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這塊喘氣怪石,根本不是什麼鬼魅,長着一雙佈滿磷粉的大翅膀,頭頂一對帶着倒刺的柳葉形觸角,竟然是隻巨大的石斑蛾子!而那喘息聲正是蛾子閃動翅膀所發出的聲音,忽明忽暗的熒光也是翅膀上的磷粉發出的。
封鬼忍不住就笑出聲來,用腳踩着大蛾子的一隻翅膀罵道:
“靠!原來是這玩意兒在搗鬼,嚇死你鬼爺爺了!”
雖然這蛾子算不上什麼妖魔鬼怪,那也絕對是隻蛾子精啊,足有臉盆大小,封鬼是絕對沒有見過,一好奇就伸手去摸,沾了滿手的磷粉,宋阿拽提醒道:
“小心有毒。”
“不怕,我可是百毒不侵,這幺蛾子還傷不到我。”
擦了擦手上的磷粉,再看那蛾子已經半死不活了,封鬼總算覺得解了氣,嘆道:
“奇怪,這地底下怎麼會有這麼大的蛾子?”照這蛾子的個頭那可是和吸血蝙蝠旗鼓相當啊,它們是靠什麼爲食的?而這隻臉盆大小的蛾子在它們當中屬於最大的還是最小的呢?
宋阿拽沒有說話,肯定也是弄不明白這個問題。不過既然搞清楚裝神弄鬼的幕後黑手,還是趕路要緊,兩人都想趕快離開這憋屈的洞穴,於是加快速度。
沒想到的是,洞穴的走向突然開始急速向下,兩邊又沒有可以支撐的地方,沒等封鬼穩住腳步就推着前面的宋阿拽直直掉了下去。
洞壁又溼又滑,不論二人怎麼掙扎都無濟於事,就跟兩塊被丟下來的石頭一樣毫無阻力的往下掉。封鬼只覺耳邊的風呼嘯而過,根本來不及看清周圍環境發生了什麼變化,幾乎是垂直的貼着石壁下墜。
本以爲這麼掉下去肯定會摔個粉身碎骨,沒想到落地之後掉入一灘又軟又粘的液體中,封鬼的第一反應就是完蛋!這他孃的又掉糞坑了!
可隨之而來的並不是惡臭熏天,竟然有陣陣香甜之氣撲鼻而來。封鬼一聞正是這灘東西散發出來的香味,忍不出舔了舔手上的粘液,竟然跟蜂蜜一個味兒!連忙摸過手電筒四處照了照,沒錯,這東西確實和蜂蜜一個顏色質地,而宋阿拽也和自己一樣掉進這糖漿之中。
奇怪啊,這裡怎麼還有蜂蜜?蜜蜂不是都把蜂巢建在高處嘛,難不成這些蜂蜜是熊瞎子偷來藏在地下的?
不過就算它是蜂蜜,封鬼也受不了一身的黏稠,連忙從裡面爬出來,見宋阿拽也是沾了滿頭滿臉,有點兒幸災樂禍的說:
“喂!你沒事吧?要不要我幫你啊?”
宋阿拽沒回話,自己奮鬥了半天終於也從那黃色的粘液中爬出來。兩個裹滿糖漿的人大眼瞪小眼的相視無言,封鬼忍不住又舔了舔嘴邊,果然是香甜無比。
“我說再這麼下去咱們就成糖人了,得趕緊找個地方洗洗。”
這種擔心不是沒有道理,這糖漿太過黏稠,緊緊裹在身上大大限制了肢體的活動,要是等乾透了,那就變成裹着糖衣的糖葫蘆,連動都沒法動一下。
於是二人就開始查看周圍的地形,這裡好像是一個巨大的坑洞,有二三十米高,四周廣闊根本看不到邊;洞頂高低不平,滿是大大小小的洞穴,他們就是從那其中之一掉下來的。
這個地方不是之前狹窄隧道中的那種絕對黑暗,看不到邊的遠處還有隱隱的亮光;而且這裡的溫度很高,比之前的洞穴要熱得多。
“喂,你還受得了嗎?”封鬼問向身邊的人,宋阿拽搖頭說:
“沒事,我吃了冷心丸,快去找水吧。”
看來他也黏得難受,封鬼點頭答應,兩人就分頭走向兩個方向。隱約間封鬼聽到有水滴聲,連忙朝那個方向跑去,竟發現有根巨大無比的石柱聳立在地上,佈滿了綠色的青苔,還有水不斷從頂端順着石柱流了下來,在低窪的地面形成一個不小的水坑。
雖然好奇這地方怎麼會有一根石柱,可他更是驚喜於發現了水源,連忙跳進水坑洗了起來,卻發現這水是溫的,應該是因爲周圍的溫度。等洗乾淨之後,叫來宋阿拽也洗了個溫水澡,兩人一身清爽的坐在地上休息,把衣服鋪在岩石上自動烘乾。
從包裡取出壓縮餅乾給兩人分吃,封鬼盯着佈滿綠色青苔的巨大石柱對宋阿拽說:
“你說這石柱會不會是修羅殿的一部分?”
