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記
夜已深,士兵們雖餘猶未盡,晨心卻有些睏倦,道過晚安,回房休息。輕輕推開門,正想上牀,有什麼東西咬着她的衣角往外拽,回頭一看,是蒙圖,雄獅蒙圖。
“你也不怕嚇着人?當然,我雖然嚇不着我,可我也算是人。”
蒙圖不想跟晨心鬥嘴,它低下身子:“晨心小姐,請坐上來,我要帶你去見一個人。”
“不要,我好睏……”
晨心不予理會,只顧爬牀,深夜在外遊蕩那是不良少女。
蒙圖張開嘴欲大聲咆哮,她急忙抱住它的頭:“別吼別吼,算我怕你,走吧。”
跨上雄獅的背,一路飛馳,蒙圖在一片偏僻的曠野停下,嬌弱的身影似乎已等候多時:“你終於來了。”
晨心覺得她的背影很熟悉,一時之間又不太想得起來:“你是誰?找我有什麼事?”
少女轉過身,神色肅穆:“阿波普已經開始行動,你必須儘快繼承戰爭女神的神劍,並找到剋制她的太陽神之眼。”
晨心無奈地聳聳肩:“又一個認錯人的。你要見的應該是我的姐姐林夜心,她現在身處底比斯,去那裡找她吧,我要回去睡覺。”
少女並不出言爭辯,慢慢攤開右手,晨心手腕上的銀鏈發出眩目的白光。光芒聚集到少女掌上化爲利刃,握緊刀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揮向晨心。
蒙圖不禁驚叫出聲:“娜芙瑞小姐,晨心小姐……”
由於攻勢太猛,晨心來不及思考,身體做出本能反應,腳跟輕輕向後一蹬,避過劍鋒,同時撫上水晶蝴蝶耳墜,拉出細如蠶絲的銀線。
趁晨心還沒站穩身子,娜芙瑞接二連三展開攻擊,晨心身輕速快不斷後退,靈巧地左右閃躲。
即使知道正面攻擊難以傷到晨心,娜芙瑞還是找準空隙揮刀砍向她的脖子,晨心甩出銀絲,與劍刃相撞發出“鏹”的金屬碰撞聲。刀身被絲線緊緊纏繞,娜芙瑞索性順勢向晨心扔出手中長刀,晨心操縱指間銀絲將刀扔出幾米之外。
此時,娜芙瑞迅速衝向晨心,靠近她的身體,伸手撕破她的上衣,眼前看似柔弱的女人居然可以輕易地靠近她,晨心清冽的眸子瞪向娜芙瑞,臉上一直懸掛的輕鬆笑容失去蹤跡。
娜芙瑞長長吐了口氣,對付她可真累,幸好自己只是一個虛無的影子,否則還真有些駭怕晨心所散發的濃烈殺氣。
“蒙圖怎麼說也算頭神獸,它的爪印沒有那麼容易消失。”
爪印?晨心疑惑地扭過頭,雪白的右肩赫然露出幾道淺紅的野獸爪印,晨心瞪大雙瞳,爲什麼肩膀會有傷痕?什麼時候……什麼時候在哪裡受的傷?爲什麼完全想不起來?
伸手撫上這奇怪的痕跡,零星的畫面片斷好似潮水般涌進腦海,如同經歷了一個長長的夢。她站夢的彼端,遙望高呼的民衆,威嚴的塞提,冰冷注視她的埃耶,還有縈繞在耳邊的拉美西斯低沉的呼喚。側過眼,她清楚地看見站在祭壇前的少女,看見她開啓封印,看見她拔出女神的武器,看見她馴服女神的守護獸,看見她一步一步踏上臺階,恭敬地跪倒在拉美西斯面前……
“高貴的王子,請允許我成爲您的利牙,我將我的勝利、榮譽,連同生命一併奉上,爲了您取得最輝煌的勝利。”
猛地,她的身體裡躥出什麼東西,將那些在腦海裡閃現的片斷一一吞噬,晨心頭疼欲裂,終於承受不住這強烈的衝擊,無力地癱坐在地。
“那就是阿蒙神廟前,馴服蒙圖時留下的勳章吧?也是你成爲拉美西斯利牙的標誌。”
沉重地喘着氣,晨心極力調節自己的呼吸,稍微平穩後,她收起銀絲,拉了拉被扯壞的衣服,淺笑於面:“我確實聽不懂你在說什麼?這幾道疤痕我也不知道是怎麼來的?如果我知道是誰做的,一定會好好向它好好算帳。”
娜芙瑞無法看透銀髮少女,她也沒時間再去猜測:“時間已經不多。林晨心,我很抱歉把本該屬於我的責任推給你,記住,一切的關鍵……就是你的血。請保護埃及,還有,對不起……”
漠然目送娜芙瑞消散,晨心拔起長刀,方纔鋒利的刀刃接觸到她的手,立刻變得鏽跡斑斑,白光閃過,又化爲鏈子套回她的手腕。
“晨心小姐……”蒙圖不安輕喚,晨心瞥了它一眼,犀銳的目光迫使它縮了縮頭。
“這影子就是你要我見的人?”
