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節

今夜有暴風雨。

醒來的時候,頭腦中不知爲何浮現出這麼一句話來。雨被緊閉的窗戶隔着,依舊發出嘩嘩的響聲,可見有多麼暴虐。

自己是被救了啊。

我揭去蓋在身上的薄毯,翻下沙發。只是這一動作,呼吸便急促起來,胸口的力量抑制器又開始嗡嗡運作,放射出牽扯不清的痛楚。全身上下無數傷口,亦是如火炙般疼痛。

身上雖痛,心裡卻頗鬆了一口氣:剛纔和潛行屍戰鬥,只怕全身骨骼內臟都受了傷。現在只是感到疼痛,倒沒有其他不適。看來身體的修復力量仍舊運轉,並沒有被抑制。如果是這樣,那未必沒有和喪屍一拼之力。

這裡是一間小辦公室,兩邊擺滿了木櫃,把原本狹窄的房間擠得更加挪不開腳。窗前立着一張小辦公桌,我從桌上拿起一份文件,大半卻被血水模糊了,只看清擡頭是“臨州市消防大隊”。

這麼說,已經到了特警們佔據的消防局了麼?

窗外,忽然炸下一道閃電,亮了一亮。透過迷離的雨幕,似乎可以看見在消防局附近的街道上,仍舊巡行着數不清的喪屍,一個個直瞪瞪地頂着我的方向。

“餓,餓呀……”

我打了個顫,抱緊胳膊。自己下身套了條破破爛爛的牛仔褲,上身卻沒有半點遮蔽。雖是夏天,可皮膚上冒出一層溼汗,被風一吹,便覺分外寒冷。

正想着,門把傳來了旋轉的聲音。我心裡一驚,回頭看去,原來是那駕駛員鐵漢陽。他看到我站在窗前,似是吃了一驚,不由自主地舉起了手中的步槍。

“你……醒了?”

我正想向他道謝,卻聽他又道:“你到底是什麼人?胸口爲何會有那樣奇怪的裝置?爲什麼你身上的傷口,那麼短時間便可癒合?”

他們還是發現了啊……我心中不免一痛:無論怎麼樣,我和這些正常人,總是有些差別。嘴裡,有說不出的苦澀。

“我……是COV生化公司的員工,被公司騙去進行了生化實驗,提升了身體的自我修復能力。此後,我發現了公司製造喪屍的計劃,於是被公司在胸口植入了這個力量抑制裝置,封閉了大部分力量。”

他嚇了一跳,道:“什麼?你說這裡的人變成殭屍,都是COV公司惹的禍?”

我點了點頭,又道:“我對你們沒有惡意。”

他好似有些不好意思,低頭想了一會兒,道:“這事牽扯太大,你還是去和我們隊長說吧。”

我站起來,走到他身邊的時候,他忽然低聲道:“一個人對付一頭跳屍,那是從沒有人做到的。你很厲害。”

我笑了一笑,和他走出了房間。外面是一條狹窄的走廊,牆根邊上密密地靠着十來名警察,都扶着牆睡着了,一時鼾聲大作。不知爲什麼,這鼾聲比什麼定心丸都管用,叫人慢慢沉靜下來。

身後,有低沉幽然的口琴聲迴盪。一個黑影在牆角盤坐着,我看清那是剛纔救我們的楊友一。他是個黑瘦的人,放下口琴,對我點了點頭。

我跟隨着鐵漢陽,小心翼翼地跨過橫着幾十條腿的走廊,過了一個拐角,到了局長辦公室。他輕輕敲了敲門,裡面過了很久才傳來一個女聲,問道:“什麼事?”

鐵漢陽道:“我是鐵漢陽。剛纔救回來兩個市民,想叫隊長看看。”

裡面那女子道:“兩個人?那早該叫我們醒的!”

鐵漢陽道:“你們都兩天兩夜沒有睡覺,應該多休息一會兒的。”

門開了,露出一張女子蒼白的臉,她呆看了我一會兒,忽道:“方平?”

我亦呆了一呆,道:“是白穎薇麼?”

她和雷雄在一起,又得了我的訊息,不該早就逃出城去了麼?怎麼還在這裡!難道說裡面的隊長,便是雷雄?

那怎麼可能!

