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封鬼比剛纔好了許多,大家都鬆了口氣。鴉門走進那尊佛像,見佛像坐在一個鎏金蓮臺上,金光襯得那黑石更加漆黑如夜,像是黑玉,又像是黑瑪瑙,不免奇道:
“這是什麼石頭?這麼大一塊,又是黑的,也太古怪了吧。”
江寧回道:
“這是黑磁石,又叫砭石,中醫常用這種石頭鍼灸推拿,具有神奇的磁場效應。”
江寧的外公周文山是個倒騰珍貴中藥材的大藥商,對這種中醫所用的鍼灸砭石自然十分熟悉,江寧所說的話很有信服力,大家對此不置可否。
“我說我的手錶怎麼不走針了,原來是這磁石在作怪。”二胖敲了敲錶盤,繼續問:
“契丹人爲什麼拿一塊磁石做佛像?又不是翠玉寶石,也根本不值錢嘛。”
封鬼說:
“也許是古人無意間得到這塊巨大的砭石,而他們不懂這種磁場效應,發生了什麼儀器失靈之類的奇怪現象就以爲是鬼神作怪,所以纔會將它做成神像來祭拜。”
“嗯,這倒是解釋得通。”
江寧表示贊同封鬼的看法,幾人又在周圍看了看,盯着佛上那些珍寶,二胖和巴音是最控制不住自己貪慾的,尤其是霍二胖同志,三番五次的慫恿大家盜取寶石。
“我說你們要是怕有機關,那就全都退後讓霍爺我來開路!他奶奶的,放着眼前的財寶不拿簡直就是傻逼!不過話可說在前頭,要萬一動了佛像沒有機關,這些寶貝可全都歸我,你們誰也別來搶!”
巴音一見二胖要打頭陣,也跟着起鬨甘願當小兵。其他人見勸不住,鴉門剛準備掏槍嚇退他二人,就在這個時候,從大殿深處傳來一陣沉悶的槍響,好像是地獄惡犬發出的怒吼,所有人皆是一愣,隨即朝那個方向跑了過去。
在佛像後面黑暗深處的牆壁上,有一道狹窄的隱秘石門,木質的門框和大門早就爛沒了,只剩下個僅容一人彎腰通過的黑洞。由鴉門領頭幾人挨個鑽了進去,用狼眼手電一照,發現裡面是條三人寬的甬道,高有兩米,漆黑幽深一眼望不到頭。兩邊的石壁上畫着褪了色的壁畫,皆是契丹貴族狩獵出遊、饗食祭祀、神秘儀式等場景,場面宏大,人數衆多,描繪手法又極其誇張抽象,在恍惚的燈光照射下顯得光怪陸離詭異莫測。
其中有一副畫的正是契丹人在神廟大殿中祭拜黑山神的場景,兩排人立在大殿兩側,佛像前跪着一名像是巫師祭司的老婦,幾個大漢正擡着一位着盛裝的少女投向那口石井。
畫中除了那位妙齡少女,所有人皆是翹首以待,雙眼圓瞪怪笑着看向少女,似乎很是期待和享受接下來即將要發生的事。
縱使過了千年,壁畫模糊褪色,這些人殘忍冷血的表情在今天看着依舊讓人毛骨悚然。畫中最爲奇怪的是,那千手佛像不似大殿中是盤坐在蓮臺上緊閉雙眼,而是站立着睜開眼睛,也露出那邪氣森森的怪笑,伸手指着那位少女,好像在催促衆人趕快將她扔入井內。
從前面幾幅壁畫推測,這繪畫的手法雖然誇張,但是記錄的事情應該是寫實的。佛像就是佛像,大殿中所發生的事情該怎麼樣就是怎麼樣,爲什麼這畫上的千手佛像竟然是站立睜着眼睛的?還和衆人一樣也露着牙怪笑,彷彿面目猙獰的魔鬼。
大家都產生了這種想法,總覺得這壁畫透着股不詳與怪異,卻又模模糊糊的搞不清到底是哪裡不對勁。
片刻之後封鬼突然說:
“我在想,這佛像難道不是石頭的,而是個活的?”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是愣了一下,江寧奇道:
“你是說這不是尊石像,而是個活人?”