“是的,晨心小姐,我想證實……”
“證實什麼?”晨心的口氣變得嚴厲,“我已經說過了,我不是什麼該死的戰爭女神!”
蒙圖吞嚥口水:“晨心小姐……”
“回去了。”平和地拍拍獅頭,蒙圖嚇得心驚膽顫,不敢再多說,載上晨心送她回房休息。
總算到了自己的房間,晨心取出銀針,首先得縫補好被撕破的衣服,就這麼一件……今天晚上發生的事太過突然,還好沒什麼人能聽懂蒙圖的獸語,也省了不少事,不幸中的萬幸。不過那個女孩子,總覺得在哪裡見過,爲什麼就是想不起來?
聽見開門聲,晨心迅速扯過被單裹住身體,望向門口,是一臉倦容的拉美西斯。
“王子,很晚了,有事嗎?”
拉美西斯關上門,坐到距離晨心咫尺的位置:“明天我會吩咐烏諾送你回底比斯,替我轉告夜心,小心謝納。”
“那你呢?”
“我接到消息,赫梯王子哈圖西利親自帶兵攻打埃及。來得真快,也好,我所受的屈辱正需要他來償還。”
拉美西斯看來還算輕鬆,不是那麼在乎赫梯大軍挺進,可晨心知道,其實他的內心是無法平靜的。
“啊……”晨心突然想起了什麼,“我的工錢……”
拉美西斯捏起她的下巴笑道:“你給我老老實實回底比斯去,戰爭不適合你。”
“可我的工錢……”
晨心不理會他的威脅,她很愛錢的,而且那是正當得利。
明知道她在裝模做樣,拉美西斯還是受不了那副可憐兮兮的表情,不耐煩地衝她揮揮手:“連同我的帳一併幫你討回,快回夜心身邊去,別再給我出意外。”
晨心回以微笑:“勉強接受。”
送拉美西斯離開,打開窗戶,潔白的鴿子飛進晨心的房間,取下它爪上的情報露出淡淡笑意。
“古代的戰爭……若不是我還有事沒解決,真想一睹爲快,夜心姐姐……不知道你的身體是否已經康復?還有,雷普隊長……你,做好準備了嗎?”
翌日,拉美西斯指揮軍隊列出陣形,清點儲備糧草、裝備,戰車一字排開,這是將是一場艱苦的硬仗。
扶晨心上馬,拉美西斯特別叮嚀烏諾,看好晨心,保護她安全地回到夜心身邊。
掃視校場上的士兵,晨心似乎想說什麼,最終還是忍住沒有開口,輕聲吩咐烏諾:“走吧……”
“出發!”
護送晨心的隊伍緩緩前行,晨心的眼角不斷掠過無數熟悉的面孔。
就這樣離開半月來同甘共苦的戰士們可以嗎?她不可以留在這裡,拉美西斯身邊的位置是姐姐的,必須忘記那種可怕的悸動。
不可以冒險……不可以耽擱在戰場……她不是什麼守護埃及的戰爭女神……戰爭女神的稱號是屬於姐姐的……薩菲在等她……她還有必須完成的最後使命……她的時間已經不容許她多管閒事……
閉上雙眼,腦海閃現凌亂的畫面,以勇猛著稱,雄視西亞的赫梯,埃及人無法匹敵的鐵器,優良的雙馬戰車,戰場上即將屍橫遍野,血流成河……那些陣亡的將士中……是否會有拉美西斯……
“即使忘記,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再次使我愛上你。”
“你的生命對我還有很大的價值,沒有得到我的允許,你絕不能死!”
“我要你成爲埃及百姓不可置疑的存在,然後娶你爲妻,我唯一的王后。”
………
頭,又開始疼痛,那些熟悉的陌生畫面不停地在腦中浮現,到底是怎麼了?這個答案,也許……也許只有……
勒住繮繩停滯在原地,視線齊刷刷地落在晨心身上,只見她跳下馬背往回跑,停在拉美西斯面前,上氣不接下氣地急喘:“王子……哈圖西利王子欠的我工錢,我想自己親自去討要,可以嗎?”
拉美西斯嚴肅地看着晨心,戰爭不是兒戲。
“你真的可以再一次忍受?”
“可以。”
“你有死的準備嗎?”
“有。”
“你決定了?”
“決定了。”
放聲大笑,伸出雙手抱起晨心,拉美西斯雙目炯炯有神,他朗聲宣佈:“那麼,就留在我身邊,爲埃及唱響勝利之歌。”
校場上,埃及士兵發出震天歡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