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就這樣對視着,看着對方眼中的自己。
洛寒胤看到的是冷漠的一張臉,那是他無情的表現。他故作冷漠,表現的淋漓盡致,冷夜心找不出一點破綻。
而她看到的自己,映在清澈的眸子中,寫滿了絕望和無助。
這個打擊來的太突然,她無法接受,更無法理解。
原本一切都好好的,她還渴望着能夠讓時間永恆,老天能多眷戀她一絲一毫,讓她能多陪伴他一段時日,可是她卻是失望了。
因爲親手斷送她的情愛的人,竟然是她深愛的他。
再沒有什麼比深愛之人突然給自己一刀那樣的痛,因爲信任,所以纔會把最軟弱的地方展現在對方面前。因爲太愛,所以纔會讓對方肆意的品嚐自己的溫柔,她那不爲人知的柔和一面,只在他面前。
可是,他不在乎,全然不在乎。
忽然想起不久之前看到絕望痛苦的北婉柔,她還暗暗慶幸自己比她幸運,卻是沒想到,自己比她更慘!她雖痛苦的,但因爲從未得到過,所以便不知失去的滋味。
而她卻是以爲自己已經得到,到頭來卻發現不過是自己夢想的一場空。
一切都是虛假的,是她沉溺太深。
她眸光漸漸轉冷,看着狼狽的自己,突然笑了,她鬆開了他的手,接過了那封休書。她掌心的溫度消散,讓洛寒胤心頭一震,幾乎下意識就要反握住她鬆開的手,告訴她適才的一切都是胡說八道,可是,他不能。
眼睜睜看着她接過休書,然後毫不猶豫的撕了乾淨,紙屑遍地。
她連看都沒看那休書的內容,只用一雙亮晶晶卻冰冷到極點的眼睛看着他:“你不後悔?”
洛寒胤沉默,幾乎是貪戀的看着她的容顏,而後在她越加冰冷的目光中點頭:“怎麼會後悔?玩膩了的玩具自然該丟掉,舊的不去新的不來。”
“聽說王尚書府上千金是個絕頂的美人,秋水爲魂玉爲骨,嘖嘖,娶回來做新的玩具也不錯——”他話還未說完,只見冷夜心忽而笑了。
那笑容就宛若夜風中盛放的曇花,絕美到了極點。
他呆住了,從未見過她這樣的笑容。
冷夜心沒有再說什麼,只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就宛如看着一個陌生人,一個路人。
他突然覺得呼吸困難,雙手不覺開始顫抖。
轉過身,冷夜心默默朝着門口走去。既然她是他玩膩了的玩具,那麼她就該如垃圾一樣消失纔對。
她的心一瞬間千瘡百孔,不住的滴血,就算是前世被北星沉欺騙之時,也從未這般難受過。她就像是要死了一樣,無法呼吸,無法思考,心跳也越發無力。
她唯一的依靠,唯一的信任,唯一的愛,在這一刻都沒有了。
重新回到孑然一身的狀態,她卻沒有絲毫灑脫的感覺,反而每一步都沉重的像是被大山壓着,就連呼入空氣都讓體內陣陣撕裂般的疼。
她伸手打開房門,洛寒胤突然拿起她睡前脫下放在牀頭的外衫追了上來:“外面下着雨——你——披着外衫吧。”
他伸出的手僵直在半空,冷夜心連看也不看,緩步走入了煙雨濛濛中。
“心兒——”他下意識低喚一聲,眼底滿是讓人心疼的落寞和不捨。可是,他沒的選擇!她的背影漸漸消失,直到看不見,他絕美的面龐忽而劃落了一滴清淚。
你可知道,我的心,比你還要痛!
對不起!我沒的選擇。
他亦不知道,故作堅強離開的冷夜心,走入黑暗之後,竟是失聲痛哭出來。這是她第一次這般放肆的哭泣,秋雨沁涼很快便浸透了她的衣裙,冰冷的衣料貼着肌膚,清寒入骨。
快步走出王府,她沒有方向,漫無目的的走着。
藍月突然幻化而出,一層薄薄的水幕將她籠罩在其中,替她遮擋了風雨。
“主人——”藍月與她心靈相通,也能感受到她的痛苦。她心疼的看着冷夜心,而後擡眸看向王府大門,眼中露出恨恨的顏色:“如此卑劣無情之地,不待也罷。”
冷夜心沒有說話,只緩步走着,溼透了的秀髮貼在面頰,是冰冷的觸感,更將她的面頰襯托的越加蒼白。
沒有了,什麼都沒有了!
