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號基地,是一個畫風很詭異,人羣很獨特的地方。
我站在後門看着這回的貴重貨物運送完畢。那是最後一批養護機器人[1],現如今這玩意可真派上用場了。本來發明出來只是爲了應付嬰兒潮的養老需求,最後歷經多年發展,現在已經發展出災難安慰模式;好在也是這樣,不然X恐怕真要翻臉不認人。
再處理完交接手續之後,我正打算聯絡程序,卻突然看見明喻的訊息。
【similar:風鈴!你在基地那邊嗎?】
【凌零鈴靈:是的】
【similar:稍等一下,我有事情找你】
【凌零鈴靈:好。……要不我過來找你?】
【similar:也行,我們醫院門口見?】
“抱歉,久等了。”看到曬在烈日下的明喻,我急忙跑過去。明喻還是那個樣子,他擡手去遮太陽,然後聽見聲音,望過來,然後笑。
“謝謝,我也沒等多久。你現在是不是要回去那邊?”
“嗯。你要一起?”
“對,其他人都在嗎?”
“這個時間點……稍等。在的,剛剛語音也回去了。”
我問明喻想做什麼,他只是笑笑,說:“上去再講。”
到達二樓的時候,他的反應倒是和其他人差不多(喂)。小小地驚歎這裡的懷舊復古程度,四處張望。但是畢竟有要做的事情,並且出於禮貌,明喻並沒有表現得多誇張。他和店長交流了一下,店長頜首表示允許,明喻纔開始慢慢對我解釋。
“我正在研究病毒。因爲有了一點微小的發現,所以正在蒐集資料驗證這個看法。風鈴,你能告訴我當初你是怎麼逃掉的嗎?”
明喻喝一口水,微微笑,手指在桌上輕敲了兩下。
我想一想:“我的經歷沒多少參考價值啦,我還不知道自己的異能是什麼。”不過我還是把回憶細細敘述了一回,並省略吐槽部分。明喻聽着,似乎在尋思,然後他找出一張紙開始寫字,雖然字我不太看得懂。
弦意的眼鏡閃過一道寒光:“原來我在你心裡就是這個樣子嗎,託眼鏡的強迫症?”
“啊?”
語音很不滿:“你都沒有提到我!而且我也沒有那麼話癆啊,我只是話稍微——稍微多了一點點而已,絕對在正常人接受範圍內的!”
“嗯,我知道了。”我自暴自棄地吐槽。
銀河:“……好厲害。”
我捂臉。然後聽得明喻道:
“那麼諸位,你們是怎麼來到這裡的?”
衆人安靜了一會兒。我給明喻添茶。
銀河別開視線:“沒什麼好講的。”
若憶道:“比起說,你們介意我用水鏡麼?會更客觀一點的。”
大家附和,然後若憶開了水鏡,第一個錄入的是若憶自己的畫面,就同先前我看到的一樣。明喻感嘆了一句:“你居然在市中心啊。”但看得到他有在筆記。
第二個是銀河。
彷彿有人在水鏡中心投入一塊石頭,湖水盪開圈圈波紋。
(銀河第一個鏡頭是在大廈門前,她家就在商場上方。她隔着玻璃門看了一下商場里人和喪屍相互廝殺的風景,然後轉身跑回樓上。)
銀河突然把臉埋在我的肩膀上,似乎不願看見接下來發生的一切。
(她用了好長時間來適應異能,面對一堵白牆,她能畫出一個衣櫥及流浪玫瑰,但這項異能可操控性實在太高,稍不留神就要在不一樣的世界中尋找自己該走的路。銀河利用幻術迷惑喪屍,令他們以爲自己不存在,開始時還有些漏洞,後來已經無人發現她的存在。)
(隱形的幻術師行走在人潮洶涌的城市中,卻沒有人再能看見她。)
(銀河走啊走啊,這個沉默的姑娘,離開家門時不知爲何她的頭髮很亂,臉上紅彤彤的。她還會爲自己所見各種事物駐足,但她沒有拯救他們的辦法。她或許想過結盟,可是最終她什麼也沒有講。)
(可能因爲恐懼,可能因爲別離,可能因爲背叛,可能因爲不確定性。)
(反正我能感覺到,那不是銀河想講的事情。我很幸運,見這類事情見得夠多,可是其他人不同。她花了很多很多時間,來接受自己所看見的一切。)
我伸手去拉銀河的手,她緊緊回握,力度之大令人震驚。
(在我和景涼及弦意相遇的同時,銀河循着另一條路線,慢慢靠近工廠區。隱形的代價是安全,可是也僅此而已。水鏡沒有說她爲什麼會走到這裡,或許是孤獨的人的天性,在最熱鬧的時候,選人最少的路走。)
(而工廠區已經是無人地帶了。)
然後是絃樂及弦意。她們相視一眼,均不說話,彷彿這樣已經說完了所有事情。
(弦意抱着那袋麪包站在車站裡。水鏡照着她的腳,寬鬆的大褲衩下露出纖細的小腿,踩着一雙人字拖,好像只是要出門吃夜宵。)
