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全神貫注地望着水鏡，這時候程序和電腦那一邊傳來‘磕’的聲音。
等等！這回發生什麼事了！
然後，程序像是已經從地獄走完一圈似地擡起頭，虛弱地道：“真是可喜可賀啊，我似乎找到了了不得的東西。”
程式拉他的袖子，看起來很不安：“哥哥？”
他苦笑，揉程式的頭髮：“我沒事。”
坐在他旁邊的語音看了屏幕一眼，隨即睜大眼睛，她問程序：“嗯……這一段，由我來吧。”
“這是研究員A的日記……她和X，似乎是合作伙伴。”
——我們似乎就要接觸到，別人無法瞭解的真相。
語音移開椅子，看着擺在水鏡旁邊，同樣巨大的顯示屏。她按一下滑鼠，鼠標在屏幕上一閃，顯出黑白的pdf檔案來。
（水鏡上的冷情終於進入了研究所。這裡理應有重重關卡與諸多資料，但看起來卻像是普通的辦公室。她行走在無人的寂靜走廊中，手中冰劍不停往下滴水。）
【那一天，是大陸上唯一公主洛落的生日。】
國王告訴公主，她可以選一個人，作爲自己的騎士。在輪輪選拔之後，十個人被送到公主面前。其中有溫柔見多識廣的書生，有勇敢充滿男子氣概的格鬥記錄保持者，有戴着眼鏡的醫學家，有風度翩翩浪漫多情的美男；他們穿戴着華麗服飾，臉上是不同卻又相似的笑容。
公主卻一直沒有說話。
直到第十個人走進門來。
那是一個並不帥氣也看不出有什麼特長的少年，身上衣服有些破舊，姿態略顯拘束。侍衛長告訴公主，他是百姓中唯一一個勝出者。他只有一個特點，和洛落一模一樣的藍色眼睛，她看着他的眼睛知道：他期望被選中，卻又感到不安。
公主微笑：“嗯，我就要他。”
在城堡門前，他立下誓言：騎士將永遠守護公主，即使你容顏不再，年華老去，失去尊貴的身份，甚至一文不值……一切就像夢一樣美好。
騎士被公主賦予了名字，發誓從此留在她身邊。
【該怎麼說好呢，果然還是從第一個夢開始吧。】
【當時我們發現了新的病毒，開始研究，而我，被任命成他們的看守員。故事也由這裡開始。我每天晚上都能看見那個病毒的世界，發現他們並不是病毒，是活生生的人。他們有自己的生活，有自己的意識，培養皿裡，是另一個童話世界。】
【那是我看守他們的第一個晚上，我閤眼之後，就在夢裡看見了，那個童話世界。】
【公主是那片大陸上最高貴的繼承人，而騎士負責守護她。隨着故事進展，我開始意識到，那是我們研究的一種病毒，我們懷疑他們會禍及全世界。】
洛意換了另一套騎士服，再次來到洛落面前。他看起來還是那麼沉靜，和公主幾乎一模一樣的藍色眼睛中承載着這個年紀不該有的沉穩和淡然。
“吶，洛意。”
聽到洛落叫他，他馬上擡起頭來。只見公主合上書，託着下顎，那雙漂亮的眼睛似笑非笑：“過來啊，你很害怕我嗎？”
洛落和洛意有着相同的一雙眼睛，都是藍色。
“你覺得這本書怎麼樣？”
“嗯……”
騎士成了公主唯一的玩伴，他們這樣陪伴了彼此許多年。
漸漸的，他不再叫她公主，而叫她洛落，而她喚他：洛意。
【所有人都在研究，要怎麼利用他們，以及他們到底是什麼。當時我甚至沒有想到，這到底意味着什麼。我們很努力很拼命，投入各種不同資源和設備，終於有一天，其中一種假設成真。】
（冷情打開門，然後首先聽見一聲尖叫。她擡手，直直貫穿那隻喪屍的心臟。）
（然後……她就看見了，屬於X一人的世界。這裡到處都是冷情說不出名字的高端儀器，她看一看那個巨大的熒幕，卻什麼都沒看見。）
“莫方，冷情以前，是殺手吧？”
“……你怎麼知道的？”
“她很像店長，但是和店長不同。”
【這種病毒，開始‘被消滅’。他們以錄像可見的速度被好的細胞代替，他們正在消失。】
直到疫病降臨的那一天。
全大陸人民都染上了一種可怕的疾病，沒有人知道該怎麼才能治好它。醫者、學者翻遍所有典籍，想到夜夜失眠，這件事也只剩了一個結局：人類死亡，世界末日。
