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宗羲拱了拱手,繼續說道:“上面說了士農,接下來便是工商。工可指的是小工,亦可指大工。小工事生產,如鐵匠、瓷匠、紡工,還有萊州炮廠內的工匠,芙蓉島上的船工等,都可歸於此列。這等人身份低賤,所獲微薄,可以歸屬於無須納稅之列。大工指的是技術純熟的工匠,他們收入比一般小工高,甚至比一些官員的官餉還要高。這樣的人現在還少,但人數卻在逐漸增多中。今後無論其從事何種工作,都按照其收入進行收稅。月入五兩銀子之下者,無須交稅。但高於五兩者,均須納稅。至於交稅的數額,還未完全定出,需要進一步商議。
說到這裡,黃宗羲停頓了一下,接着說道:“商有行商,有坐商。不同的商,獲利不同,所得也不同。如果以統一的標準徵稅,難免不公。如妓院、賭坊這類,獲利快,而且還有傷風化,需要對其徵收重稅。以縮減其數量,甚至待到將來完全禁絕。而有些產業,如醫館,藥店,飯館等。有的是百姓必需,有的是獲利很低,則需要徵收輕稅,以鼓勵其運營。而爲了鼓勵商業發展,增加賦稅。對於新開辦的商鋪,特別是像瓷器、造船這樣的廠房,一年之內免稅,三年之內輕稅。另外,還應提高商人的地位。改變之前商人不得爲官,不得穿絲綢的禁令,只要其不違反大明律法,不與貪官污吏相勾結而害民,就值得鼓勵。”
高名衡站起來,沉聲道:“准許商人爲官這一點,我反對。商人逐利,這是其本性。若是讓其爲官,必危害百姓。督帥,其他的還可商量,但這一點本官堅決反對。”
周顯擺手道:“高撫臺請坐。這點太沖之前和我商議過,他這個官和你所想的可能有點不一樣。所謂准許其爲官,也就是一些協助主官的小吏,並無特別的實權。例如,對這些商人進行徵稅時,需要計算他們需要交納的稅款,查驗他們是否偷稅,等等諸多的事情。商人熟悉商人,他們做這些事會比官府的人來做更加有效。而且他們接觸、管理的是那些商人,並不是管理百姓,也做不出什麼害民之舉。”
高名衡說道:“那如果他們和商人勾結,共同做出欺瞞官府這樣的事情怎麼辦?”
周顯笑了笑道:“凡事都有利有弊。我們可以再設一個類似的監管結構,專門監督他們。只要他們犯罪,同樣嚴懲。但這些都是小事,既然高撫臺反對,就暫緩施行吧!以後可以再行討論此事。”
說完,周顯轉頭向黃宗羲道:“太沖,這些事情你應儘早做成文檔,傳喻四方官吏。而除了改革稅制之外,你還要負責爲我提供足夠的賦稅。我將海貿、鹽場、礦場、以及山東境內所有的商業運營全部都交給你來管理。如何做,由你來做主。但我要求,到今年年末,我要商稅方面翻上兩倍。”
黃宗羲愣了一下,這周顯之前並沒有跟他商議過。他略作沉思,抱拳道:“督帥放心。如若到時候商稅沒有現在的三倍,算屬下的罪過。”
周顯點了點頭,讓黃宗羲退下。事情進行到現在,他的很多目標都已經達成,但還有最重要的一點。“忠清,最近幾個月,你一直在膠州管理海貿的經營及擴充膠州港,現在那裡進行的怎麼樣了?”
顧炎武拱手道:“稟督帥,一切順利。目前港口的興建只剩下一些收尾工作,只要再有一兩個月,便可同時停放近百艘二十丈長船。”
周顯道:“我對你另有所用,你舉薦個人替代你。”
顧炎武略作沉思道:“吳炎,字赤溟,一直爲學生之副手,可以擔當此任。”
周顯點了點頭,“那就他了。”說着,周顯掃視了一圈堂下衆人,臉色頓時凝重了起來。“諸位大人,我心中一直有個疑問,百思不得其解。今日說出來,和諸位議上一議。大明佔據中原膏腴之地,百姓在計數量七千餘萬。爲何面對滿虜百萬之小族,卻屢戰屢敗?不僅喪失遼東,還讓其數次侵入中原,掠民而回。高撫臺,你在朝數十年,可否爲周某解答?”
高名衡沉默了片刻道:“滿虜長於遼東苦寒之地,各個蠻勇善戰,遠非我大明將士可比。況且這麼多年,朝廷財賦一直困難,九邊將士缺衣少甲,戰械不足,欠餉嚴重。雖說將士數量百倍於滿虜,但分散於各處,各自爲戰。戰力不足,戰心不堅。最重要的是,大明缺少像徐達、藍玉、戚繼光那樣的絕世名將。因而,屢戰屢敗也就不意外了。”
周顯點了點頭,“這確實是一部分原因。萬先生,你說呢!”
萬元吉想了想道:“大明在內要應對流賊之亂,在外要抵擋滿虜肆邊,但以目前大明的國力很難做到兩線對敵。如崇禎十一年,孫兵部大敗李自成,逼得他只率十八騎逃入商洛山。而緊接着滿虜侵入中原,使朝廷不得不召回陝西之兵,最終給了李自成死灰復燃的機會。再如崇禎十三年,爲挽救遼東危局,聖上任命洪承疇爲薊遼總督,率八總兵,十數萬精銳出征滿虜。初戰告勝,進展順利。但中原流賊又起,朝廷無糧無餉,只能催促洪承疇儘快結束遼東戰事。雖然洪承疇的步步爲營,緩步推進之策確實有效,但大明根本沒有支撐久戰的財力和實力。最後強令其進軍,被困於松山,一敗塗地。”
周顯微微點頭,“萬先生熟知軍事,說的有理有據,令人深思。王知府,你以爲呢!”
王章毫不客氣的回道:“文官愛財,武將怕死,不敗纔怪。如果文官都如海剛峰,剛正不阿,不貪一毫。武將別說其他的,就多一些如督帥者。敢率數百騎取漢城,萬餘人突襲旅順,我大明何止淪落到此?風氣不正纔是最主要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