(那是地鐵站,離工廠區比較近的一個地鐵站。弦意低頭檢查那袋麪包的同時,旁邊麪包店裡的店員已經嘶啞着聲調撲向她。那聲勢彷彿在說:既然我已經這樣了,那你們也不能善終。我沒看到弦意的表情,只見她第一反應是往後退,接着拔腿就跑。)
(弦意看不見,可是水鏡照到的整個地鐵站,已經淪爲地獄。她只是抱着那袋麪包一直一直跑,弦意逃得喘不過氣,她按着心臟好像怕它自胸口跳出,不斷大口呼吸——她還剩一丁點理智,因爲她無法呼吸時是用鼻吸口呼的辦法,纔不至於喉嚨乾渴。)
絃樂小聲道:“抱歉。我沒找到你。”
弦意苦笑:“沒關係,我活下來了。”
(和銀河一樣,在逃的過程中她看見了那麼那麼多。情人互相撕扯對方的脖子,父母要將自己的兒女當成食糧,一開始尚且駐足,後來再也不回頭。弦意本就是個堅強早熟的姑娘,眼鏡一戴,更看不出她有多麼驚恐。)
(在親手捅死一隻喪屍之後,弦意手中的刀落在地上,有透明**滴落,染溼整片地面。她在原地停留一會兒,水鏡中看不到她的表情。然後,她轉身,果斷又果斷地往了無人煙的工廠區逃去。)
而後,然藥。
(其實對然藥而言,這也許不是什麼難熬的事情。她只是從一個停屍間逃到另一個停屍間,悲觀一點講,這世界看起來簡直像個巨大的墳墓。)
(然藥又比其他人幸運些,殯儀館至少在地面,那一帶又人煙稀少。她抓住一把刀和縫合屍體的針線盒,就這樣逃到了三號醫院。)
接着是語音。
語音輕聲說:“到我啦。”她沒有再多話,盯着水鏡旁邊的地板,一言不發。
(語音是從大學裡走出來的。她往地鐵站的反方向拐,我知道她這是要去買周邊了,就是不知道是哪部動畫或者漫畫。商場里人很多,空調很冷。和銀河不是同一個商場。然後,我們聽到空調的聲音停了。)
(語音當時在洗手間。她大聲“欸?”了一下,然後繼續問:“然後呢然後呢?發生什麼事了?”顯然她聽到了某種微妙沒聽到的聲音。)
完了,我有不好的預感——語音的異能,好像是聲音羣傷系?
(她似乎沒當真,直到她看見洗手間香檳色的燈光下,有一隻半腐化的喪屍在照鏡子。)
(語音:……)
(我覺得她很想吐槽這是什麼發展。我也挺想吐槽,一到語音這裡,事情好像馬上拐向了一個異常詭異的畫風?)
(“咳咳咳……那邊那位小姐你好,對,你們都是,美麗動人活潑可愛風華絕代聰明智商高優雅有禮貌的女神們,看過來。對,就是說你,別擔心,我不是變態,你看我這麼可愛怎麼可能是變態呢。我知道你身上穿的那套上衣和寬腳褲,是那邊那家優衣庫裡的對吧,我也去過那家店,他們上個禮拜好像做特價,不過那時候我們在考試沒時間。說起考試,我們這次的題目超難的,希望我不掛科吧,說了要會長幫我們補習,可是他這個沒良心的,和副會長過二人世界去了,哎,要我等單身狗怎麼活在這個世界上啊……”)
全場寂靜,只剩下水鏡裡的語音在那裡吱吱喳喳。
語音淚目:“這不是我的錯!我的異能就是這樣!而且,說話的時候感覺很安心,我就不知不覺的……說多了點……”
弦意錯愕:“這隻叫說多了點?”
銀河:“……耳朵疼。”豈止,簡直是魔音穿腦啊!
程序已經捂住程式的耳朵了,保護未成年人人有責。景涼和然藥倒是挺淡定,若憶因爲要用異能,全神貫注完全沒管其他事。
(隨後,語音在商場裡找到了一把擴音器。)
(擴音器。)
(能將人的聲音放大十倍,對聲系異能來講是大殺器的那種,擴音器。)
(蒼天啊大地啊,誰來救救這羣喪屍吧。)
講真,我稍微有點同情他們了。
作者有話要說:[1]全文我寫得最有底氣的東西出現了!養護機器人。因爲歐洲上個世紀的嬰兒潮,在未來十年老人的需求會大幅增加,它就應運而生了。譯名可能有差,因爲我用中文怎麼也找不到更詳細的資料。它是小型機器人,和四五歲的小孩差不多高,懂得和人聊天、擁抱、握手。【連一個機器人都比我會聊天了QAQ】做得小,因爲如果很大,老人會感到害怕,但如果矮點,就會引起同理心。我稍微加了一點功能……大概就是類似地震海嘯之後安慰那些人那樣的吧——反正是YY(等等)而且這麼多年都沒有變化,倒會顯得有點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