仙,魅惑,似妖。
司寇千傲看着空空的手,鳳眸裡有些失望,心裡也空落落的,揚手一個響指,對着樓頂命令道:“告訴左護法,我要活的。”
“是。”樓頂低聲應了一聲,接着一條黑影便竄了出去,隱沒了。
他突然覺得,這顆棋子不聽話,要讓其順從,還得抓住要害,隱約覺得,在安離心中,万俟聖昕的性命已經超越了秘色瓷,這個認知,讓司寇千傲莫名煩躁。
一聲高過一聲的慘叫回蕩在桃花塢,讓這個曾經的人間仙境如若無間地獄一般,陰森的嚇人,安離循着聲音尋去,卻一無所獲,別說是万俟聖昕,就連他手下的侍衛都沒有發現,偶爾見着,不是缺胳膊斷腿兒,就是面目全非,到最後,連血跡都消失了,唯有那濃烈的血腥味嗆得人難過。
身後有些響動,安離停下腳步,掌中聚起真氣,用力的往後一揮,鮮紅的火焰自掌間散開,直直的飛出三米開外,定睛一看,倒沒看見有人,只是那些枯桃樹被烈火燒得焦黑,乾裂着,脆生生的,像隨時都會脫落一般,樹根周圍,還有一小圈細細地黒木灰。
“呀,還好我躲得快,娘娘這是要在下的命啊。”
安離循聲望去,是左護法夜幽,他穿着黑色的鎧甲,很精神的樣子。
“是你。”安離鬆了口氣,接着又挺高了警惕,認真的問:“你是司寇千傲派來殺他的?”
“他?你說万俟聖昕?”夜幽反問,見安離瞪他,訕訕的笑道,“可不就是在下的任務嗎?本來九宮八卦陣已經是天衣無縫了,還讓我堂堂一樓護法來這荒郊野外的等着收屍。哎,這,真是慘絕人寰,慘無人道啊。”
“你說誰慘無人道?”
陰冷的聲音幽幽的在夜幽身後響起,他大驚失色,擠出一抹不太好看的怪笑,討好的說:“樓、樓主,我說這戰鬥的場景呢,您是沒看到,血呼哧啦,老嚇人了。”
“好好說話!”司寇千傲冷冷的說,他是追着安離來的,卻不想會遇到夜幽,此處還未進入陣法,看來他的左護法大人在偷懶了。
夜幽收起不正經的樣兒,嚴肅的答道:“血沉的九宮八卦陣法確實厲害,這麼一會兒,万俟聖昕帶來的侍衛死傷過半,若不出意外……”
“意外來了。”司寇千傲揚手示意夜幽安靜,不消片刻,一枚黑影便來到兩人眼前,男人並沒有像一般侍者那般下跪,只是弓着身子,拱手道:“陣中來了高人,万俟聖昕現已脫困,往樓裡去了。”
黑衣男子說完,也不待司寇千傲有所指示,兀自去了。
“看來,我得親自會會他了,万俟聖昕。”
安離看到他在笑,笑得很美很傾城,也很,危險。
她又開始心痛了,一個是她莫名其妙愛上的妖孽樓主,一個是對她一見鍾情的癡情戰神,哪一個,她都不願見其受傷。只是,熟悉戰爭的安離深知,戰爭一旦開始,便沒有停下來的理由,特別,是在這勾心鬥角爾虞我詐的亂世。
“要觀戰嗎?”司寇千傲對安離伸出手,像一個有禮的紳士,而安離,是他的公主。
只有彼此知道,他不是紳士,而她,亦不是他的公主。
安離微微一笑,將手搭在司寇千傲的大手上,兩人身後的夜幽,眸子裡藏着些難以言喻的失落,連他自己也未曾發覺。
司寇千傲將安離的手指放在自己脣邊,輕輕一吹,尖銳的哨聲響徹整個桃花塢,安離猜想,這是他在召喚他的坐騎,她甚至能想到,待會兒會有一隻棗紅色的汗血寶馬自林子某一角跑出來,就和司寇千傲一樣招搖。
可是這一回,安離錯了,自林子裡跑出來的,雖然張揚,卻並不是汗血寶馬,而是一匹雪白雪白的狼!
這畜生速度快得驚人,帶着一路飛揚的塵土踏風而來,沒有一根雜毛的白色毛皮若雪山上最純潔的那一角,閃着淡淡的銀色光暈,在昏暗的林子裡尤爲顯眼。
它有一雙琥珀色的眼睛,淡淡的一點黑色像是隱藏了所有情緒,和它的主人一樣神秘,卻少了妖嬈,多了霸氣。
這是一隻兇猛易怒的畜生,安離想。
“喲,幾日不見,白是越發的壯實了。”夜幽皮笑肉不笑的讚道,說着還往後退了一步,不難看出,他有些怕它。
司寇千傲驕傲的笑笑,道:“這是自然!”
“它叫,白?”不知何故,安離喜歡這隻雪狼。
“嗯,”司寇千傲摸摸雪狼有光澤的皮毛,指着安離對它煞有其事的介紹道,“她叫安離,是你的女主人。”
雪狼還沒反應,夜幽那邊已經衝到司寇千傲面前,拽着他胸前的衣服,怒道:“她是女主人?那月兒呢?你置她於何地?忘了嗎?她纔是你的王妃!若不是爲了你,她會……”
“我沒忘!”
雪狼衝夜幽齜了齜牙,脊樑上的毛也跟着豎了起來,兇相畢露。
安離走過去,輕輕地撫摸着雪狼的頭,幽幽地說:“我幾時說過要做你的女主人?我只是喜歡你罷了,衆生平等,誰又該是誰的主人?白,你知道嗎?”
白拱了拱安離的手,舒服的閉上眼睛,很溫順,也很隨和。
司寇千傲和夜幽聽出了安離的諷刺,沉默了。
“它很喜歡你。”司寇千傲見白對安離的親暱勁兒,覺得不可思議,白是個脾氣暴躁的三歲小夥子,是自幼跟隨司寇千傲的大漠孤狼,平日裡永遠是生人勿近,就連和司寇千傲一起長大的夜幽,它也不那麼友好,如今卻對安離這般,這女子果真不一般。
司寇千傲心裡,竟然有種慶幸,也不知是從何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