宋阿拽老早就注意到了這根石柱,也是一直死死盯着眼前的這個龐然大物,微微點頭:
“嗯。”
雖然只有一個字作爲回答,不過封鬼還是很得意,因爲他也贊同自己的想法。而且宋阿拽這個人從來都不會妄加猜測,凡事都講究證據,既然他也認爲這石柱是屬於修羅殿的,那就肯定八九不離十了。
只見宋阿拽起身走到石柱跟前,掏出***刮掉上面的一塊綠苔,露出光滑的青石面。封鬼也湊上前查看,發現這柱子上刻着奇怪的古字,顯然不是蒙古文,筆畫多撇那彎鉤十分複雜,又不太像是中國古代的象形文字,反正自己是完全看不懂。
“這是碑文,上面寫的應該是墓誌銘或者祭祀文。”宋阿拽突然開了口,封鬼一愣,扭頭看向他,他正一臉嚴肅的盯着那些文字。
“墓誌銘?”封鬼有點不太確定的重複了一遍,不是說這裡是修羅殿嗎?既然是個地下廟宇又怎麼變成陵墓了?雖然也不排除廟裡面埋死人的可能性,可據他了解,一般墓誌銘都是刻在方方正正的石碑上,那才顯得墓主人一生坦蕩方正不阿,有誰會把自己的生平記載在這種像是頂樑柱的圓形石柱上呢?不過話說回來,自己又不是考古的,對這些也沒有研究,也許真有一種柱式碑的存在。
不管它是不是墓誌銘,祭祀文的可能性應該更大一些。既然是廟宇,那就會舉行祭祀活動,古人可能會在石柱石碑上刻下重大祭祀事件。
“那你知道上面刻的是哪種文字嗎?”封鬼急忙問,宋阿拽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也不認得這種文字。不過他們一致覺得,這種文字肯定不是什麼甲骨銘文,也許是古代少數民族已經失傳的一種文字,可能是女真文、西夏文,也可能是契丹文。
既然看不懂,也只能作罷,等以後遇到隊伍其他人,看看錢串子解鴉門他們認不認得這碑文上寫的到底是什麼。二人又在石柱周圍轉了轉,確定再沒什麼有價值的發現,決定等衣服乾透之後就去找其他人。
躺在溫熱的岩石上,盯着黑乎乎的洞頂,封鬼覺得昏昏欲睡。就在他剛要閉上眼睛的時候,突然在黑暗的洞穴頂部發現一張怪異的人臉!以爲自己出現了幻覺,揉了揉眼又仔細去看,這一回看得真切,確實有一張猙獰的巨大人臉浮在石壁上!而那張臉正睜着一雙黑洞洞的眼睛惡狠狠的瞪着自己,血口大開,好像隨時都準備撲將下來把自己吞吃入腹!
