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關上門。把我重重地推到沙發上坐下。
“去哪了？爲什麼不叫我？手機也不帶, 你知道我等了多久？”他一連串地質問着，臉色白得發青。
我看見茶几上有開着的酒瓶，高腳杯裡有半杯紅酒。
我擡起臉, 淡漠地看着他。“譚夕銘, 我們只是名義上的夫妻, 只是做做樣子而已, 你沒有權利管我的事。”
“沒有權利？”他欺身過來, 伸手捏住我的下巴。“既然有名義，那我就有權利！”
我又驚又痛，想拉開他捏痛我的手, 他卻就勢將我壓倒在沙發上。
“你要幹什麼？別讓我看不起你！”我虛弱地掙扎着，才發現自己根本沒有力氣。已經一天沒有吃東西了, 這會兒餓得發暈。
“你本來就看不起我。”他的氣息中噴着微醺的酒氣, 聲音虛弱而疲憊。“你覺得我還有力氣做什麼嗎？我從５點等你等到現在, 有力氣也用完了。”
我忽然想起來剛剛買的蛋撻，被我隨手放在沙發上, 此時恐怕已經壓爛了。
“我買了蛋撻。”我輕輕地說，然後指指身下。
他撐着手臂站了起來，從我身旁拿起一個已經壓扁的食盒，打開來，放到茶几上。
“你吃吧。”他的表情緩和下來, 從桌上的煙盒裡抽出一支菸, 點燃, 默默地看着那盒壓得面目全非的蛋撻。
我坐起來, 顧不上蛋撻是否完整好看了, 狼吞虎嚥地就着紅酒吃了一半，胃裡充實溫暖起來。我將食盒推給他。“你吃點吧。”
他彈了彈菸灰, 看着我的眼睛。“說吧，去哪了？去見誰了？”
我避開他鋒利的眼神，作勢欲起身，卻被他伸手按住。“是吳錚對嗎？”
我冷冷一笑，坐下來。
“是的。我是去見他了。怎麼樣？我提出離婚了，可是你並不願意。”
他的眼底流露出一絲痛苦。
“他爲了得到你，不惜利用自己的女朋友，讓她爲他去犯罪，去勾引別人，你還爲了這樣的男人和我談條件，還要和我離婚！爲了你，我放棄了教訓他的機會，爲了你，我放棄了幫雨薇報仇的機會！”
他低吼着，象一隻被激怒的獸。
“就算是他是這樣的男人，他也比你強。至少，他對我是真心的。”我直視着他，看見他的表情因爲憤怒漸漸扭曲。他將菸頭掐滅，轉身看着我，目光詭異而凜冽。
“真心？我對你的真心都被你踩在了腳下！”他泛起一絲苦笑。
“是嗎？”我輕蔑地看着他。“我卻認爲你不配說這兩個字。”
他驀地抓住我的肩膀，指甲幾乎陷進我的皮膚裡。“你再說一遍！”
我痛呼：“你放開我！”然而我越掙扎他抓得越緊。
“你不配！你不配！”我喊着，淚水嘩嘩地流了下來。
他的瞳孔驟然放大，將我的肩膀用力扳過去，狂亂地吻住我的脣。他近乎瘋狂地噬咬着，我猝不及防地被他的舉動牽制了，待一股腥甜的味道注入口中，我才清醒過來，我使勁轉過頭，伸手重重地推開他。
只聽見一陣噼哩叭啦的響聲，他撞到茶几，酒瓶倒了，跟着酒杯滾落，砸到石質的地面上，發出清脆的碎裂聲。然後是他重重地摔到地上的悶響聲。
“嗯。”他發出輕微而壓抑的悶哼。
我一驚，沒想到這一推的力量竟然這麼大。我急忙蹲下去看他，他的額角一定是碰到玻璃茶几的一角，撞破了，正在流血。他躺在地上，閉着眼睛，睫毛微微顫動。
“對不起，夕銘，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慌亂地用桌上的紙巾給他擦血，他伸手格開，然後睜開眼睛，緩緩地站了起來。
“我不配。”他啞啞地說着，一臉的落寞，慢慢走出門去。
“咣噹!”我聽見防盜門重重地關上，他的腳步聲漸漸遠去。
在他轉身的一瞬間，我看見了他的眼淚。沿着眼角流到脣邊。
他竟然落淚了。
我想，他是愛我的。可惜，他的愛，我承載不起。
或許，那只是一種佔有慾，源自妒嫉。
可是我的心，仍然象被什麼扯着，一點一點地撕着，象一張紙已經被撕成了碎片，在空中沒有目的地飄着，不知道飄到哪裡纔是終點。
我收拾了地上的碎片，拖了地，擦了茶几，然後無力地躺在牀上。
莫藍打來電話，問我吳錚的官司如何了。
我說，譚夕銘決定撤訴了。
“他不同意和你離婚吧。”莫藍輕輕地說。
我驚訝地說：“你怎麼知道？”
莫藍的的聲音在寂靜的空間裡異常清晰。“因爲我知道，他愛你。”
我沉默着，聽着她接着說道：“媽媽的情況已經很穩定了，我今天給我爸爸打了電話，他已經同意提前退休來照顧媽媽。我事先沒有告訴你，你不怪我吧？”
“不怪。這樣很好。”我想，這樣也好。能和自己所愛的人在一起，真的是一件幸福的事。
“姐，等我爸爸過來以後，我想回來。有些事情，我想幫你，還有些自己的事情，我想處理一下。”我聽着她平穩的語氣，內心感到很寬慰。
“好的。我會告訴王叔叔，如果媽媽的情況好的話，還是接回家來吧。我會把臨湖別墅賣了，我們重新選個地方住在一起。”
“姐，爸爸不是給了我一套新房嗎？我們就住那吧。你現在是結婚的人，還是和他住在一起吧。”
“難道你真的贊成我和一個憎恨的人生活在一起嗎？”我有些詫異。
“姐，爸爸去世那天我也在現場。其實後來我仔細想了想，那只是一個巧合。爸爸的心臟一直不好，也沒有隨身帶着藥，當時譚夕銘也是因爲我和爸爸起了爭執，他並不是故意的。但是我知道他是針對吳錚，因爲他事先沒有跟我提過要我當總裁的事，可能是爸爸突然的舉動讓他如此應對吧。姐，他恨吳錚，都是我在做你的期間引起的誤會，這件事因我而起，也需要我來解決。因爲爸爸的去世，你恨他入骨，但是他根本不解釋就承認了，還答應和你結婚，我覺得，他承受的痛苦並不比你少。而我認爲，他是個根本不在乎錢的人。他這麼做，肯定有什麼其它的理由。我本來以爲，重新做回林莫藍，他會愛我，可是當他發現我並不是他愛上的那個林莫藍時，他退縮了。所以我很肯定，他的心裡只有你一個人。姐，和他好好相處吧，我真的希望你能夠幸福。”
聽了莫藍的話，我怔住了。
掛了電話，我一直在想，她說的，似乎有些道理。
可是我始終無法平靜地面對他，我放不下自己的心結。
更何況，他現在被我傷透了心。
我一直凝神聽着客廳裡的動靜。門鎖一直沒有響。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再也堅持不住，慢慢地合上了睏意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