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生不會笑,人鬼都過來給我找不痛快。
我當時心裡又急又氣,不過一點辦法都沒有,鬼跟人不一樣,它們下手殺人一點兒都不帶猶豫的,不過像這種拿刀抹脖子的情況很少見,一般都附在人身上跳樓、溺水、喝藥,現在還有附在司機身上撞車的。
過去跟着陳輝見過不少稀奇古怪的鬼,但從沒見過像眼下這種這麼心黑手辣的。
這時候面對持刀要挾的奸商鬼,我連動都沒敢動一下,主動權在人家手裡攥着呢,定神兒想了想,我小心翼翼地說道:“你別亂來,咱有啥話好好說。”
田田頓時一笑,“這不就對了嘛。”
我順勢問道:“你說吧,你要我幫你啥忙?”
田田又是一笑,“這忙其實很簡單,你只要找見我小兒子,告訴他,我那存摺上的密碼,是他的生日,叫他把他那生日的年月日倒過來寫,記住,倒過來寫,年月日寫成日月年,聽明白了麼?”
我點了下頭,“聽明白了。”我跟着又問:“你留下來不肯走就是爲了這個密碼?”
“對啊,你說我爲啥呢,老子辛辛苦苦掙了一輩子的錢,還沒等我交代我兒子,糊里糊塗就死了,你說我能咽得下這口氣麼。”
“那你是咋死的?”
“這個你別管。”
“那你有幾個兒子?”
“仨兒子倆閨女,全都是些不中用的貨!”
“那你爲啥只把存摺給你小兒子呢?”
“這個你也別管,錢是我的,我高興給誰我給誰。”
我點了點頭,又問:“那你小兒子叫啥個,家住在哪兒,我該上哪兒找他呢?”
田田立馬兒沉默了下來,眼睛瞟着我,看樣子好像在猶豫啥。過了好一會兒,她說道:“我兒子的名字跟住處我可以告訴你,不過,你不能給我說出去,你要是敢說去,這小姑娘就死定咧。”
我點了點頭,“你說吧,我保證不給你說出去。”
“那不行。”田田上下又看了我幾眼,“你得給我發個毒誓,你要是說出去,全家不得好死!”
全家不得好死,這毒誓可夠毒的,不過我連猶豫都沒猶豫,嘴裡發誓道:“我發誓,我要是給你說出去,全家不得好死。”
“好!”田田嘿嘿嘿又笑了。
她笑,我也在笑,我在心裡暗笑,因爲我在說“全家不得好死”之前,在心裡先想了個“你”字,然後又說的“全家不得好死”,最後我的誓言就成了:我要是給你傳出去,你全家不得好死。你毒,我叫你毒。
誓言發完,田田又沉默了下來,好像又在猶豫啥。我這時候就點兒納了悶了,你說這奸商鬼爲啥對他小兒子的名字跟住處隱隱晦晦的,好像特別不想讓人知道,難道這裡面有啥見不得人的事兒?難道這小兒子是他私生子?不過就算是私生子也不至於這樣兒吧。在這兒呢,我留了個心眼兒。
田田猶豫了好一會兒,終於再次開口,給我說了一個地址、一個名字。地址是個陌生的地址,名字也是個陌生的名字,聽着都耳生,她還告訴去那地址的具體路線,聽路線好像是個很遠很偏僻的地方。
最後,奸商鬼又提出一個要求,在我找他小兒子的時候,必須帶着田田一起去,他說要看着我,只要我敢動歪念頭,他立馬兒對田田下手。
聽他這麼說,我頓時在心裡一個冷笑,點了點頭。
十字路口上,燒完紙房子,又燒紙衣裳,田田呢,也就是那奸商鬼,站在旁邊拎着刀,笑眯眯看着,一臉得意。我一邊燒,一邊在心裡合計,自打手藝學成以來還這麼窩囊過,叫只鬼欺負的連頭都擡不起來了,這口氣,逮着機會就得出一出。
燒完紙活兒,六十六樣食物圍着灰燼擺上,我扭頭沖田田說了一句:“過來拿你的吃的吧。”
田田走了過來低頭一看,立馬兒叫道:“咋這麼少咧?”
我不客氣的說道:“是你要的樣數太多了,想吃滿漢全席上北京找慈禧去。”
田田狠狠瞪了我一眼,“中,算你狠!”緊跟着,渾身一抖,刀落到了地上,同時,身子慢慢朝地上軟了下去,我一看,這是奸商鬼走了,趕忙衝過去抱住了田田。一掐中指末端,正常,一把脈,正常,最後翻開眼皮看看,也正常,頓時連鬆氣帶嘆氣,出了口氣。
不過,田田這一次居然沒有立馬兒醒過來,我喊了她好幾聲都沒反應,最後沒辦法,背上吧,背上揹回去吧。
揹着她走到半路,我突然感覺她在我背上動了一下,原本給我搭在肩膀上的兩條胳膊,也輕輕的摟住了我的脖子,我頓時一怔,問道:“田田,你醒了嗎?”
田田沒說話,身子又動了動,好像是往我身上爬了爬,緊跟着,我就感覺耳朵根兒給呼出來的鼻息撲在了上面,又緊跟着,臉上猛地給兩片溼溼軟軟的東西碰了一下,好像還帶着溫度,那感覺反正挺奇怪的。
我一愣,頓時停了下來,“田田,你是不是醒了?”
