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形琥珀裡面有顆人頭,這原本不奇怪,然而這顆頭卻是帶着血的,而且那血非常的新鮮,這就太不同尋常了。再定睛一看,那人頭不是別人,分明是霍二胖啊!
“二胖!”封鬼失聲叫了出來,也顧不上多想急忙去救人,宋阿拽聽他這麼一叫趕緊用登山鎬將琥珀上的窟窿擴大到足夠的寬度,二人合力將人給扯了出來。
看着躺在地上滿臉是血的二胖,根本就不知是死是活,封鬼急忙去探他的鼻息,幸好還有氣,掏出水壺澆了些水在他臉上,二胖咳嗽兩聲又昏死過去。見這情況應該沒什麼大礙,封鬼不由鬆了口氣,發現宋阿拽又去鑿另外一個人形琥珀,連忙去幫忙,沒多久又從裡面拉出一個人來,正是和二胖一組的江寧。
江寧身上沒有二胖的血腥,呼吸也很正常,這二人應該都是不久前在琥珀中窒息導致的昏迷。好在及時被他們發現,不然這兩人是必死無疑了,而且死後還不算完,卻要變成那些噁心大幼蟲的零食——人肉乾啊。
不由爲二胖江寧捏一把冷汗,封鬼忍不住罵道:
“這石蛾子太他媽邪門了!咱們得趕緊想辦法離開,不然早晚還要變那人形琥珀!”想來那些人面石蛾不會放過他們這麼新鮮的人肉,一旦遇上了,必然會再次將他們裹滿粘液做成琥珀乾屍。
宋阿拽點了點頭,十分贊同封鬼的觀點,看着遠處忽明忽暗的光亮,對他說:
“你在這等着,我去找修羅殿的入口。”
說完,也不等封鬼答應就朝着前方奔去,封鬼又急又氣想攔住他,怕招來人面石蛾不敢大聲叫喚;想跟着去吧,又不能丟下二胖他們。只得站在原地暗罵這悶瓜又犯**病,是無組織無紀律一意孤行根本不顧他人感受。
眼見那人跟頭豹子一樣竄沒影了,封鬼一屁股坐倒在地乾脆休息起來。現在啥也做不了,只能在這等二胖他們醒來,然後想辦法與其他人會和,躲開那些蛾子儘早找到進入修羅大殿的入口。
越想越覺得前途渺茫,封鬼盯着二胖的褲子,突然想起來自己只穿着個三角褲衩,這要是等江寧醒後見了肯定不合適啊,連忙去翻二胖的揹包,找來找去都沒有能遮體的東西,只好又去打江寧的主意,從她揹包裡翻出一條色彩斑斕的藏式披肩,面積足夠大,無奈之下往身上一裹,好歹能當件袍子不至於裸奔了。
過了有一支菸的時間,二胖哼唧兩聲醒了過來,封鬼忙上前扶他,見他渴得直舔嘴就給他喝了點水,這才聽他啞着嗓子問:
“你怎麼也掉下來了!江寧呢?”
“放心,在這呢,人活得好好的。我說你倆怎麼就着了那幺蛾子的道呢?”
二胖一見江寧也在旁邊就安下心來,扯着水壺又灌了一大口水,罵道:
“哎呀!別提了!這狗日的臭蛾子,沒想到這麼邪門啊!還能拉出蜂蜜來!他孃的,霍爺我非一把燒了這蛾子洞不可!”
二胖在那邊罵邊咳,封鬼剛想叫他小聲點,卻見他突然一愣,盯着自己哈哈大笑起來。
“哈哈哈!我說小封,你他孃的怎麼穿起女人的衣服來了?怎麼着,是不是這裡太熱把腦子烤壞了!”
“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心情說這個!”封鬼沒想到二胖還有空開玩笑,看來他是一點兒事都沒有,剛想問他腦袋上的血哪來的,一邊的江寧也醒了過來,揉着腦袋昏昏沉沉的望着他倆,還有點摸不清眼下的狀況。
“江小姐,你醒啦?來,喝口水吧。”封鬼邊說邊把水遞了過去,江寧的反應比二胖要鎮定的多,喝了水之後,慢悠悠的說:
“是你救了我們?小天呢?”
“對啊,宋阿拽呢,你們不是在一起嗎?”二胖也納悶的問,一提起這個封鬼就來氣,翻了個白眼將那人不負責任的行爲告訴他們。
聽完之後,江寧呵呵一笑:
“小天就是那樣,你也別生氣。等見了他我讓他給你賠個不是。”
“哪,哪有啊,我哪裡生氣了。”封鬼急忙彆扭的否認,他有表現的這麼明顯嗎?這豈不是顯得自己太過小心眼了,急忙扯開話題:
“對了,你們是怎麼碰上那些人面石蛾的?其他的人呢?”
