駿馬漫步在山野中,初秋的時節,遍地的野花金黃燦爛,空氣中瀰漫着清爽的味道。
洛寒胤沒有再說話,只溫柔的注視着冷夜心,等待着她的回答。
冷夜心也沒有再說話,她心底在抗拒着,抗拒着讓她沉迷的溫柔,這樣的感覺,讓她有些慌亂有些不自在。她還記得洛寒胤冰冷的眼,雖然那只是他的計謀,只是一場戲,可是她始終無法釋懷。
良久,她緩聲道:“疏影呢?”
洛寒胤輕聲道:“死了。”
“你殺的?”冷夜心淡淡的聲音傳來,洛寒胤沉默了片刻,嗯了一聲。
冷夜心忽然笑了,那笑聲中有幾分涼意:“她對你是真心的,這一點,你應該看的出。”洛寒胤聽了這話,沒有反駁,只淡淡道:“她要害你。”
簡單的四個字,讓冷夜心的心一陣刺痛。
她呼出一口氣,咬着脣道:“你以爲你這麼做我會感激你嗎?我告訴你,不會。”她輕輕擡起手撫摸着脖子上的伏羲琴吊墜,想着泫漓,又想着自己,再想着疏影。
三個女人,都爲這個男人付出了幾乎一切,包括生命。
冷夜心眉頭始終蹙着,洛寒胤的聲音從後方傳來,柔軟溫暖:“我只在乎你。”
呼吸悄然一滯,冷夜心眼眶莫名一紅,她慌忙深呼吸掩蓋自己情緒的波動,良久後她才低聲道:“發生了這麼多事,你覺得,我還會信你嗎?”
洛寒胤眼中劃過一抹慌亂,他輕輕攬着她的腰,柔聲道:“我做的一切都是爲了你。”
“不。”冷夜心立時反駁,冷聲道:“你是爲了自己。”
洛寒胤再次怔住,一時竟不知道該怎麼反駁她的話。他愣愣的看着她的背影,心底涌起一股說不出的感覺,總覺得冷夜心突然變的好遠,他突然有些害怕。
深吸一口氣,他再次開口道:“我知道,這些日子,我傷了你的心。但是我說過的話不會變,無論任何時候,我對你的心都不會改變,我永遠是你唯一的依靠。”
唯一的依靠!
冷夜心想笑,卻是笑不出來,她閉上了眼,將所有的溫暖和不捨都忘卻,認真而執着道:“我們的交易已經結束了,不是嗎?別再說這些了,別再說了。”
“心兒——”洛寒胤語氣已經慌了起來。
“停下。”冷夜心轉過頭和他對視,語氣不容抗拒。
洛寒胤深深地注視着她的眸,沉默不語。他眸光瀲灩,淡淡的紫光縈繞其中,就像是盈滿了三月江南所有的煙火,那般絢爛,那般讓人沉迷。
他眼底的慌亂就像是個無措的孩子,讓人心疼,冷夜心險些動搖,可是她還是控制住了自己,冰着臉,冷着眼,不退一步。
終於,馬停下了,在開滿了黃色小花的河畔。
河水緩緩流淌,清澈見底,可以清晰的倒映出馬上兩人對視的神態。
冷夜心輕輕推開了洛寒胤的手,準備下馬。洛寒胤卻突然抓住了她的手,無比認真道:“不要離開我,好不好?”
這是他第一次用近乎乞求的語氣和她說話,那一刻,冷夜心心疼的幾乎紅了眼眶。她咬緊了牙,告訴自己這是斬斷情絲的最好時機,錯過之後,她不一定還能有這樣的勇氣和決心。
斷了吧!長痛不如短痛!
深吸一口氣,她沒有再看他,固執的掙脫他的手,下了馬,搖搖晃晃的順着河畔往前走去。
陽光落在她的身上,迷離而遙遠,洛寒胤覺得自己幾乎無法呼吸。他定定的坐在馬上,半晌說不出話來。直到冷夜心走遠了,再看不見了,一道玄色身影纔出現在他身邊。
“殿下。”青鸞看着洛寒胤,眉宇間有一絲擔憂。
“是我做錯了嗎?”洛寒胤沒有看青鸞,只看着冷夜心離開的方向,緩聲問道。
青鸞搖頭,認真道:“殿下,屬下有一句話不得不講。您與王妃斬斷情絲,是好事。可是讓王妃就這麼離去,卻是壞事。您難道忘了咱們的大計了嗎?”
洛寒胤不語,眼神卻冷了幾分。
“殿下,兒女情長英雄氣短,就此放下,未必不是好事。”青鸞繼續說着,他微微垂首,不敢和洛寒胤對視。
而洛寒胤則是倏地低頭看着他,認真而冷漠道:“如果我說,我甚至願意放棄那些所謂的計劃呢?”
青鸞大驚失色,連忙跪地,沉聲道:“不可,殿下萬萬不可!這計劃必須進行,殿下難道忘了您的心願嗎?難道忘了主母的死嗎?”