封鬼抓住身邊的宋阿拽一下子就坐了起來,指着那張巨臉半天愣是說不出話來。宋阿拽顯然也是看到了那張臉,示意他不要慌張,拉着他緩慢的退後幾步,沒想到踢中腳下的碎石,那張臉一被驚動,就像是面巨大的風箏滑翔着朝他們飄了過來。
眼看着一張無頭無身的人臉朝自己漂浮過來,這種刺激的衝擊力可想而知,封鬼在震驚和恐慌之餘,也顧不上什麼膽識顏面了,抄起身邊的水壺朝着那張臉就砸了過去。沒想到那張臉反應迅速,跟F22猛禽戰鬥機一樣微微一側就躲過攻擊,瞬間已經來到了他們面前。
這下子那張巨大怪臉的真面目徹底呈現在兩人眼前,原來是隻大到極致的青白石蛾!比之前遇到的那隻臉盆大的石斑蛾還要大上兩三倍,跟個小型飛機似的,而那張臉就是蛾子張開的翅膀上的花紋形成的,兩個黑點是眼睛,一片紅的是嘴巴,猛一看就跟個張大嘴的人臉一模一樣。
好傢伙!沒想到這地下竟然有如此巨大的人面石蛾!簡直就是個怪物,本以爲它要來攻擊兩人,沒想到人面石蛾在他們頭頂盤旋了起來,從巨大撲扇的薄翅上不斷掉下磷粉落在二人腦袋肩膀上,還伴着股淡淡的甜香。
封鬼納悶,這蛾子到底在幹什麼?是覺得他二人裸奔不太好看,於是就好心的給他們噴灑一層香粉遮體?不過這噁心的磷粉他可消受不起,剛想跳水坑裡清洗,就聽見周圍響起呼呼的風聲,和石蛾那種煽動翅膀的聲音一樣。兩人急忙去看,發現不知什麼時候四周已經滿是這種巨大的人面石蛾,跟無頭蒼蠅一樣橫衝直撞,弄得他們渾身沾滿了磷粉,不得不躲避着跑向了別處。
身後的蛾子越來越多,跟堵水牆一樣將他二人的後路封死。封鬼暗罵,這他孃的可真成裸奔了,兩人除了揹包渾身上下就只穿了個三角褲衩,要是在大街上非被當成擾亂公共秩序的流氓不可。
也不知跑了多久,身處無邊的空間內更是沒有任何的方向感,雖然遠處有微弱的光亮,卻像是遙不可及的海市蜃樓怎麼都到達不了。直到跑得滿頭大汗,封鬼腳下一軟,雙腿竟然陷入泥濘的沼澤之中。
奇怪,這地下怎麼會有沼澤呢?突然想到之前的遭遇,他連忙低頭去看,果然是那種金黃色粘稠糖漿形成的坑窪,雙腳被牢牢包裹住,一時之間難以脫身。他連忙大叫提醒跑在後面的宋阿拽,省得跟自己一樣裹足不前。
可當他回頭之後,哪裡還有宋阿拽的影子?只有一堵綿延十幾米長由那些展開翅膀的石蛾組成的猙獰人面牆在朝着自己緩慢移動,無數張臉漂浮在空中,好像從地獄裡跑出來的惡鬼一樣,詭異恐怖的景象令人毛骨悚然。
“宋天官!”封鬼衝着人面牆大喊一聲,根本沒有任何迴應,八成那宋阿拽爲了斷後被吞沒在蛾子堆裡了。
雖然心裡有些着急,封鬼倒也不擔心他的安危。宋阿拽何許人也?連龍魔和赤犼都不是他的對手,量這些幺蛾子也奈何他不得。眼下還是自己的處境比較危險,要是不趕快從糖漿中離開,被這些蛾子圍住就難以脫身了。
越是心急就越是手忙腳亂,封鬼折騰了大半天終於擺脫那些粘液。奇怪的是,人面石蛾並沒有再靠近他,而是懸浮在空中靜止不動了。雖然心裡納悶,封鬼卻不敢再做停留,繼續往前跑去,發現前方的地面上大大小小滿是那種糖漿形成的粘液坑,稍不留神就會陷進去。在這些黃金粘液坑的中央立着根和先前一樣的石柱,也是巨大無比,只是這柱子上沒有苔蘚,同樣刻着那種古怪的文字。
突然從洞頂落下一塊巨物,正好砸在封鬼面前的空地上,仔細一看,竟然是那金黃色的蜂蜜!也形成了一個不大不小的粘液坑。封鬼好奇就擡頭看,見上面密密麻麻全是黑洞,有些洞口吊着一團白乎乎的東西,而那粘液就是從那團白色的東西上墜落下來的。
拿手電照着再一查看,就發現那團白乎乎的東西正在抽搐,像是蠕動的大肉蟲一樣隨着肌肉的伸縮從底部擠出那種黃色的粘液,然後滴落在地上。
一股難以言明的噁心感油然而生,封鬼剛想嘔吐就見一團白花花肉呼呼的東西從洞口砸了下來,將黃色粘液濺在封鬼的臉上。等看清那團東西是什麼,封鬼再也控制不住的大嘔起來。
那巨大的白色物體竟真是條大肉蟲!正從屁股後面分泌出那種金黃色的帶着香甜味道的猶如蜂蜜一樣的粘液!