經過江寧和二胖的一番說明,封鬼得知,原來他們和自己一樣,也是爲了躲避蝙蝠鑽進礦井兩側的狹小隧道內,掉入這個蛾子洞,抵擋不過被巨蛾牆逼入幼蟲室,掉進粘液中,被那些巨大的幼蟲跟屎殼郎推糞球一樣身上的粘液越裹越厚,這才變成了人形琥珀。
那些幼蟲遠比成年蛾子的本事還大,不但可以從屁股分泌出香氣撲鼻的粘液,還能口吐銀絲,以絲線的彈力拉動自己往返於洞頂的巢穴。之前二胖打死一隻幼蟲,從它的身體裡噴出和人血一樣的紅色物質,應該是肚腸內臟一類,臭氣熏天,噴了二胖一腦袋,噁心的他再也不敢用槍。
據江寧所說,隊伍的其他人應該也是掉到了這裡,只是此處地形太廣又有巨蛾幼蟲作怪,一時間也很難尋到他們的蹤跡。
“我說鴉門錢串子他們會不會也變成了琥珀?你就沒發現他們?”
二胖看向身後堆滿的琥珀,封鬼搖頭道:
“之前檢查過,除了你們沒有新鮮的琥珀。”頓了頓,封鬼又轉向江寧:
“你有沒有看到那些巨大的石柱?”
“有,”江寧知道封鬼要問什麼,毫不猶豫的接着說:
“那些石柱上面的文字是契丹大字文,這種古老神秘的文字早在700多年前就失傳了,直到19世紀20年代,隨着埋入地下的遼代墓碑的陸續出土,神秘的契丹文才逐見天日。多少專家費盡心血全力解讀,卻也只識得冰山一角,被稱爲‘天書’。契丹大字文多被遼人用於碑刻、墓誌,據我推測,那個地下修羅殿是契丹人建造的祭祀神廟,而從石柱上祭祀文中反覆提到的‘黑山’可以斷定,這座神廟祭祀的正是契丹人所信奉的黑山之神。”
“黑山?不是說這是個修羅殿嗎?怎麼又出來個黑山老妖啊?”
二胖在那咋咋呼呼,封鬼對這種說法也將信將疑:
“契丹族不是早就消失了嗎?照你這麼說,這黑山神廟是遼宋時期建造的了?”
修羅殿搖身一變成了黑山神廟,這下本就神秘莫測的真相變得更加撲朔迷離了。
江寧皺了皺眉,搖頭表示自己也有想不明白的地方。據史料記載,契丹人的祖先在北魏拓跋珪時期由於受到北魏沉重的打擊而逃進傳說中的黑山,依靠山中豐富的資源獲得生存和發展。因此契丹人認爲祖先的生命是黑山之神給予的,死後亡靈也要回到那聚魂收魄的地方,繼續接受黑山之神的統治。
黑山是起源於松漠府西拉木倫河與老哈河流域的契丹族北部最雄偉高峻的山峰,是天神居所,是契丹人死後靈魂的歸宿地。因此每年冬至,契丹人殺白羊、白馬、白雁,以其鮮血和酒,契丹皇帝向北望山而拜,五京等各地送來紙人紙馬等物,焚燒祭山,懷着畏懼崇敬之情,祈求黑山之神降福保佑。
黑山是契丹人心中永遠的神山,按理說,如果修羅殿真是契丹人爲祭祀黑山所修的神廟,那就應該是光明正大名正言順的**工程,怎麼可能跑到黑暗的地下來呢?當年契丹國也就是大遼被女真人建立的金朝所滅,而之後的西遼又被成吉思汗的蒙古軍隊掃平,契丹民族漸漸消亡,最後徹底退出歷史舞臺。不論是金人還是蒙古人,都不可能再留着這個承載着契丹族信仰的神廟纔對。
聽完江寧的解說,恢復精神勁兒的二胖故作深沉的問道:
“那會不會是地形發生變化,原本在地上的神廟因爲山洪塌方或是地震被埋到了地下呢?”