【和現實裡發生的一切何其相似。】
公主生病了，美麗的容顏也日漸枯萎。騎士想要代替她，可是公主微笑着安撫他：沒有關係，我只要能看見洛意就好了。
到了最後，公主身邊只剩下騎士一人。
【最後，他們對洛落下手。我曾看見那位公主美麗的模樣，優雅的姿態，精緻的面容，但那之後，夢裡的她，什麼都沒有了。隨着研究展開，洛落就開始生病，她像一朵迅速凋謝的玫瑰，在細菌的世界裡。我開始覺得，我們做得不對。】
【我不笨，我試探過其他人，也曾懷疑是自己精神出了問題。我很着急，想要多做些什麼，於是我加速研究，努力回憶夢裡的一切。然後，我提出一個點子，如果成功，洛落就能活下來，甚至變好。但是討論順着下來，到最後，計劃目的被徹底扭曲，而我作爲資歷最淺的，甚至沒有能力辯解。】
【X決定，投入一種被命名爲‘王子’的物質……也許你們不懂，就是類似酶那樣的催化劑，如果假設成立，它能分解它們，拆散騎士和公主。事實上，知道這點，也就夠了。】
王子對騎士說：你想她變回從前那樣嗎？
這時王子來了，他騎着白馬，號稱能拯救這片大陸。唯一條件是，他要迎娶公主，並要騎士離開。
作爲交換，公主驅逐騎士到遙遠的荒島，然後將城堡鑰匙交到王子手中。
可是王子出現，帶來的不是愛和諾言，而是惡龍和火焰。
（這裡……很冰，很冷。）
（科幻的實驗臺，科幻的培養皿，冷情行走在一整排試管之間，能看到前方是一個很大的玻璃無菌室，就在房間最後，看起來就像一個祭壇。）
（她彷彿能感覺到，祭壇之後，那個叫做X的天才邪惡科學家，正舉着一杯紅酒，坐在華麗的王座上，對她說：“要不要來和我一起，毀滅世界。”）
這時候，A卻沒有繼續書寫下去，而是加了一段……
莫名其妙，但又似乎很有道理的描寫。
語音頓了一頓，繼續讀下去。
“這是——X的故事。”
《研究員X的故事》
從前有個小女孩，她有很多玩具。
有一天，她用積木搭了一座很大的城市，其中有絲線織的食物，和紙砌成的建築。她覺得這樣太無聊了，於是用布縫出幾個小人，還給他們噴了點香水。其他織的動物都沒有。但是小女孩不小心將剩餘的布料落在圍城裡，她還沒發現。
在那以後小女孩就閒了，她每天看着積木裡的小人忙活，看着他們將她的玩具玩出不同的花樣來。小女孩並不覺得自己的玩具被搶了，還看得挺開心。但是漸漸地，她發現，那些玩具啊，動物啊，樣子都變了。更不好了。
小女孩不在意，因爲這樣的圍城好像也蠻好玩。然後有一天，再次回到玩具房，她突然發現，玩具房被弄髒了，源頭是那些小人。小女孩很糾結啊，她沒辦法解決這個問題，可是她還沒有新玩具。
要是直接毀了那座圍城，那會很無聊的呀。
她想了好久，然後突然有一天她發現，那些小人自己弄出了種自己沒見過的小玩具！這種東西和那些小人自己像極了，就是沒有香水，因爲圍城裡沒有。發現之後小女孩非常開心，這種玩具不會弄髒她的房間，而且好像也可以做和小人一樣的工作。就算換成這種玩具，自己也不會沒東西玩。
於是小女孩決定，扔掉原來那些小人好了。小女孩不懂得它們有什麼不同。
她先是試着在圍城盛水的碗裡倒了杯水，讓那些水溢出來；然後抽走底下的地磚；還調低了玩具房裡的空調，以前從沒有調低過。但是那些小人，怎麼也沒有死絕。
她很心焦，小女孩建造圍城時有想過怎麼殺死全部小人，可太久了，她忘了，而且那些小人長得差不多，她根本分不清誰死了誰沒死。因爲表面看沒什麼變化，所以小女孩就以爲誰都沒死。對神來說，人類——只是殺也殺不完的螻蟻而已。
終於有一天，她從姐姐手裡拿到一種香水，據說當出現這種問題的時候，只要把它滴進去就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