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者之舞
殿堂燈火通明,鶯歌燕舞,羣臣頻頻舉杯暢飲,預祝哈圖西利勝利歸來。輕蹙娥眉,不管是在埃及還是赫梯,她都非常討厭這喧鬧的交響曲。
晨心纖纖移步進大殿,衆臣打量銀髮少女,膚如凝脂口含櫻,她依然如此美豔。
哈圖西利向晨心伸出手提出邀請:“晨心,真難得你會參加宴會,來,陪我好好喝酒。”
害怕自己靠近穆瓦塔爾嗎?晨心掩面嫣然一笑,規規矩矩跪坐在哈圖西利身邊,緘默不語,捧起酒杯一飲而盡。
她竟然如此乖巧?
哈圖西利坐立不安,他探不出晨心葫蘆裡賣的什麼藥,是否有必要把她攆出夜宴?
只要觀察哈圖西利淺色的眼眸,就能大概猜到這人在想什麼,晨心擱下酒杯,放開喉嚨清唱出聲,優美的旋律果然引起赫梯皇帝的注意。
“晨心?你來了?”穆瓦塔爾眼前一亮,“今晚的你可真像純潔的水精靈,你也是來爲哈圖西利餞行的?”
晨心起身,侍衛們立刻將她阻攔在距離皇帝5米外的距離,轉眼看向哈圖西利,他也正緊盯自己。
她倒也不氣不惱,露出和煦的微笑讓人如沐春風,彎腰攬裙鞠躬:“是的,皇帝陛下,預祝王子勝利歸來,所以爲王子獻上一曲。”
“好啊,我也很喜歡你的舞藝,開始吧。”
穆瓦塔爾做了個手勢,全場鴉雀無聲。
長吁一口氣,晨心按下裝飾在腰間的小小銀色音樂盒,前奏徐徐響起,那是赫梯人從未聽過的樂器演奏,踏起輕快的舞步,輕啓朱脣,延綿的歌聲迴盪於大殿。
驚鴻一瞥,體如輕風,婉若游龍,恬靜而妖嬈,充滿誘惑的嗓音詮釋着天籟般的雅緻曲調。
“穿着紅舞鞋,
這舞蹈永不能停下,
在所有的白日與黑夜
…………
風笛穿行,
鼓聲從未停息,
命運從腳下延伸。
…………
目光起伏於塵埃之間,
隨着天地之聲飛旋,
掠過了地獄的火焰,
觸摸到天堂的羽翼。”
庫米亞情不自禁地輕打節拍,配合晨心的舞步和歌聲;舞姬們也不由自主晃動身子,隨着輕快的異國旋律搖擺;穆瓦塔爾閉上雙眼,彷彿看見春季的夜晚,平原開滿朵朵黃色小雛菊,搖曳的婆娑樹影下,一羣人不停地起舞,他竟然跟着晨心輕哼出聲。
晨心的吟唱觸及了他們的心靈……
哈圖西利眯起雙眼,他雖然也沉溺於憂鬱深情的空靈音色,可他明白自己必須保持完全的理智,警惕晨心任何細微的舉動,隨時提醒侍衛們不要讓她靠近王兄。
聲帶振動,每吐出一個詞,每唱出一個音,都扯得喉嚨如同撕裂般生疼,這疼痛傳遍晨心身體每一根神經末梢,身體微微輕顫,額上也泌出一層細密的冷汗。
“穿越黑暗,
穿越光明,
彷彿逃離,
彷彿沉溺,
金絲緞帶裝飾着歲月,
青春在裙袂上流淌,
原來,
還是從終點踏回原點。”
晨心喘息着,強忍劇烈的疼痛,放聲高歌,嘹亮的歌聲逐漸變得輕微,清朗也帶上不和諧的顫音。
“瞬間與永恆,
搖擺裡拾取時光之河的波浪
…………
永不能停止,
靈魂只爲舞蹈存在。
這是藝者之舞,
這是你,這是我,
這是命運之舞
………
在這沉默裡,
風、雨,河川、海洋、大地、星辰、月亮、太陽,
沉默地見證了誰的悲憤與苦難?