“可能性不大。如果是地質災害,那些石柱不可能保存的這麼完整。”封鬼之前瞧的很仔細,那些石柱除了自然磨損和侵蝕之外,並沒發現什麼大面積的毀壞,甚至沒有刻意的人爲破壞。這也就說明,不論是遼、金還是蒙古汗國,甚至是之後的元明清,都沒有哪個朝代對這做神廟進行過破壞,甚至會採取相應的保護維修措施,纔會讓這些石柱在經歷了幾百上千年的歲月洗禮之後,還能飽經滄桑屹立不倒啊。
不過這都只是猜測,也可能正因爲是深埋在地下,沒有風霜雷雨的侵蝕,才能得以倖存。不論原因是刻意還是偶然,既然神殿石柱的保存狀況良好,那就說明神殿本身也應該是完整沒有遭到破壞的,而據德德瑪所描述70多年前的日本軍隊也因爲恐懼並未對神廟進行任何破壞,這就給他們探索修羅殿中的奧秘提供了一個很好的先提條件,說不定埋在裡面的寶藏和秘密除了那對石獸還依然健在。
越想越是興奮,前途充滿一片光明和希望。封鬼對二人說了自己的看法,江寧點頭道:
“我在想,這座神廟會不會是蒙古人故意保留下來的呢?他們把契丹人崇拜的黑山之神當成了弒神阿修羅,纔將黑山神廟變成了修羅殿?”
封鬼連連搖頭分析道:
“吶那些刻着契丹祭祀文的石柱怎麼解釋?蒙古人又不是傻子,不可能犯這種低級錯誤。再說了,德德瑪說那大殿裡供的是尊千手佛,這黑山神是北方的,神肯定不可能是個多手的菩薩像啊。”
江寧對此表示贊同,便不再說什麼,繼續去思考其他的可能性。見沒人再發表意見,二胖突然激動的說道:
“哎?我說,你們看看會不會是這樣:這座寺廟可能是契丹人記恨滅了自己國家的成吉思汗,偷偷在地下建的什麼邪神廟來詛咒蒙古人,以祈求黑山老妖保佑他們復國啊?就跟金庸小說裡的慕容復一樣,成天覆國復國的,一點也不懂得憐香惜玉。哎呀,我要是有慕容復那等豔福,有神仙姐姐這麼個絕世大美人在懷,哪裡還要什麼江山,帶着美女隱居山林豈不快活似神仙啊。”
二胖一臉的陶醉,好像自己真成了慕容復一樣,身邊跟着個嬌滴滴的王語嫣。剛開始他說的還有點像是那麼回事,不過越說越不靠譜,最後完全扯到別的地方去,語氣整個一地痞無賴,搞得封鬼直想罵他二流子。
“我說你能不能別這麼色膽包天啊?你要是慕容復,就你那草包德行,豈不是糟蹋了人家神仙姐姐一身的冰清玉潔啊。”
封鬼忍不住的就去挖苦二胖,二胖也不生氣,咧着嘴笑呵呵的說:
“你懂什麼,自古美女英雄配,神仙姐姐是用來疼愛保護的,那就得像咱這幅身板才能當個護花騎士。且不說那沒用的慕容復,就段譽那奶娃子沒了一陽指也是個擺設,完全不中用啊。”
江寧一見二人開始扯犢子,惱的皺起了眉頭:
“你倆就不能少扯些沒用的。我還想到一種可能,你們說,契丹人所崇拜的黑山之神會不會就是戰神摩利支天菩薩?而在他們眼中阿修羅和摩利支天都是千手佛,於是就被當成同一種神供奉,黑山神就是戰神摩利支天,就是邪惡的弒神阿修羅。”
江寧的話猶如一道突然照亮黑暗的閃電,驚醒還在混沌之中的封鬼。
契丹和蒙古一樣都是遊獵民族,同樣的能征善戰,才建立了盛極一時的遼朝。如果說他們崇拜的黑山就是戰神,倒也合情合理,也解釋了爲什麼一座祭祀黑山的神廟會被德德瑪說成是修羅殿。可是,黑山之神真的會是弒神阿修羅嗎?難道說蒙古人知道這是座戰神廟,爲了能夠擴大疆土統一中原,才繼續供奉其中誤以爲是戰神的阿修羅?
“我靠!這麼說那黑山老妖就是阿修羅?那咱們可得抓緊嘍,說不定這黑山老妖還藏着小倩的骨灰罈子,咱們可得充分發揮助人爲樂的優良傳統,趕緊把人給救出來啊。”
二胖又開始耍嘴皮子,江寧都懶得再理他。封鬼嘆了口氣,用領導教訓下級的口吻說道:
“哎呀,我說寧採臣同志,怎麼有了聶小倩就忘了你的王語嫣呢?這些都還只是猜測,真相未必就是我們所想那樣,只有見到大殿裡的神像,那才能下定論。”
二胖剛想接茬,忽見江寧突然站了起來,擡手指着遠處對他們高聲說道:
“快看!是照明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