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小姐,月尊大人,前面就是主子寢宮了,奴婢就不過去了,兩位好走。”
小宮女在涼亭十步開外停下來,指着一處靜謐的矮窗,回頭對司寇千傲和安離交代道。
“多謝小妹妹帶路了。”安離謝過宮女,往矮窗那邊去了,司寇千傲頓了頓,深深地看了那領路宮女一眼,這纔不疾不徐的跟上去,走在安離身邊,目光纏纏綿綿的繞在她身邊。
小宮女見司寇千傲走了,重重的舒了口氣,那深不可測的鳳眸,彷彿能洞察一切,只一眼便看得她心慌,紅着臉低下頭去,久久不敢擡起頭來。
夜風吹拂過明鏡一般的湖面,吹皺了一片祥和平靜,那些波光粼粼的畫面,就像人的心,一樣蕩蕩漾漾的,總也靜不下來。
淡青色的裙襬,也迎着風飄揚着,讓夜美得醉人。
“小茉,你看,這裡真像我們家裡啊。”李青青突然伸出纖纖玉手,指着已經不太平的湖面,那裡,倒映着一襲淡青的紗裙,還有一個怯生生的黑色雙環鬢。
李青青回過頭來,那是一張憔悴得有些過分的臉,有一道很長很長的疤痕,還新鮮着,有暗紅色的血污嵌在裂開的皮膚裡,讓那道本就不好看的痕更顯猙獰,她在笑,卻不再美麗,她說:“小茉,你還是不願和我說話嗎?”
“二小姐,你回府吧。”
良久,被稱作小茉的宮女冷不丁的冒了一句,李青青聽了,慼慼然笑了,素手撫上臉上的疤痕,道:“小茉,你又在說笑了,我如今這副樣子,怎好回去見爹孃?我哪有顏面去見他二老?”
“小姐,對不起,都是小茉的錯,要不是我……”小茉突然跪下來,淚如雨下。
“不怪你。”
“怎麼不怪我,你的傷是我親手劃傷的啊,小茉真是該死。”小茉已經有些泣不成聲,李青青見了心疼不已,忙過來扶她,小茉慌忙的揮開她的手,站起身來,退離李青青三步之遙,道:“小姐別過來,否則,又該受罰了。”
李青青手上抓了個空,心裡更是難受,早知今日,當初她又何必要強求這后妃之榮華?若是嫁與三皇子,倒不必生出這麼多事端了。
前些日子的宮宴之上,李青青是被万俟賢昳指婚給了三皇子万俟明暉,她見其是一個失勢王爺,又不如皇上秦王來得俊朗,便以死相逼誓死不從,父親不得已,以官位相逼才得以讓万俟賢昳納了她爲后妃,卻還不得昭告天下,與同日晉封的雪妃同居一宮。她原想一個胡女,斷然不是什麼人物,便滿口應下。哪知万俟賢昳命薄,次日便遇刺駕崩,新皇万俟聖昕心裡眼裡只有一個君心璃,哪裡知道後宮有她們幾個過氣的皇妃?
忍受寂寞不難,但要習慣卻是個異常艱難的事情,於是在那些日子裡,她陪嫁的丫鬟小茉變成了唯一能慰藉靈魂的伴侶。日子一天天的過去,李青青日漸消瘦,父親李太尉差人捎來口信要她出宮,小茉興奮不已,收拾好行李便說要去雪妃娘娘那邊辭行,這一去,便沒有回來。
李青青至今也不明白,那晚小茉到底看到了什麼,只知道她在房裡等了很久也不見她回來,次日,小茉跟在雪妖身後,完全變作了陌生人,她不解,上前去問她,迴應她的只有冷漠。那之後她只見過小茉一次,她來勸她回府,再然後雪妖就來了,溫順的小茉突然變了性子,對李青青大呼小叫,也就是那一天,小茉用一支金簪毀了李青青之顏。
李青青還記得,那支金簪是她贈與小茉的。
“是她逼着你不靠近我,是嗎?”李青青問小茉,這個自幼便跟着她的小丫頭,一直是個單純善良的孩子,她不壞,李青青到現在還是相信着她。
“小姐,你不知道,雪妃娘娘她,她是個妖精!”
小茉說,她親眼看見了雪妖變作青煙的樣子,她就是一個妖精。
小茉說,她發現了妖精的秘密,所以會被她控制靈魂,她不得已,只能疏遠小姐,怕妖精遷怒於小姐。
小茉說,妖精要吸食所有美人的靈魂,所以她親手劃破了小姐的臉,讓她倖免於難。
小茉說,君心璃是她見過最美的女人,妖精一定會吸食她的靈魂,就在今夜。
……
今夜,風異常的大,李青青覺得自己很冷,很冷。她聽完小茉的故事,整個人頹然的跌坐在地,小茉過去扶她,她就拼命的掙扎,那個年久失修的欄杆一直在抖動,一直都在。最後,主僕二人落水了,似乎一點聲音都沒有,她們都覺得,那是一種解脫。
長廊的盡頭,安離和司寇千傲已經來到了矮窗下,一股子森森的涼意油然而生,安離五感靈敏得很,她能感覺到,矮窗內有一雙眼睛正直勾勾的盯着她,那目光是貪婪,還是嫉妒,她就不得而知了。
司寇千傲的感覺卻和安離不同,他有種預感,他會在這裡,得到他想要的東西,或許,就是玉璽。
“司寇千傲,你看到了嗎?就在窗子後面,有一個女人,她在看我。”安離說。
司寇千傲看過去,月照西窗窗無影,並沒有安離所說的女人,他是習武之人,若真有人,也該是有氣息的,可是,什麼也沒有。
“離兒,你如果累了,我送你回去休息。”司寇千傲以爲,安離是太累,產生了幻覺……
安離笑了笑,道:“司寇千傲,你知道嗎?如果是万俟聖昕,他會說,璃兒,別怕,然後,他會過去窗下查看,因爲,他總是會相信我,哪怕我在說謊。”
“離兒,我是司寇千傲,不是万俟聖昕!”司寇千傲如是說,臉上平靜無瀾,心裡不是滋味,就好像有一把缺了口的鈍刀不斷地拉鋸着他的心,直鋸到血肉模糊,卻總也不能停止了心跳,痛,席捲而來。
“是啊,你是司寇千傲。”
安離看着他的眼睛,不知該喜還是憂,她不該拿他與任何人相比,因爲她愛的便是他的冷血無情,他的無動於衷。
“呵呵。”
矮窗內,一聲淺笑傳了出來,妖里妖氣的,是雪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