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過頭,看到一個個子不算高女生,還是那麼凌厲的表情,還是那麼幹脆的巴掌,還是那麼喜歡戴手飾。
左昀!
我忍不住低呼出聲。
沒錯,就在我擡手想甩一宿舍女生一耳光的時候,是左昀,兩次替我解圍,先我一步扇了那女生一巴掌。
元子!一宿舍其他女生驚呼着過去查看傷勢,那叫元子的女生捂着臉回過頭來,手指縫間,流出血來。
喂!你誰啊?一宿舍舍長終於出面了。
女生們把元子扶起來,元子捂着臉,看向打她的人,這纔看清楚打她的正是和她有過節的左昀。
是你?!元子想不到,自己竟然被同一個人打兩次!
看到元子的表情,一宿舍舍長一時有點摸不到頭緒,指着左昀問到,元子,你知道她?她誰啊?
左昀用兩個指頭拈起一宿舍舍長指着她的手指挪到一邊,說到,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從你們狗嘴裡噴出來的糞實在是太臭了!
你!一宿舍舍長剛說出一個字,就被左昀打斷到,我什麼?我說得不對嗎?你們剛說安亞爍什麼,說她跟一個男的去賓館開房?啊?
說到這裡,她又衝着元子說到,開房怎麼了?就算她跟男人開房做了什麼,關你毛事啊,他媽的管得着嗎你?嘴怎麼那麼賤!那麼賤!那麼賤!邊說,左昀邊又衝着元子啪啪啪三個大嘴巴子抽了過去。
我把左昀拉回來,安撫她不要太激動,我知道,她是想起了她的媽媽。從小,她就在這樣的流言里長大,她知道,要不是媽媽這麼樣的付出,也換不來她的吃飯穿衣,更談不上供她上學唸書了。所以,儘管知道出賣肉體的骯髒,可如果有誰以這樣的名義侮辱了她身邊的朋友,她就會義無反顧的衝上前去,爲她的朋友奪回應有的尊重。我說,反正我跟阿沐也沒怎麼樣。
她說,我當然知道你跟沐日沒有怎麼樣,不過就是你多喝了點酒,他在賓館的房間裡照顧了你一晚上而已,可是,到了她們嘴裡就變了味?我不甘心啊。
我拉着她在我背後,一宿舍一個女生小聲和她們舍長報告到,阿簡,上次就是她在食堂把元子和琦琦弄成那樣的。
聽完報告,阿簡向左昀走來,說到,哦~你就是上次幫我教訓我們宿舍的人啊?膽兒夠肥啊!哈?
說完就要動手。
左昀很會籠絡人心,她有很多願意維護她的手下,甚至有一些是高年級的同學,可是,打架,她不行,至少在我、沐日、她哥哥曲澤龍之中,她不行。我站在在她的前面,一隻手在背後拉着她,眼看阿簡伸手就要越過我朝左昀打去,我一擡手替她擋了下來。
看到我對她們舍長動了手,一宿舍的人終於按捺不住,紛紛和我們的人動起手來。一宿舍是全員出動,很明顯這是一場有預謀的報復。而我們這邊,我、西瑾、尹方珞、天絮、左昀加上她三個手下,人手剛剛夠,可是尹方珞不怎麼能打架,天絮更是一點不會,實際上,我們總共也就只有六個人,除了要擋住一宿舍的人,要得要想辦法保護天絮和尹方珞。
很快兩方人馬陷入混戰,不會打架的撕、咬、扯、拽,總之女生耍賴能用上的招式都用上了;會打架如我、左昀和西瑾的,都是拳腳相向,一招一式不留半點情面。
巷子裡太窄,很快戰場就往小街上轉移。
圍觀的人漸漸多起來。打羣架,在明裕這個鬼地方,大家也都是見怪不怪了,沒有人會來勸架。
我們雙方都有自己想要保護的人,互相纏鬥得不相上下,各自身上也都掛了彩。因爲是在校外,不知有誰報了警,最終我們被以聚衆鬥毆鬧事爲由帶到了離學校最近的“條子館”。
“條子館”是我們私底下對派出所的叫法,明着我們不會叫派出所裡那些大蓋帽“警察”。第一次聽到“條子”這個稱呼,是在子顏姐身邊,當時她還笑我傻。其實,我雖然很壞,但還不至於到犯事的地步,我的原則是,不管做事情多過分,不犯事是最終底線。
沒想到,這個原則,最終還是破了。
所裡,我們兩方各坐一邊,互相瞪着,又垂頭喪氣,誰也不服氣誰。警察看我們都還穿着學校的制服,制服上彆着校徽,就打了電話通知老師。
被領回學校的時候,老師指着鼻子一通好罵,並要求要見家長,接着,每個人罰跑操場二十圈。學校的操場四百米一圈,這一下就是八公里。
我斜臉瞪着阿元,氣得不行,不僅僅是因爲懲罰,還因爲,爲此我又得把安連民叫來學校一趟。別說他現在整天不在家,就是在家,他要是來了,這要再回去,我鐵定又得扒掉三層皮。
老師看我們還互相瞪着,一拍桌子吼到,還不去跑操場!