………”
跌蕩起伏的歌聲伴隨輕微咳嗽傳到穆瓦塔爾耳邊,他狐疑地睜開雙目。
終於到了極限,歌聲中斷,晨心捂住嘴脣一陣痛苦的猛咳,倒吸冷氣,撕裂咽喉的疼痛幾乎令她眩暈,殷紅的鮮血順着手臂流下。
“晨心!”哈圖西利一個箭步衝到晨心身邊,她吐出的鮮血中混有少量的玻璃渣。
發現這些銳利的玻璃碎片,哈圖西利的眼神變得銳利駭人,他大吼出聲:“怎麼回事?醫生……醫生!”
醫生趕緊上前,仔細檢查完晨心的身體狀況,戰戰兢兢向哈圖西利彙報:“王子,她吞下了玻璃碎片,割傷了咽喉所以發聲的時候會很疼痛,唱高音也自然容易撕裂傷口,如果不及時處理,可能會導致失聲,更會……會……會性命堪憂。”
憤怒地握住晨心的手腕,溫柔的哈圖西利原來也可以如此猙獰,他發誓,誰對晨心下了如此毒手,揪出來一定將他碎屍萬段:“是誰?是誰做的?”
晨心淡然迴應:“被欺負的柔弱角色向來屬於受寵的女人,至於反派是誰,故事還沒結尾所以不知道。”
是宮中女人的嫉妒心造成的?手段竟然如此狠辣……哈圖西利心疼地撫過晨心細白的頸項。
“我倒不是怕失聲,不過……應該把歌唱完,要不多不吉利,”晨心推開哈圖西利,拭去嘴角的血漬,“皇帝陛下,我唱不了很大聲,就只能請你們安靜一點。”
沉溺於優美的旋律,穆瓦塔爾不希望這歌聲就此中斷,急急點頭:“唱吧,唱吧,小聲唱就是。”
晨心開口繼續,聲音自然降低許多,哈圖西利不由暗自爲她捏了一把冷汗。
雖然晨心盡力演唱,但穆瓦塔爾還是聽不清她在唱什麼:“晨心,你靠近一點,我聽不清楚你唱什麼。”
深色的眼眸快速閃過激動的眸光,晨心往前小移幾步。
不行,依然聽不見。穆瓦塔爾皺起雙眉,這怪不了晨心,要怪只能怪傷害她的人。
“晨心,你可以再上前幾步。”
點點頭,晨心再次上前,與皇帝的距離縮短到兩米左右,侍衛們阻攔了她的去路。
晨心微微一笑,不再靠近,很可惜,歌聲傳不到皇帝耳朵裡。
穆瓦塔爾想聽完這天籟之聲,不耐煩地揮揮手,命侍衛讓出一條道路:“晨心,上來,讓我可以聽見你的聲音。”
哈圖西利想要勸阻,可怎敢違抗皇帝的命令?
“晨心,把你的耳環交給我。”
他知道那是銳利的兇器,晨心揚揚眉,摘下左耳的水晶蝴蝶丟給哈圖西利。
哈圖西利接過耳墜,看看手中的血,再看看晨心虛弱的身體,手無寸鐵,她應該不會也不能做出什麼不智之舉吧?
不動聲色地來到穆瓦塔爾面前,距離皇帝只有半米的距離,晨心閤眼動情吟唱,忍下喉嚨一陣陣刀割般的疼感,纏綿的歌聲再次傳入皇帝的耳朵。
“暗藍的蒼穹憐憫地注視着我們,
注視着旅途吸去我們曾揚逸着的活色生香,
綴滿桅子花香的空氣,
………
最後成爲一些抽象的詞語,
延緩成兩端,
一頭連在逐漸模糊了往事的過去,
一頭向蒼茫漾溢的未來行去
…………”①
穆瓦塔爾叩打坐椅扶手,陶醉在音樂的海洋,侍衛們也忍不住傾心聆聽。
時機已到,歌聲嘎然停止,大殿響起清脆的抽劍聲,晨心閃電般拔出侍衛鋒利的鐵劍。
“晨心!”哈圖西利措手不及,劍刃劃過一道美麗的弧線,落在穆瓦塔爾的脖子上,晨心側臉面向大廳,對座下羣臣露出一個抱歉的淺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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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這個章節用的歌詞是~~~來自加拿大的聖女歌者LoreenaMcKennitt(羅琳娜.麥肯妮),這歌的名字叫TheMummersDance,中文名“藝者之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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