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等待開庭的三天裡, 我每晚都在做惡夢。
我夢見我的孩子血淋淋地在我的懷裡,又看見挾持我的那名男子衝我悽慘地喊叫,說是我害死了他。
夕銘半夜聽到我被夢魘的□□, 從莫藍的客廳跑到我的房間, 將我緊緊地摟在懷裡。
我滿身是汗。
莫藍亦被驚醒, 走到門口看見夕銘在房內, 她輕輕地從外面關上了門。
吳錚因爲要照顧她很久未見的媽媽, 這幾天一直都沒有露面。
我只知道,他給莫藍打過一個電話,莫藍說, 他的情緒很低沉,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王哲見夕銘與我一同住在莫藍的別墅裡, 只對我說了一句有事找他便走了。他臉上的擔憂讓我感動。可是我什麼感激的話都已經說不出來。
所有的人都變得很沉默, 林宇爸爸因爲擔心着媽媽, 也是茶飯不香。
夕銘白天去買菜回來做飯,晚上則睡在客廳裡, 燉各種營養的湯給我喝,雖然他明顯地瘦了下去,眼神卻是異常地明亮。
三天後,法院開庭了。
經過法院指定機構的鑑定,我並沒有任何精神疾病。
然而因爲案件又有了意外情況, 警方查明三天前在海邊發現了一具男屍是吳志遠的保鏢。
我詳細地敘述了當天那名保鏢落水的經過, 經過法醫診斷, 這名保鏢的確是死於溺水。
吳志遠在自述的時候顯得很平靜。
他說:“我對我犯下的罪承擔所有的責任, 夕銘是無辜的, 是我害了他。我已經沒有資格祈求誰的原諒,我只有一個請求, 讓我見一見曉芸。”
林宇爸爸站起來說:“不可能。她不能再受任何刺激了。”
吳志遠再不說話,頭低下去。
法官最後宣判,吳志遠犯商業詐騙罪和綁架罪成立,由於認罪態度好,判處十年有期徒刑,並將其非法獲得的奇地集團的所有財產,全部交還財產所有權人。
譚夕銘,參與吳志遠商業詐騙,鑑於認罪態度較好,且爲警方破獲吳志遠綁架案提供了重大線索,判處有期徒刑一年,緩期一年執行。
吳錚的媽媽聽完宣判,當場哭得暈死過去。
我走到吳志遠的面前,他微微擡起頭,慘然一笑。“是不是覺得還不夠解恨?想打想罵隨你。”
我看了看那個爲他哭泣的女人,他順着我的目光看過去,悠悠地嘆息。
“我只是爲吳錚的媽媽不值。可是有什麼辦法呢?她偏偏愛上了你,這是孽緣,是宿命,想躲都躲不掉的。我媽媽也是一樣。我是想告訴你,我媽媽和你的事情,早已經成爲了過去,現在她的心裡愛的,只是我爸爸而已。如果你真的愛她,就應該爲她着想,讓她安安靜靜地過日子。”
我看着他的眼中閃爍出淚花,忽然心生不忍。
“如果你在裡面表現好的話,或許我會考慮帶着媽媽來看你。”
我說完,立即轉身走了,走出兩步,聽見他叫我。“韓納,不用了。你說得對,我太自私了。替我好好照顧她。下輩子,我一定好好做人。”
奇地大廈和爸爸給我的那套別墅又回來了。我忙於應付那些交接和整理手續,每天都工作到很晚。
莫藍拉着吳錚來幫忙,看着他們一副相當默契的樣子,我十分羨慕。
夕銘爲了迴避,每天早出晚歸,也不知道在做什麼。
我知道他心裡的彆扭,可是無法避免。
我去見了吳江。
“你要送給我20%的股份?爲什麼?”吳江睜大了眼睛,滿臉疑惑。
“叔叔,我應該這樣叫你。是您教我放下仇恨。不論如何,從血緣上講,我都是吳志遠的女兒。我爸爸的這份產業,我和妹妹其實都不是很適合做下去,而您是最適合的人選。另外,王哲會是個不錯的助手。就算是您幫我的忙了,如何?只要繼承了爸爸的事業跟愛心,由誰做,如何做,那都是不重要的事情了,對不對,叔叔?”我微笑着說。
他呵呵地笑起來。“那我這個做叔叔的,也不能佔這麼大的便宜,這樣吧,既然是侄女求我幫忙,我焉有不幫之理?我把我那個展覽公司賣了,買你的股份,怎麼樣?”
我感激地不知道說什麼好。我相信,唯有吳江叔叔這樣的人,才能把奇地集團不斷地做強做大,因爲他的胸懷與精神境界,不能是常人能夠企及的。而且就算他沒有那樣的野心,他也不會隨便地讓它毀掉,他懂得維繫與平衡。
而我和妹妹,脫身出來,做自己想做的事,也可以好好地照顧媽媽。
莫藍和吳錚似乎商量得很好,吳錚完全同意莫藍的想法,他現在也想好好陪陪自己的媽媽。
安排完所有的事情,雖然很疲憊,心裡卻是說不出的輕鬆。
我已經三天沒有見到夕銘了。雖然住在一個房子裡,可是我每天早出晚歸,都見不到他。
打他的電話,沒有人接。
我給他發了一條短信。
我約他在奇地大廈的9樓咖啡廳見面。不見不散。
下午三點,我走出門的時候太陽出奇地好。
咖啡廳裡一個人都沒有。
我選了那個靠窗的老位置坐下。
服務生笑臉迎上來:“小姐,想喝點什麼?”
我翻了翻桌子上的單子,隨口問道:“你們這裡有純正的藍山咖啡嗎?”
服務生笑得更燦爛了。“小姐來得很巧,我們店剛到的進口藍山,正宗牙買加原產。就是價格很貴。”
我掏出一張信用卡金卡放在桌子上。“只要是正品,多少錢都沒有問題。”
服務生笑咪咪地去準備了。
我忽然心生感慨。當初來這裡的時候,我只是林莫藍,甚至喝不起一杯調製的咖啡。人生充滿太多的戲劇性,人總是無法預知下一秒會發生什麼事情。
半個小時以後,藍山咖啡的香味就充滿了整個空間。就憑這個香味我就知道,這真的是純粹的藍山。
正陶醉間,看見夕銘朝我走來,他的臉色很憔悴。
我露出輕鬆的笑容。“夕銘,我請你喝純粹的藍山咖啡。”
他看着我的笑容微微一怔,坐了下來。“怎麼這麼有空?看起來心情很好的樣子。”
他的語氣有些落寞。
我柔聲說道:“我失業了。所以最後一次請你喝咖啡。”
他剛剛掏出火機準備點菸,聽我這樣一說手中的煙差點掉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