大吐特吐之後,封鬼算是徹底明白了這是怎麼回事。那人面石蛾爲什麼會把他們趕到這裡,還不是想用活人餵食這些個肉蟲嗎?!他孃的,這根本就不是什麼狗日的蜂蜜,而是石蛾幼蟲的排泄物啊!
忍不住又是一陣乾嘔,封鬼簡直就想一槍嘣了自己。先是蝙蝠屎又來蛾子尿!這他媽是在搞整人遊戲嗎?!越想越惱怒,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封鬼抽出邪牙刀照着那肉蟲的腦袋就砍了過去。沒想到自己的手腕被突然出現的一隻手牢牢抓住,他扭頭一看,竟然是宋阿拽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自己的身邊。
“你想把那些蛾子再引來嗎?”
宋阿拽低聲提醒,封鬼這纔回過神來。幸虧這一刀沒有砍下去,要是自己殺了人面石蛾的幼蟲,引起石蛾的攻擊再來個人蟲大戰,那可就真是毀滅性的災難了。
想到這,封鬼暗罵自己衝動,可是心裡還是氣不過,只得憤憤的踹了巨蟲一腳。不過人家身肥肉厚,這一腳踢上去實在不疼不癢,白色肉蟲只是扭了扭肥碩的身子,就瞪着對黑豆眼爬走了。
見沒再有危險發生,封鬼鬆了口氣,抹去臉上的噁心粘液,盯着面無表情的宋阿拽怒道:
“你跑哪去了?怎麼也不吭一聲,不是說好了不能分開嗎?你怎麼非要搞特殊單獨行動呢?”這話的怨氣很重,封鬼沒別的意思,主要就是抱怨他拋下自己開小差。之前有過先例,這宋阿拽就是喜歡獨來獨往,發現新大陸也不願意和人分享,非要自己先去探個究竟。封鬼從來都不認爲自己有能力單獨行動,這要是相安無事還好,一旦遇上危險,就他那兩把刷子,估計能保住半條小命就不錯了。
宋阿拽沒有回答,對他做了個禁聲的手勢,就拉着他朝一個方向走去。雖然封鬼討厭他悶不吭聲急死人的性格,可也知道他這麼做必定有他的道理,便也不再發問,老老實實的跟着他悶頭走。
離開那石柱和石蛾幼蟲的範圍,到了一個由巨大碎石堆成的角落,宋阿拽才停下來,拿着礦燈這麼一掃,封鬼頓時就發現,在黑暗的角落裡靠牆堆着很多人形和動物形的琥珀,大部分已經碎裂,有些還密封着。
這些人形琥珀的色澤十分鮮豔,完整的像是金黃色的上好蜜蠟,而破碎的猶如血珀,在燈光的掃射下反射出琉璃般的光芒。
“這些是什麼?”
封鬼儘量壓低聲音問,宋阿拽皺緊眉頭道:
“這是人面石蛾給幼蟲儲備的食物,將活人和動物用幼蟲分泌的粘液裹住,以此隔絕空氣達到防腐保鮮的效果。”
宋阿拽說完,就盯着那些琥珀又陷入沉思。封鬼心裡咯噔一下,用粘液裹住活人?凝固之後不就成了活體琥珀了嗎?而裹在其中的人和動物動彈不得一時半會兒也死不了,就像是被活埋在地下的棺材裡一樣,只能痛苦的窒息而死成爲乾屍啊。這他娘有夠邪門的,蛾子竟然可以把人類變成自己的食物?還是以這種詭異恐怖的方法儲藏,看來剛纔他們兩人真是死裡逃生啊,要是一不留神被裹滿粘液,也會變成這種人形琥珀了。
再看地上那些碎裂的琥珀,應該是裡面的人和動物被幼蟲取食之後留下的,之所以變成紅色可能是血染或者空氣氧化而成;而完整的琥珀不用說裡面的人肯定還沒有被吃,悽慘的成爲喂蟲子的人肉乾了。聯想到之前德德瑪描述的情況,這些人八成就是那些礦工和日本軍了。
正在爲這種憋屈殘忍的死法感嘆,宋阿拽那裡又有了動靜,他走到兩個顏色最鮮豔好像剛凝固成型的人形琥珀跟前,仔細查看一番,照着其中一個舉着登山鎬那麼一敲,琥珀上多出個黑洞來。封鬼忙湊上去看,頓時倒吸一口涼氣,裡面竟然露出一個被血染紅的人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