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默地開着車, 我忽然發覺並不是去臨湖別墅的方向。
“你要帶我去哪?我要回家。”我有些慍怒地說道。
“去我的公寓。你別忘了,你現在是我的妻子。”他頭也不回地說。
“放心吧,我不會對你怎麼樣的。好歹也要做做樣子吧。”他冷漠的語氣裡似乎透着一絲無奈。
我的心裡浮上一種難以名狀的, 複雜的滋味。妻子?這個陌生的稱呼一下子讓我的心充滿了酸澀。曾幾何時, 他還是個溫文爾雅的白馬王子, 我也只是一個懷着單純願望的灰姑娘, 究竟爲什麼, 要讓我眼睜睜地看着童話般的美好幻覺在我面前毀滅,卻還要讓我承擔這殘忍的結局。我成爲了他的妻子,卻不是因爲愛情, 而是因爲一場讓我絕望的交易。
他提着我的行李走在前面,我默默地跟着他進了公寓。
“你住臥室, 我住書房。”他淡淡地說着, 把我的行李放進臥室, 然後取了他的衣物出來。“你先收拾休息一下,我們七點鐘去吃晚飯。”
看着他進了書房, 然後關上門,我忽然覺得自己很疲倦。洗了個澡,換上睡衣,我再沒有精神收拾東西,躺倒在牀上就沉沉睡去。
一陣刺耳的連續不停的鈴聲將我震醒。我找到枕頭旁邊的手機, 按下接聽鍵。
“納納, 我是吳錚。我要見你。我在JOY酒吧等你。”說完他就掛了。
他是不給我機會拒絕。我預感到他一定會告訴我什麼事。我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 9點10分。
譚夕銘不是說7點去吃晚飯嗎?我翻身坐起來, 發現身上蓋着被子。我記得睡下去的時候根本沒有打開牀上的被子。他進來過?替我蓋的被子?
我不會被這麼一點小細節就打動的。譚夕銘, 我不會讓你如願以償的。
我很快地換好了衣服。
他不在臥室。我敲了敲書房的門。沒有迴應。
我推開門,看見他伏在電腦前睡着了。電腦的屏幕上, 是滿屏的穿着訂婚禮服的我的照片,照片中的我,帶着幸福的微笑,盈盈含羞地看着身旁的他。
我輕輕關上門。然後出了公寓。
JOY酒吧裡的人不多,倘大的空間裡反覆地迴盪着憂傷纏綿的藍調。
吳錚坐在角落裡,朝我揮手。
“納納,我不是吳雪婷的兒子。”我剛坐下來,他有些急切地說道。“她是我的姑姑。其實那天在聽到你爸爸的遺囑後,我就馬上去找了我爸爸,因爲我知道我姑姑的名字。他告訴我,同名同姓的人多的是,而我姑姑絕對不可能是你爸爸要找的人,因爲她在二十多年以前就死了。可是今天你說出了我父母的名字,我想這肯定不是巧合,所以又再次問了我爸爸,他承認了。他說,當年我姑姑留下一紙遺書,說是因爲你爸爸玩弄了她,卻不願意和她結婚,因此她無顏活下去。她託我爸爸替她照顧她的兒子。可是在她自殺的當天,她的兒子莫名的失蹤了,我爸爸這麼多年來一直在尋找,他留在這裡開公司,就是爲了尋找我姑姑的兒子。”
我冷眼看着他。“所以你爸爸派你潛伏在奇地,用盡手段地接近我,破壞我的生活,伺機報仇是嗎?”