母親?
洛寒胤呼吸一滯,眼中的冷漠淡化了幾分,他眉頭輕輕蹙着,有幾分無奈幾分不捨更有幾分不甘。良久,他擺擺手道:“暗中跟上她,保護她,絕不能讓她再受半點傷害。”
青鸞張了張嘴還想說什麼,最終卻是聰明的閉上了嘴,應了一聲之後,便化作一道流光朝着冷夜心追了去。洛寒胤騎在馬背上,低眸看着河面上自己的倒影,眼中劃過一道讓人心疼的無助。
“娘——”他低語一聲,而後攥緊了雙拳,明眸璀璨中滿是壓制不住的怒和恨。
冷夜心固執的往前走着,也不知走了多遠,只覺得渾身的力氣都被掏空了,不知不覺間,已是滿面水澤。她再河畔坐下,右手輕輕撫弄着水花,眼底的落寞怎麼也掩飾不住。
“別哭,你只是做了你應該做的,何必要難過!”她暗暗低語,狠狠擦去了臉上的水痕。
可是她越想擦去眼淚,眼淚卻越是放肆的洶涌。洛寒胤無助的樣子在腦海中揮之不去,她忘不掉,忘不掉關於他的一切。
她突然好想他,想見他,想抱着他,想告訴他其實她有多捨不得他!可是——
可是她不能!
此刻她獨自一人,孤獨和軟弱抓住機會不放,狠狠地折磨着她滿是傷痕的心,她突然將頭埋進了冰冷的河水裡,任由河水沖刷了淚痕,冷靜了頭腦,才猛的擡起頭,仰躺在草地上,望着太陽,大口喘息。
過去了,都過去了!冷夜心,你是對的!
就在這時,一道金色的身影出現在她的身邊,微微探出頭看着冷夜心,嘴角噙着一抹風華絕代的笑。
陽光晃花了冷夜心的眼,她猛的坐起身,好一會纔看清身邊男子的容貌,這一看,心卻是沉入低谷,她下意識後退了一些,一臉的戒備。
北星沉,竟然是北星沉!
北星沉笑容如春風般和煦,他也學着冷夜心的樣子坐在河畔,衝着冷夜心和善的笑着,陽光下,他俊美如天神,若單論容貌,恐怕只有洛寒胤那般妖異的容貌才能略勝他一絲。
北星沉看着冷夜心如此警惕,不由得笑着道:“冷小姐,我們又見面了,你還記得我嗎?”
記得!如何不記得!
冷夜心悄然攥緊了拳,冷聲道:“不記得。”她此刻氣力耗盡,靈力全無,比一個普通人還要弱上三分,若是被北星沉識破真實身份,她必死無疑。
深吸一口氣,她將恨意掩飾的很好,只冷漠的看着對方。
北星沉聽了她的回答,也不介意,只輕笑着道:“我應該稱呼你樂王妃纔是,你不記得我也是正常,我是天族太子,北星沉,當日在宮中曾見過一面。”
“不嫌棄的話,可以稱呼我星沉。”
若非一早知道北星沉是怎麼樣的人,只怕冷夜心也會被他近乎完美的外表所矇蔽。身爲高高在上的天族太子,言談舉止卻是這般的溫和如水,尋常人必定立刻生出好感來。
冷夜心卻是不爲所動,淡淡道:“原來是太子殿下,夜心身子不適,不方便給殿下行禮,還望勿要見怪。”冷夜心嘴上說着不要見怪,可是整個人就卻像是寒冰一樣散發着生人勿進的氣息。
北星沉也不介意,笑着搖搖頭道:“王妃說的哪裡話,其實我第一次見到王妃之時,便覺得十分投緣,因爲你和我一個已故的故人十分相像。”
這句話讓冷夜心心頭咯噔一下,北星沉含笑看着他,眼波平靜如水。
冷夜心也沒表現出驚訝來,只懶懶道:“是嗎?那倒是我的榮幸了。”
北星沉輕笑一聲,搖頭道:“見到王妃,就好似又見到了那位故人。你們二人雖然容貌不同,氣質卻十分相似,都那麼的——讓人懼怕,卻又偏偏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冷夜心微微斂眸,雙手百無聊賴的掐着野花玩,漫不經心的聽着,不作任何迴應。
北星沉深深看了她一眼,又道:“若是王妃不嫌棄的話,可否願意與我交個朋友,也算慰藉我對那位故人的思念之情。”
思念?
冷夜心想冷笑,最後卻只是微微搖頭,隨意道:“我可沒這個福分,殿下還是找別人吧。”
說完,她起身就要走,北星沉就像是一隻狡猾的老狐狸,她不能和他對話太多,否則,容易路出馬腳來。而且,北星沉似乎在刻意的和她套近乎。
這裡是荒郊野外,二人卻心照不宣的沒有問對方爲何出現在這裡,這其中的因由,冷夜心想想便覺得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