哀莫大於心死,這樣的感覺嗎,她終於是感覺到了。
藍月還在說真什麼,她卻是聽不見了,腦海中只有洛寒胤冰冷的眼神玩味的話語,原來在他眼中,她只是他的玩具,玩膩了,便可以隨手扔掉。
可笑的是,她竟然將這份感情當真,分外珍惜。
可恨的是,到現在這個地步,她還期盼着他會追出來,告訴她,那只是他一時的混話,根本不是有心的。他依舊愛着她,和從前一樣。
可是,身後空空如也,沒有半個人影。
冷夜心啊冷夜心,你何時變的這般軟弱,兒女情長最是蝕骨毒藥。她的傲視風華,冷漠無情都到哪裡去了,爲何會爲了一個男人,如此痛苦?
她心中百味交集,只舉得更加疲累,竟是突然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在意識消失之前,她彷彿聽到了那一聲關切的“心兒”,似乎又聞到了那溫暖的異香。那一瞬,她突然覺得放鬆了下來,不管發生了什麼事,只要你在就好了。
只要有你,就夠了。
那是她最後的心思。
不久後,孫家大門突然被人敲響,門房揉着眼打開了門,不耐煩道:“這麼晚了,誰還來叩門?”話音落下,他便看到門外躺着一個清瘦的女子,面色蒼白,渾身溼透。
他渾身一個激靈,連忙喚人。
孫家不遠處,洛寒胤站在黑暗中,看着孫家之人出來,而後孫妙音也是親自跑了出來,着急的讓人將冷夜心擡了進去,緊繃的面色終是鬆了幾分。
可是立在他身邊的青鸞卻是蹙了眉頭,沉聲道:“殿下,值得嗎?那一位的意思,可不是放了王妃,他是要——”
洛寒胤突然出聲打斷了青鸞的話:“到底你是主人,還是我是主人?”
青鸞一怔,不再言語,卻是緩緩跪在地上。
洛寒胤低眸看着青鸞如此,眉頭狠狠一蹙,冷聲道:“夠了!這是我最大的讓步。別再做這些無用之事,我自己的事,自會看着辦。”
說完,他轉身邁步走入黑暗中。
青鸞無奈的看着他,然後又看了看王府大門,眼中劃過一絲淡淡的殺機,而後又消失不見,就像是從未出現過一樣,最終,他嘆了口氣,也跟着離開了。
當冷夜心醒來的時候,她正躺在溫軟的大牀上,鼻尖嗅到的是女子的幽香,眸光微動,便看到了佈置的極爲清雅的女子閨房。
陽光從窗外揉揉灑落,就像是一層暖暖的輕紗撫在面上,撫慰着她的心緒。
這是在哪裡?
她擡手揉了揉眉心,只覺得渾身疲累至極,微微一動便是天旋地轉。
就在這時,房門打開了,從外走入一個穿着碧色長裙的女子,她面容姣好,眉宇間盡是如水的溫柔,只是那眼底卻是冰冷且譏諷的笑。
這不是冷依憐又是誰?
她怎麼會在這裡?難不成,她昏迷之後被人送到了孫家?
那在她昏迷之時在她耳畔呼喚她名字的是誰?
她不覺微微有些失神,似在思考着什麼。而冷依憐卻是笑着在窗畔坐下,饒有興致的看着失魂落魄的冷夜心。
“嘖嘖,高高在上,大出風頭的王妃怎麼會落得這般狼狽的下場?呵,果然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沒想到,你也有今日。”
冷依憐笑的很是開懷,看着冷夜心落魄,她心底說不出的痛快。
冷夜心轉眸看了她一眼,還未來得及說話,便聽得急促的腳步聲響起,然後孫妙音便衝進了屋子,手中還端着湯藥,一見到冷依憐便冷着臉道:“適才就聽丫鬟說有人鬼鬼祟祟的進了我的屋子,沒想到,竟是你。”
冷依憐看了孫妙音一眼,嗤笑道:“這孫家上下,有哪裡是我去不得的?”
哼,好大的口氣!
孫妙音不甘示弱,突然陰陰一笑,得意道:“有本事你去春風閣啊,聽說大哥最近一直陪着暗香,想來大嫂你也是深閨寂寞,不如我幫你和大哥說說,讓他偶爾也去陪陪你纔是。”
一聽這話,冷依憐面色驟然一變,不過她很快便控制住了情緒,轉眸看向冷夜心,笑着道:“呵呵,就不勞煩妹妹你擔心了,我再不濟,好歹也是你大哥的原配,而某些人卻是被人給休了,趕出王府,嘖嘖,真是可憐。”
“我冷家的顏面,算是徹底掃地了。”
被休?趕出王府?
原來,這事已經傳出來了嗎?冷夜心眸光微微一沉,卻是沒有說話。
孫妙音卻像是炸了毛的貓,指着冷依憐,厲聲道:“閉嘴,你少在這裡煽風點火,你有空還是多顧着自己吧,暗香如今得寵,你早晚會被大哥給休了,到時候,有你哭的時候。”
冷依憐眸光一凝,猛的站起身,顫抖着手指着孫妙音罵道:“你——你這個小騷蹄子——”
二更到,明日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