她翹起中指,道:“噓……老雷剛剛睡下。方平,你怎麼到了這裡?”

我還沒答,鐵漢陽搶着問道:“方先生是隊長早認識的?”

“唔,方先生是老雷的朋友。”

“哈,這下才好!剛纔我還疑心方先生是……是……哈,總之這樣就放心了。你們先聊一聊,我去巡邏。”

他拍拍我的肩膀,摸着光頭走開了。我道:“白小姐,你和老雷怎麼會到了這裡,他又怎麼幹上了特警隊長?你們早該走的!”

白穎薇勉強笑了一笑,道:“方平,你不也留在這裡麼?還有什麼好說的。老雷原先就幹過一段時間特警隊隊長,和上下都有些交情。自從得了你的訊息之後,我們便聯繫到特警隊現任羅隊長,想要藉助警方的力量,阻止COV的計劃,可惜卻沒有成功。自從大規模屍變之後,我們遭遇了幾次襲擊,羅隊長戰死,老雷就被這些倖存的特警推選爲新隊長了。”

我望了房間裡一眼,雷雄睡在硬梆梆的辦公桌上,蜷縮成一團,身上只披了一件消防服。他的身體看上去很小,可是給人的感覺又很大,像一頭臥着的獅子。

“那你呢?你實在該早一點離開的。這裡,不是女人呆的地方。”

“我?”她捋順了睡亂的短髮,又摸了摸掛在胸前的照相機,雖然備顯疲勞,卻有着說不出的瀟灑,“我……可能是城裡最後一名記者,我要把發生在這裡的所有災難都記錄下來。這是我的工作,我的責任。”

我的心裡升起一股難以形容的感覺:這,真的是那個渾然不知世事的實習記者麼?在災難面前,一個人居然可以發生這麼大的轉變,發出如此猛烈的光和熱,這種轉變,倘若在平時,恐怕十年二十年都不會發生。那就好像把礦石投入熊熊燃燒的烘爐中,有些石子在重壓下,粉碎湮沒了;有些,卻脫胎換骨,凝成堅硬的鋼鐵。

洛博士、李真、展定鴻……這些人大約都是前者了,可只要還有雷雄、白穎薇、榊原秀夫這樣的人在,希望就總還有的。

她已完成了她的轉變。我卻不知道自己內心深處究竟是什麼材料。平常,我只是個渾渾噩噩度日的平庸之人,連自己也想不到自己有什麼長處。可是在這場災難面前,我究竟是會蛻變成李真那樣的人,或者是成爲一個真正的鬥士?

——無論怎樣,我都會盡最大努力活下去,戰鬥到底。

我們的說話聲吵醒了雷雄。他披上消防衣,用雙手搓搓臉,看到我站在門口,也是一愣,隨即從辦公桌上下來,整了整衣冠,不動聲色地說道:“你仍活着。”

雖只是短短的四個字,可聽在耳裡,卻勝過無數感言。我只覺眼眶都有些溼潤,點頭道:“現在還是,明天卻難說。”

雷雄道:“你會活下去,我也會活下去,我們都會活下去。”

他的眼裡佈滿血絲,頭髮凌亂不堪,下巴上都是鬍渣,可這句話說出,卻是如此斬釘截鐵,窗外數十萬喪屍,好似螻蟻一般,直叫我心底也生出一股莫名的信心。

白穎薇在一旁微笑,默默地看着這個男人。

我好似有許多話想對他說,可是一時卻什麼都說不出來,只是重重地點了點頭。

我們都會活下去!

雷雄捋起袖口看了看手錶,問白穎薇道:“十一點了,孫副還沒有回來?”

白穎薇搖了搖頭,道:“還沒有,總不至於出什麼岔子吧?”

我正想問他們,是否有什麼困難,我或可幫得上忙,外面走廊上忽然傳來了大聲的呵斥聲。過了不一會兒,一名警員匆匆奔進來說:“曾隊,新救回來的一個人鬧得厲害,他說自己是市長。”

щщщ •тTk Λn •c o 那是李真吧?我和他是一道被救來的,旁人說不定以爲我們有些什麼關係,那可真算丟臉丟到家了。我對雷雄道:“那是李真,倒真是臨州的副市長。”

“走,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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