“不可能吧,哪有人類會長八條胳膊的?那不成怪物了!”鴉門覺得可笑,完全不認同這種觀點,八隻手的人類?那豈不成章魚精了,一個妖怪又怎麼會被當成神來供奉呢。
封鬼看了鴉門一眼,低聲說:
“我就是這個意思,也許它根本不是人,就是個怪物,因爲長了八條胳膊,被契丹人當成了弒神阿修羅,這座廟就是爲它而建的。而那滴血觀音被養在佛像下的地洞裡,也是代表了阿修羅的專屬蓮臺,契丹人以爲有了修羅真身和蓮花坐檯,這多手的怪物就真成了他們心目中的黑山神了。”
封鬼越說臉色越凝重,鴉門和江寧也表現得憂心忡忡,似乎隱隱覺得將要有什麼不好的事情發生。
巴音叫道:
“長生天老爺保佑!難道這怪物還活着?剛纔的槍響就是在打它滴麼?”
三人因爲巴音這一叫都回過神來,封鬼對大家說:
“先不說這個,趕緊去看看到底怎麼回事。”
就在這個時候,二胖不知道從哪個黑暗角落突然冒了出來,嚷嚷道:
“怎麼了怎麼了?你們找到是誰開的槍麼?”
幾人一愣,這才反應過來剛纔一直都沒見到他,封鬼皺眉問道:
“你剛纔跑哪去了?”
二胖撓了撓頭,有點不好意思的說:
“哦……我啊,我把揹包落大殿了,剛纔回去拿包了。”
二胖話音剛落,突又聽見盡頭的黑暗深處傳來兩聲槍響,在甬道內形成悠長的迴音,所有人都加速朝前跑去,甬道先是向左拐了個彎,沒跑上幾步又向右拐了個彎,隨之眼前出現一個密室,三盞探照燈齊向前射去,將密室內部照了個通透,所有一切皆是一覽無餘。只見錢串子站在牆角,宋阿拽正舉着槍對着頭頂縱橫交錯的粗大老樹根,有一個巨大的石槨被老樹根盤繞於中間,懸吊在半空中。
原來這修羅殿的後面竟然是個墓室!他們這才發現墓室面積雖然不大,卻極其高深, 一眼望不到頂。封鬼突然想起之前在礦井外看到的那棵老樹,心道難不成就是這棵老樹吊着這口巨棺?
見來人是封鬼他們,原本宋阿拽和錢串子高度緊張的表情稍作放鬆,巴音衝二人問道:
“我哥呢?怎麼沒有看見他?”
墓室內沒有什麼高大的陳列物,也無任何遮擋,幾人掃視一圈之後,確實沒有發現穆蘇德的身影。這倒是奇怪了,按理說穆蘇德和錢串子是一組的,應該在一塊啊,難道說他已經遇難了?
“他被這老樹根捲進去了。”錢串子陰沉沉的說到,衆人皆是一驚。
“怎麼,這樹根竟是活的?”江寧問,錢串子點頭道:
“不錯。你們見識過那滴血觀音的厲害了吧,這樹根和它一樣,應該都是被下了蠱毒,變成食人的植物。不過這種蠱見不得陽光,只能在黑暗處存活,因此這樹長在地面上的部分已經枯死了,唯有地下的根莖還活着。”
一聽這是個食人樹,巴音救兄心切不管三七二十一端着湯普森***對那粗藤蔓般的老樹根就是一陣亂掃,沒想到這樹皮硬如鋼鐵,根本就打不爛,只留下幾道淺淺的彈痕。
二胖又用登山鎬去劈,拿噴火器去燒,老樹根依舊是紋絲不動,猶如死死咬住得之不易的獵物的鱷魚,不把嘴中的肥肉吞吃入腹是絕對不鬆口啊。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穆蘇德恐怕是凶多吉少了。隨着幾聲骨骼斷裂的聲音傳來,有鮮血從密集的樹根中流淌而出,這下所有人都明白,草原好漢穆蘇德是要去見他的長生天老爺了。
巴音捶胸頓足的罵自己沒用,邊哭邊捶打自己的腦袋,大家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他,這死了親人的痛苦可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只能好言相勸,說什麼你兄弟去了極樂世界,去伺候你們的長生天老爺,也算是天大的福分,希望他在天之靈保佑大家能夠逢凶化吉,得了這石槨中的寶貝,必定給他建個豪華的衣冠冢,讓後人祭拜。巴音這個人比較迷信,聽他們這麼說,總算是連哄帶騙的被勸住了。
見他情緒穩定下來,鴉門把大力金剛豹子爪還給錢串子,對他說:
“錢老爺,您剛纔說這老樹和滴血觀音都被下了蠱,您趕緊給封鬼看看這胳膊,是不是也中了那蠱毒了?”