晚上九點,黑夜裡校園的操場上,一羣姑娘,領着她們的懲罰,在跑到上奔跑着。
在我們這一羣人裡,我比較擔心的是天絮。看她平時體育就不怎麼好,一副柔柔弱弱的樣子,今天爲了我的事身上還掛了彩。八公里不是個短的距離,我真的害怕,天絮扛不過去。
天絮,還OK嗎?我實在不放心,看着天絮越跑越慢,我放慢速度陪在她身邊跑着。
我……我沒事啦。天絮氣喘吁吁的說到臉上流下大顆的汗珠。
我陪她慢慢跑着,也喘着氣跟她說到,天絮,真的是……不,不好意思啊……害你進……條子館,現在……現在還要跟我們……跟着我們受罰。你要實在不行……就……跟我說……我幫你……跑完剩下的……
天絮只是安靜的搖搖頭,默默的跑着,可能,她也沒有力氣講話了吧。
我看看她,又漸漸跑遠去。
阿元跑過我身邊,拍拍我的肩,沒有說話。儘管如此,黑夜中,我仍然感受到了一種力量,這種力量,叫認可。
也許正因爲如此,所以雖然一宿舍的人仍然和我們不友好,可至少在在以後的校園生活中,我們並沒有再受到一宿舍的人的刁難。
那天夜裡,當我們半跑半走,終於受完八公里的懲罰,而此時已經是夜裡11點半了。天絮還一個人在後面慢慢吞吞的跑着,一種隨時會跌倒的樣子。我顧不上累到全身發軟,過去扶她,告訴她不用再跑了,這麼晚,老師也一定回去睡覺了,不會有人來監督我們受懲罰,她才張嘴喘着粗氣,一停下來就癱軟在操場上,一動也沒有力氣再動。
西瑾她們和一宿舍的人都趕緊圍過來關心她的情況,怕她這麼一躺就昏過去了。好在,休息一段之後,天絮慢慢緩了過來,擡眼看到我們圍着她的關切擔心的面龐,牽動嘴角,淺淺的笑了笑。總算是讓我們放下心來。
還能走嗎?我過去攙天絮,她掙扎着站起身,有氣無力的應了一聲“嗯”。於是,我和西瑾攙着她,其他人一併跟着,朝宿舍走去。
回到宿舍,舍監已經統一熄燈,黑漆漆的宿舍我們不免弄出點響聲來,熊婧涵的聲音悄悄從牀上飄下來,問到,你們回來啦?
嗯,回來了。我們也不無小聲的回她到,卻聽見孟允翔從上鋪很不耐煩的來了一句,幹什麼這麼吵?還讓不讓人睡啦?!
熊婧涵被她說得連忙噤了聲。我們也都各自累到不行,既然她都這樣說了,黑燈瞎火的我們也沒辦法再洗一洗,就索性各自摸回牀上,和衣睡去。
第二天,起牀成了我們最困難的事。由於頭天晚上回得太晚,身上的傷都沒得處理,加上帶傷跑了八公里,結果起牀的時候全身痠痛不說,連身上的傷似乎都更疼了一些。
我躺在牀上不想動,西瑾和尹方珞也是一樣,天絮就更不用說了,我們幾個裡面最差勁就是天絮,頭天平白扛了這麼多傷痛,如今怕是連話都不想開口說了。
熊瑾涵和岑羽燕跟我們不是一個班集體的,孟允翔看她那副樣子,也是不會幫忙的了,她早早拉了裴少歆就出了們,根本連看都不想看我們一眼。
我開口提議到,要不,我們翹課吧,反正在明裕,去不去上課也不是那麼重要,更何況我們都不舒服,乾脆在宿舍裡休息得了。
可是,天絮卻說了個讓我不得不死撐着爬起來的理由:校規規定“凡曠課時間超過學期課時三分之一者,上黑榜,所有考試成績做零分處理,並留校察看一年。”
幹他娘!我在心裡暗暗罵到。
所謂“黑榜”就是用白色海報紙黑字貼在學校公告欄的榜單,上面記錄前一百名不遵守校規學生的名單。與之並列的,同時貼有“紅榜”,就是紅色海報紙黑字列出的前一百名優秀學生,成績、學校比賽、好人好事立功、積極參加校務等有突出表現的,皆可位列紅色榜單。
要不是我好歹也算個班幹,雖然偶爾翹課,學習偏科,時不時打個小架鬧點小事情,但學習成績總還算是過得去,尤其文科成績一路扶搖直上。老師無聊的時候也會想到叫我去參加點學校的文體活動,不然吶,我看我也是早該上榜單了。
黑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