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張鬼牌

諸君,來電是一種怎麼樣的體驗?

早上醒來的時候,我發現的第一件事是,好冷。冷死了,我想繼續睡都沒辦法,而且乾燥得厲害,感覺臉好乾,幹得像被某種東西抽乾了水分——等等?幹?冷?

我一下子徹底清醒了,這在夏天是絕對不可能發生的事情,因爲夏天又溼又熱,熱得人想要把肉和骨頭當成衣服脫下來,而冷或者幹,這種體驗一般是開空調的體驗。我必須得睜眼,否則哪天在末世被人當成人體實驗品就糟糕了。

我坐在原地看看辦公室,所有人都還在睡覺:店長在門邊,銀河和語音在窗邊,然藥和若憶也在。辦公桌上的插座在給景涼的筆記本充電,再往上看,空調口正在呼呼地響。

不是假的,辦公室裡居然真的開空調了,也就意味着來電了。空……空調……我激動的快冒眼淚了,我感覺自己就像個古代人,現在是第一次坐飛機一樣——人類的科技踏出了一大步,這個美好到不能更美好的世界啊。

我小心翼翼地繞過其他人,打開門,離開辦公室。

程序在白板前,他找了幾張椅子拼在一起躺上頭,用外套蒙着眼睛,還沒醒。我找到插座,將手機拿去充電,它開機,顯示現在是早上五點二十三分。

我打開水龍頭梳洗,找到麪包和牛奶,餵飽自己,然後開始打電話。

“喂,哦,是明喻?

電話裡傳來明喻柔和的聲音,他道:“你好,嗯……風陵?”

“對,我是工廠的風鈴,我想問你們那邊來電沒有,現在情況如何,我們那裡有空調了。”

“我們也一樣,昨天半夜通電了,曦尋忙活了一晚,現在她不在。不過她交代過,計劃還是沒變,今天你還是會過來醫院的吧?”

“會的,那到時候再說吧。謝謝,再見。”

然後我試着撥通訊錄裡的電話,還是一樣,哎,居然沒有一個接聽的,真不是件好事情。算了,我就當你們還活着,保持面對漫畫便當人物時候的心態,沒見到屍體那就是沒死,我是不會放棄這個念頭的。

我關掉電話,突然聽見身後的門響一響,店長拎着自己的手機出門來。她低頭在系棕色圍裙的帶子,然後走過來拿早餐。景涼看起來也睡得不好,然而這種時候恐怕沒有哪個能睡好的。

我接着刷手機,網絡上還是一點通告都沒有,連身處其他城市的博主也都沒浮水。我的整個世界靜止在一週之前,如果不是還活在現實,簡直像是地球被火星撞殘世界直接打上‘已完結’的標籤一樣。

哎,原來不是我們被放棄了,而是全世界根本就失控了!

這時候景涼已經吃完早餐,她似乎打算看看電話,我喊住她,說明了一下醫院那邊的情況。景涼聽完,然後靜靜說道:“嗯,這樣比較好。”然後她慢慢地說:“商業區那邊,也差不多。”

“哦,情況怎樣?”

“還剩AI。”

“這裡有機器人?”

“在那裡,”店長指向洗衣店溼洗,也就是我們洗澡那邊:“你沒去過。”

接着我們交換了一下意見,覺得洗衣店可以利用機器人集合糧食什麼的,這裡作爲工廠的管理站。店長的動作比我快多了,昨天就和第三區目前負責人搞定了合作模式:提供糧食和資源,並且景涼比我還早知道然藥的異能,因爲然藥原來就是第三區那邊的人來着。

面癱果然都是不廢話的行動派,總覺得如果她們不是呆在這很快就能一統世界了。

景涼盯着手機屏幕,藍色的電子光倒影在她清澈而無意識的眼睛裡:“他們能提供技術支援,啓動這邊的大部分人工智能,這樣就不用人手操作。等情況好一點,醫院那邊也不用單靠異能耗,醫療類別的AI能幫忙。”

……等等,我有說醫院那邊有異能者嗎?

不過我點點頭:“我會交代清楚,什麼時間交接?”我想了想,重又說道:“什麼時候開始,今天?那我要不要留在這裡?”

景涼搖頭,眼神清晰:“不,你去醫院。”想了想,她又解釋:“以後還能回來。”

“好,我明白了。”

這時候語音也出來了,她看見我和店長几乎是震驚:“你們醒得真早啊,早安。”

“……早。”“嗯,早餐在這邊。”

漸漸的大家也就醒了,我將椅子排成一個圈,我們邊吃早餐邊商量自己該乾的活。

程序感嘆道:“你們知道麼,昨天我跟景涼去商業區,那邊簡直就不是人呆的地方啊,喪屍殺完剛打開門又跑過來一隻,要是隻能一隻只殺,就是斬一輩子都斬不完的節奏,我終於懂得小說爲什麼能那麼湊字數了。”

異能是幻術的銀河看了程序一眼,沒說話,繼續吃麪包。

語音很激動:“對嘛對嘛,”她一臉委屈:“我只是話多了點而已啊,爲什麼我要得到這種異能啊,雖然說是羣發的吧,可是我也沒有那個能耐對喪屍演講說上十分鐘不停口,我的嗓子要毀了,真的。”

不不不,你絕對有這個能耐,你該問問那些被我(hua)們(lao)虐(nue)殺(dai)的辯論隊,他們會很認同這一點的!

