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酒滑入喉嚨,滲入骨髓,北婉柔醉了,眼角卻溼潤了。
人道,快樂之人,醉酒之後開懷大笑,喜形於色。而將悲情藏於心底之人,酒醉之後,便會落淚。北婉柔是真的愛極了洛寒胤,卻苦於不能得到他的心,那份傷感,只有她自己能體會。
就好似這美酒是她多日來的苦悶,她一杯杯的喝着,要將這苦悶盡數喝盡。
憐星本陪着她,卻被她厲聲喝退,屋子裡只剩她一個人。
月華如水銀從窗櫺傾瀉而來,灑在她酡紅的面頰,給她平添了幾絲落寞之色。不知不覺,她竟是將一壺烈酒都灌了下去。
艱難起身,她扶桌而立,腦海中盡是洛寒胤的一顰一笑。
好想見他,真的好想見他!
推開門,她腳步虛浮的朝着王府大門走去。她走的很急,只想快點見到他。
她是幸運的,還未走到大門口,迎面便見到了洛寒胤。他穿着銀色長袍,踩着月光,宛若踏雲而來。北婉柔笑了,快步迎了上去:“胤哥哥——”
洛寒胤見到突然出現的北婉柔,眉頭不由得一凝,又見她面色酡紅,伴有濃濃酒氣,眉頭皺的更緊:“你喝酒了?”
北婉柔緊盯着他,目光灼灼,眼底有淚光閃爍:“胤哥哥,我好想你——”
洛寒胤頗爲不耐,正欲讓婢女將北婉柔帶下去,去被北婉柔緊緊抓住了手,帶着哭腔道:“胤哥哥,別趕我走,別趕我走——我只想和你說說話,只是說幾句話。”
她眼中盡是期盼,眼看就要哭出來。
洛寒胤深深看了她一眼,呼出一口氣,沉聲道:“青鸞,你等先退下,在書房等我。”
“是,王爺。”青鸞點頭,然後帶着一干隨從先行離去。
此地只剩下他們二人。
北婉柔緊緊的握着洛寒胤的手,就好似一鬆開手他就會消失一樣,眸光流轉間是無法掩飾的不捨的愛慕。她這樣炙熱的眼神還是第一次出現,洛寒胤忍不住蹙了眉。
“有什麼話,說吧。”他聲音不覺柔和了幾分,對於北婉柔,雖然沒有愛意,但是好歹是他名義上的側妃。
北婉柔忽然哽咽了,滿腹柔情卻是無法訴說,她看着洛寒胤,希望從他的臉上看出幾分溫暖來,可是她得到的始終是平靜和冷淡。
難道,在他的眼中,她當真就比不上那個冷夜心嗎?
她越想越委屈,腦袋昏沉沉,張口就道:“胤哥哥,在你眼中——我當真——比不上冷夜心嗎?”
洛寒胤一愣,聽的她這樣的話,一時間竟不知怎麼回答。
北婉柔根本沒有期望得到他的回答,她自顧自的低語:“可是我比她還要愛你——我很愛你啊——爲什麼你總是看不到我,爲什麼你總是隻看着她,爲什麼?”
“夠了。”洛寒胤此刻實在沒心情聽她說這些爭風吃醋的酸話,他掙脫了她的手,冷聲道:“你喝醉了,回去歇息吧。”說完,邁步就走,沒有絲毫逗留的意思。
北婉柔的手僵硬在半空,她木然的轉頭看着洛寒胤,突然大喊道:“洛寒胤!”
洛寒胤腳步一頓,這還是她第一次直呼他的全名。
“我如此愛你,處處爲你着想,你卻——如此絕情——你難道就沒考慮過我的感受嗎?”藉着酒勁,北婉柔將從前不敢說出口的話通通說了出來:“你深愛着那冷夜心,可是你知不知道,她分明不是人,她是——”
“閉嘴!”洛寒胤面色一沉,轉頭看着北婉柔,冷聲喝道:“你鬧夠了的話,就趕緊回去,別在這裡耍酒瘋。“洛寒胤平日裡都是溫和淡然的模樣,清冷的就像是九天之上的謫仙。
可是此刻卻因爲北婉柔一句奇怪的話而動怒,他的眼神冰冷至極,硬生生將北婉柔後半句話給嚇了回去。
她愣愣的看着洛寒胤,此時此刻纔是真正明白了過來,在他的眼中,她只是一個聯姻的棋子,他不喜歡她,更談不上愛,對於他而言,她可有可無,就像是空氣。
可是,她不甘心!
她緊咬着脣瓣,強忍着不讓眼淚流出來,可是眼淚還是不爭氣的涌出了眼眶,她恨恨道:“好,你既然如此對我,便權當我癡心錯付了!”