錢串子一聽封鬼中了蠱毒,趕忙上前查看,江寧和二胖也關切的走過來,就連剛經歷喪親之痛的巴音都好奇的圍上前。封鬼在感動的同時,卻發現那宋阿拽從剛纔壓根就對自己不管不問,跟沒事人一樣還在觀察那老樹根中的棺槨。封鬼惱的直想罵人,這孫子太冷血了,一點兒人性都沒有,好歹還是隊友呢,怎麼也不來關心一下。
宋阿拽套着條不知從哪找來的牛仔褲,身上也穿着件白色背心,倒是有模有樣,這讓封鬼更加不爽了,他倒好有件衣服穿,可憐自己還裹着條女士披肩,不倫不類的實在丟人。剛想開口問問誰還有多餘的衣服,忽覺小胳膊斷裂處傳來一陣鑽心撓肺的劇痛,而且還麻癢難耐,疼得他咬牙去撓抓傷口處。
錢串子讓二胖和巴音按住封鬼,與江寧一起把那固定在肘關節的登山鎬取下,解開繃帶用清水衝去血污之後,頓時所有人都倒吸一口涼氣。
“我靠!這他孃的又是什麼鬼東西?!”
二胖看到封鬼的傷口嚇得一屁股跌倒在地,巴音也軟了雙腿,鴉門更是噁心得嘔吐起來。只見那斷裂的小臂傷口處躥出來無數條細如血絲的觸角,正如同滴血觀音的血管花蕊,跟小蛇一樣扭動着。更恐怖的是,那些血絲竟然相互吸附着連接到了一起,將傷口瞬間縫合,再也沒留下一絲蹤跡,好像鑽入皮膚下消失不見了。
也就在這之後,封鬼所有的疼痛感全都消失不見了,而且他的胳膊可以隨意彎曲扭動,就像是痊癒一樣根本就不曾骨折過。
剛纔那一幕好像只是個幻覺,雖然視覺衝擊力極強,可所有人都懷疑它發生過的真實性。尤其是當事人封鬼,實在無法接受自己的胳膊竟然被觸角給寄生了,急的掏出邪牙刀讓二胖把小臂那塊肉給割了。
錢串子搖了搖頭,示意二胖不要胡來,按了按那塊看似正常的皮膚說:
“這蠱已經寄生在你的體內,除非把整條胳膊卸了,否則別想取出來。”頓了頓,這一向面無表情的老頭竟然乾笑一聲,接着又說:
“哼,我看這也沒什麼,既然這蠱能幫你癒合斷骨,說明它已與你的血肉融合,成爲你身體的一部分。日後就算再斷了胳膊,也能自動接合,豈不是好事一件。”
“這種好事,不要也罷,我情願舍了這條胳膊!”封鬼連說氣話,好端端的一條胳膊被寄生了個莫名其妙的東西在裡面,這擱在誰身上都不好受啊。就算這條胳膊能隨意變化,那也不是他自己原裝的,就跟整了容一樣,再漂亮再上檔次也變了味兒啊。
正自感嘆着,霍二胖蹭過來一拍他的肩膀道:
“胡說!沒了胳膊你豈不成個廢人!放心吧小封,兄弟不嫌你噁心,你看這手臂還能卸下來再按上,多牛逼啊!簡直跟神仙一樣!怎麼說來着?對了,就跟之前那吸血大蝙蝠一樣,是不死之身啊,哈哈哈!”
二胖越說越起勁,封鬼一想到之前的蝙蝠,也是斷成兩半還能藕斷絲連的長到一塊,噁心得罵道:
“滾邊兒去!還神仙,你咋不說跟怪物一樣。”
“這!嗨,這還不是一回事嘛!反正都有特異功能,你不想要就轉移給我,可別糟蹋了好東西。”
錢串子白了二胖一眼:
“恐怕你消受不起,這蠱是懼怕封鬼的純陽寶血,被牽制於內只能俯首爲奴。要是換做別人,不出三個時辰,必死無疑。”
封鬼見這錢串子話比之前多了不少,想必是相處久了熟絡起來,心裡還挺高興,問道:
“錢老爺,您不是說這蠱怕陽光嗎?等我去太陽下一曬它不就死絕了?”
“人體內是見不到光的。”
“……好吧,先這樣吧,等我見了二叔看看還有什麼辦法可以取出來。不過話說回來,誰有衣服可以借我換換?”
封鬼自覺當了回白癡,連忙轉移話題,不過誰也沒有多餘的衣服。還是江寧出了個主意,把披肩用刀子割出幾個洞讓封鬼的脖子和胳膊伸進去,再在腰間紮根繩子當腰帶,好歹算是件半成品的衣服了。
封鬼剛想誇誇江寧的手藝,原本在一旁的宋阿拽突然走了過來,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用命令的口吻說道:
“你去把那石棺取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