坐在我和語音之間的景涼望向語音,她彷彿在猶豫什麼,但最後店長只是安靜地繼續按手機。

“嗯,反正現在也沒必要戰鬥了。”若憶打圓場,她苦笑:“我記得那邊有潤喉糖,你要不要吃?”

“欸真的啊?好,我等一下找找看。”語音咬一口麪包,終於記起因爲說話而被遺忘在手裡的早餐。

吃完早餐,收拾東西,商量一下職業分配:程序跟着店長去和商業區的程序員們溝通(總覺得這句話充滿槽點但並不知道槽點在哪);我回去醫院找找看失蹤的弦意,和去整理所需用品名單,簡單來講就是串門;若憶說服了然藥留下來,還是往常那樣,她們通過水鏡監察情況。

曦尋現在在休息,不過明喻遞給我一張名單:“這是以前醫院的採購單子,我看過沒什麼問題,不過還得去確認一趟,不好意思,以前負責這個的人現在聯繫不上了,我們只能做到這樣。”

明喻看起來很抱歉,“不過我和曦尋看過精神科那邊,那部分應該是沒有問題的。”

我微笑:“謝謝,浪費你的時間了。”

明喻笑,可真虧他還能笑得出來。接着傳呼機響起,他要趕往另一個部門,我拎着那張名單去找護士長,理一理順序,待會大概要去急診室,還有內科。

那麼接下來,就要開啓新副本了。

整所醫院有三個部門(本來分類確實並不是這樣,然而末日到了,患者太多,所以工作量也重新分配),在我的理解裡就是:治療身體的,治療精神的,還有負責分配這倆兒的急診室。

急診室裡長期呆着的是莫方,因爲他只會治療一下小傷口,意思就是在治療之前的急救,但治不了本;精神科裡負責的是李明喻,不過莫方和曦尋似乎都直接喊他明喻或者similar,他的異能是消除或修改記憶。

人最多最複雜的是各大手術室裡的頂尖人才,有兩個負責人顧辭和陸知青,如果按打網遊算,那麼他們是玩到高階快滿級的治癒者。但以我近乎沒有的醫療知識,並不能理解他們倆的工作內容和範疇,反正,知道能救活人就好。

當我回到醫院裡的時候,那裡的情況又不一樣了。

一進門就是繁忙的急診室,整個地方都回蕩着各種電子音:傳呼機的、無線電廣播,還有各種儀器運作的聲音;

我找了個角落站着,但就是這樣也好幾次差點被撞到,整個房間像一座巨大的流水線,人彷彿是永遠救不完的:我看着病患被推進來,沒有多久離開急診室再次被運送出去,然後門口那邊接着進人,頭上的廣播器不斷在響,召集醫生或者護士。

我幾乎能想象,他們從內外科或休息室裡趕過來,甚至還沒有休息多久。各種聲音麻痹了我的聽覺,我的耳朵聽見很多聲音,可又彷彿什麼都沒聽見,整個世界都在轉動,一如生產線上不停止的輸送帶。

好了,場景描述完畢,現在我們來切一下重點。

急診室太大了,我根本找不到莫方在哪啊。

這下他的名字說中了,我好慌,手上只抓着一份產品和供應商名單,而這個急診室簡直就像個巨大的漩渦,一下子這裡的人跑到那裡,一下子那裡的人又出去了,而且外人基本分不清這裡和那裡到底是哪個部門……問人?你確定要問一堆看起來很忙根本沒時間搭理你的工作人員嗎?

我記得以前在網上看過一個段子,是這樣的。要殺死社交障礙症患者,只要讓他們穿過一個派對,去房間中心拿自己想吃的東西就好——我懂了,我現在就是要穿過這個陌生的房間去找一個不得不找的人,得確保自己存活,同時別打擾別人刷本。

具體要怎麼做,不要問我,我不知道。

場景一:

我面前有兩隊醫護人員正在打遊戲,他們各自圍着他們的目標,並且正在努力進行攻擊,我要怎麼不被誤傷然後衝過去?

答:要麼呆在旁邊等,要麼直接衝過去。系統模擬場景中:前者成功率爲50%,後者成功率爲40%,但是前者更耗時間,並且有被嫌棄“這是誰啊怎麼站在這裡”的可能。

場景二:

誤以爲找到了目標,但是回過頭髮現認錯人了,我應該道歉還是怎麼樣?

答:道歉浪費時間,請立刻撤離,並繼續尋找你的目標。

場景三:

看見有人喊着“我不是神經病我很正常”,而旁邊的人類正在面無表情地將他架上牀看起來有點像是□□劇情裡的場景,該怎麼反應?補充:該患者看見自己了,而且在向你呼救。

答:無視,雖然我也覺得應該停下來,目標比較重要。

所以當看見莫方坐在角落裡喝咖啡的時候,我整個人都不好了。

莫方看着我看了大概半分鐘,喪失一名醫生應該有的冷靜理智和淡定,完全就是一瞬間被魂穿的呆滯樣:“……你怎麼了?”

“我剛穿過了一個亂葬崗,你滿意嗎,嗯?”

我微笑,笑得像是快要壞掉了一樣,拉了一下被扯開的衣領,把頭上的亂毛摸順,把那疊皺得不成樣子的我抵死保護的情報(劃掉)產品名單遞過去:“來,給我看看這玩意兒,沒有問題我就要回去了,呵呵。”

醫院不宜久居,嗯,我微笑,我要回洗衣店找景涼,摸摸她那頭黑長直求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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