洛寒胤已然爲攻打魔族一事亂了心緒,此刻又被北婉柔這麼一鬧,更是怒火上涌,他不再理會北婉柔,只淡淡道:“你醉了,回去歇息吧。你我之事,日後,我自然給你一個交代。”
說完,他邁步而去,再不停留。
他就這麼走了,剩下北婉柔一個人在夜色中跌跌撞撞,痛哭失聲。
“我恨你,洛寒胤我恨你。”她咬牙切齒,竟是賭氣的離開了王府。門房見她離開,本欲攔下,可見側妃那模樣,他若是去攔,指不定會受罰,便乾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權當沒看見。
半個時辰後,北婉柔跌跌撞撞的到了宮門口。
她擡頭看着月光下顯得格外恢宏清冷的宮殿羣,嘴角劃過一絲冷笑,掏出洛雲天事前給她的腰牌,暢通無阻的進了宮。
養心殿內,洛雲天揉着眉心,將手中酒杯放下,那一壺美酒竟是被他喝了乾淨。
他深吸一口沁涼的空氣,面上多了幾分濃郁的笑意,睥睨天下的感覺真好啊,他終於站在了最高處,終於凌駕所有人。
就在這個時候,有宮人匆匆來報:“皇上,樂王妃到了。”
樂王妃?
洛雲天第一反應竟是想到冷夜心,他騰的一下站起來,話語中有幾分不易察覺的激動:“快,請進來。”宮人得令,連忙去了。
不一會,一道纖柔的身影搖搖晃晃的走了進來,雙眼迷離,雙頰酡紅,分明醉的不輕。再看那張臉,哪裡是冷夜心,分明是北婉柔。
一股強烈的失落讓洛雲天面色一沉,卻也不能斥責傳話的宮人,這北婉柔的確是樂王妃,不過是側妃罷了!擺擺手,他示意宮人退下,然後看着北婉柔,冷淡道:“這麼晚了進宮見朕,有什麼事?”
北婉柔視線有些模糊,也有些站不穩,她扶着額頭,蹙眉道:“怎麼,皇上也不歡迎我,要用這樣冷冰冰的態度對我?”
說完,她搖晃着身子上前,一個不穩險些摔倒,洛雲天下意識伸手去扶她,她順勢便靠在了他的懷中,醉醺醺的神態分外嬌媚:“爲什麼都不喜歡我,都不歡迎我,連你也一樣——”
洛雲天知道她喝醉了,也不與她計較,只低聲道:“你醉了,朕差人送你回王府。”
回王府?
北婉柔用力搖頭,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她死死地抓住洛雲天的肩膀,將頭靠在他的肩頭,在他的脖頸間噴灑着熱氣:“我不走——別趕我走——”
脖頸間酥酥麻麻的,有一種說不出的熱乎乎的感覺。
洛雲天神色有些不自然,沉聲道:“你醉了,留在這裡不方便,你若有事,大可明日酒醒之後再來。”說完,他擡手就要喚人。
北婉柔也不知受了什麼蠱惑,突然踮起腳尖,吻住了洛雲天的脣。
她的吻熱烈而霸道,竟是主動的叩開他的脣齒,丁香妙舌在他的口中不斷的攪動。她腦子裡迷迷糊糊的,只覺得聞到那男子特有的氣息,渾身炙熱。
她想得到安慰,想得到男人的疼愛,她想得到在洛寒胤那裡得不到的一切。
她拼命的吻着,就像是要將洛雲天體內的空氣掏空。
洛寒胤下意識就要推開她,卻被她緊緊抱住,含糊不清道:“別拒絕我——不要——”她在喘息,在低吟,這一刻,她放下了身爲天族郡主的驕矜,放下了身爲洛寒胤側妃應有的婦德。
她只知道這個緊靠着她的懷抱溫暖而安寧,她只想沉溺在其中,再不醒來。
或許是秋夜沁涼,洛雲天需要溫暖才擁住了她,也或許是因爲酒勁,洛雲天酒後亂性,無法自持纔會將她抱上了龍牀。
更或許是那一抹可以報復洛寒胤的塊感,讓他不顧身份,不顧一切,就這樣佔有了那本該屬於洛寒胤的女人!
秋夜的風清清淡淡,吹過樹枝時有輕微的沙沙聲,秋蟲偶爾低鳴幾聲,與風聲樹葉聲混合成了最獨特的催眠曲,將龍榻上那一場風流平添了韻味和纏綿。
北婉柔幾乎忘掉了一切,極盡全力的討好着身邊的男人,而洛雲天也好似中了蠱毒,不知疲倦,一遍又一遍的與身下的女子教纏。
不知何時,淅淅瀝瀝的下起了雨,牀榻上兩人疲倦睡去,空氣中只剩下曖昧的氣息。
王府中,洛寒胤輕擁着冷夜心,沒有將即將攻打魔族一事告訴她,只貪婪的呼吸着她美好的氣息,希望時間可以在這一刻停下。
冷夜心也沒有言語,不久前北婉柔和洛寒胤發生的事,她都知曉了,他不說,她也不問,她相信他可以處理的好。而且,她隱隱的也在告誡自己,她畢竟不能陪伴他一輩子,他身邊若是有別的女子,她也該學着大度些。
所以,最終她保持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