田田還是沒說話,我想把她放下來看看,不過她立馬兒掙扎起來,兩條胳膊死死抱着我,身子粘在我後背上就是不下來。
我又說道:“你要是醒了就下來自己走吧。”
“我不……”田田終於開口說話了,同時,把腦袋緊緊貼在了我肩膀上。
我鬆了口氣,不過我知道,這時候叫她下來她肯定不會下來,揹着她走出去一段距離以後,我停了下來,說道:“你下來吧,我累了。”
田田這才從我背上慢慢下來,等她站穩身子以後,羞澀的看了我一眼。
我說道:“走吧,我送你回去。”我走在前面,她跟在了後面。
眼看快要走到地攤的時候,田田小聲“呀”了一下,我回頭朝她一瞧,她正慌慌張張攏自己身上的衣裳,衣裳上的扣子已經全都掉光了,露着裡面乳白色的小背心,顯得有點兒狼狽。
攏好衣裳,她又羞澀的看了我一眼,我們兩個一起朝地攤走了過去。
這時候,地攤上還亮着燈,燈底下人影晃動。走到近前,就見老闆娘一臉着急的正在跟強順小雅說着啥,很快,三個人發現了我們,老闆娘幾乎小跑着朝我們跑了過來,來到跟前,先看了看我,最後把目光落到了田田身上,老闆娘一臉着急的問田田:“田田,你上哪兒了,我們正商量着去找你呢。”說着,眼神一低,朝田田身上凌亂的衣裳看了看,“你、你這是怎麼了?”
田田把頭一低,居然朝我看了一眼,老闆娘頓時一愣,難以置信的看向了我。
我慌忙解釋:“不是我乾的……”
田田繞過老闆娘,一溜小跑跑進了儲存室。
“田田!”我喊了她一聲,老天爺呀,你回來呀,回來咱倆一起解釋解釋,真不是我乾的……
沒辦法,我站在原地一口氣給老闆娘解釋了一遍,最後我說道:“老闆娘,你要是不相信我說的話,你可以去十字路口那裡看看,田田拿的那把切菜刀現在還在那裡扔着呢,那刀說不定就是你們伙房裡的。”
老闆娘衝我笑了笑,“不用解釋的,沒事兒的。”
我揉了把臉,你咋不早說呢,我解釋完了你才說沒事兒。
老闆娘拉着我把我拉到一張桌子旁坐下,說是要給我做幾個拿手菜。我沒拒絕,因爲這時候我真餓了,你們可別忘了,我今天七上八下鬧心一天了,中午飯沒吃幾口,晚飯根本就沒吃。
老闆娘招呼了小雅一聲,兩個人一起鑽進了伙房,不過沒一會兒,老闆娘快步從伙房又出來了,經過我身邊的時候,說了句,“你稍等一會兒,我去菜刀拿回來。”
我點了點頭,心說,看吧,我說的是實話吧。
這時候,強順笑嘻嘻朝我走了過來,一屁股坐到我對面,打身上掏出煙遞給了我一根,我看了看沒接。
強順回手放到自己嘴上,叼着煙說道:“黃河,你現在越來越開放啦,你跟慧慧的時候,不是光拉過手,連嘴都沒親過麼,你跟田田咋就……”
“你滾一邊兒去,我不想跟你說話。”沒等他說完,我把臉扭到了別處。
強順把煙點着,抽了一口又說道:“黃河,這兩天我跟你生氣,主要是因爲我替你着急,慧慧死了,你整天愁眉苦臉的我看着心裡難受,你看田田比慧慧長得好看多了,我就盼着你能跟她好,你跟她好了你也就……”
我擺手打斷了他,“你別說了,我還有別的事兒要想,你要我靜一靜。”
“還想啥呀。”強順又從煙盒裡掏出一根菸遞了過來,我伸手接住,他把火機伸過來給我點着了,繼續說道:“你都把人家那樣兒了,你得負責任,你還想啥呀。”
我立馬瞪了他一眼,“我把她咋樣兒了?”
“你看她身上的衣裳,你把她咋樣兒了你自己個兒心裡清楚……”
我嘴脣抖了兩下,“你、你可別胡說啊,她那衣裳是那鬼弄的。”
強順說道:“是人是鬼別人也沒看見,你說啥就是啥呀?”
我急眼了,大聲說道:“不信你問田田去。”
強順又說道:“田田要說是你弄的,你就會對她負責麼?”
“田田要說是我弄的,我……”我頓時一怔,咋感覺這麼不對勁兒呢,強順這時候好像在繞我的話,我要是說,田田要說是我弄的,我就對她負責。那強順轉臉跟小雅一通氣兒,小雅再去鼓搗田田,田田要是……
我趕忙轉移了話題,說道:“這事兒咱先不提了,你要當我是朋友,明天幫我個忙。”
強順狡猾的看了我一眼,“你先把田田事兒說明白了咱再說的別的事兒。”
“不行。”我一搖頭,“眼下叫你幫的忙必須馬上辦,田田的事兒咱以後再說,要不然這裡的人誰都會有麻煩,你不想小雅也跟着出事兒吧。”
強順立馬把臉色正了正,問道:“到底啥事兒?”
我把嘴湊到他耳朵邊兒說道:“你去伙房竈膛底下鏟一鐵釺帶火星的煤渣過來。”
“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