吳錚急道:“納納,你相信我,我真的是剛剛纔知道真相。我承認,一開始接近你,是因爲我想和譚夕銘一比高下,後來我是真的愛上了你。我曾經故意破壞你們的關係,那是因爲我發現他並不是真心地愛你。我早就發現他悄悄挪用資金了,只是沒有證據,所以才利用雨薇做他的秘書之便去偷竊他的資料。如果他是真心愛你的話,怎麼可能被我輕易製造的誤會就放棄你呢?你好好想想。”
我想到在安全通道的時候,他對正是“莫藍”的我的關心和曖昧,在沒有真正解除婚約之前,他卻是在關心着另外的女人。我的心一陣刺痛。上天讓我變成莫藍的那段時間,也許正是爲了讓我看清楚他究竟是個怎樣的人。
見我沉默不語,吳錚忽然抓住我放在桌上的手。“納納,你知道嗎?當我聽說了我姑姑的事後,我真的很害怕自己就是她的兒子,我怕我們有血緣關係,那樣我就不能愛你了。還好,我不是。上一代的恩怨都過去這麼多年了,我想我爸爸如果真的想替姑姑報仇,他不會等到現在才做吧?”
我抽出我的手,冷靜地說:“吳錚,即使你不是,你也不能愛我。因爲我已經是別人的妻子了。”
“你何苦要這樣折磨自己呢?你們的婚姻根本是無效的,你現在纔拿到出院證明,可以說那個時候你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嫁給我吧!納納,我會全心全意地愛你,照顧你,不讓你受到一點點的傷害。”
我看着他的眼睛,我相信他是真誠的。“吳錚,我相信你說的。但是我想告訴你,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雖然你不是吳雪婷的兒子,但是也和她有很深的淵源,所以我還是會幫你擺脫這場官司。我不會嫁給你的,婚姻不是兒戲,我們都要對自己的行爲負責。”
吳錚的臉上露出深深的擔憂。“納納,我知道你的想法,你爲什麼這麼傻?你以爲用這樣的方法就可以報仇了嗎?他根本不在乎,懂嗎?婚姻於他來說只是一種工具,只是一場交易,你傷不了他的,相反,你只會傷了自己。”
我的臉刷地變得慘白,他憐惜地看着我,繼續說道:“納納,停止吧。讓我來爲你分擔這種痛苦,好不好?”
我擡起他面前的酒杯,仰頭灌了下去。伸手去拿酒瓶,卻被他擋住。
我悽然一笑。“吳錚,我們不可能的。回去問問你爸爸,他會願意你娶一個曾經逼死自己親妹妹的人的女兒嗎?本來仇恨都已經被埋葬在時間裡了,你偏要去提醒他,而且還要讓他天天看着,來加劇這種痛苦的回憶。如果是你,你能接受嗎?我想沒有人可以接受。知道嗎?我和譚夕銘結婚,就是想天天看着他,提醒自己我爸爸是他害死的,我不能忘記,一刻也不能忘記。所以我也不讓他忘記,我要每天都提醒他,他害死了自己妻子的爸爸,我想親眼看看,他可以忍受到什麼時候。”
“納納,你何苦這樣折磨自己?難道你這樣做,你爸爸泉下有知,他會開心嗎?就算你使他一輩子都不得安寧,那又怎麼樣?你比他痛苦,比他經受的折磨要多得多!”
“別說了!”我粗暴地打斷他。“吳錚,你以爲你是誰?你那麼瞭解我嗎?不要以爲我爸爸信任你,就要我對你怎麼樣!這次幫了你,以後我們誰也不欠誰的,各走各路!我活得怎麼樣,都跟你沒有關係!”
“你!”吳錚苦笑着,給自己倒了一杯酒。“好!好!說得好!我是你什麼人啊?當然什麼人也不是!我只是一個自作多情的癩□□而已!你走吧。不要讓我再看見你痛苦的樣子,否則,我也會被送進精神病院!”
他垂下眼瞼,一杯一杯地灌酒。
我站起來,向外走去。
淚水悄然滑落。
我在心裡默默地說道:吳錚,對不起!
這是我一個人的痛苦,你無法分擔。
回到譚夕銘的公寓,他打開門,臉上是即將爆發的怒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