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政繁忙,寧夏淵只待了兩日便匆匆回京了,他一走商陌的神經便鬆弛了下來,只是他肩傷還未愈,舊病又犯了,整日咳嗽不停,原本就瘦削的身材這下更顯得弱不禁風。
“陳大夫,咳咳……我這次……什麼時候……咳咳……能好?”
陳大夫收回給商陌診脈的手,而後搖頭,重嘆一聲,回道,“難說!”
商陌也將手收了回來,本想還問些什麼,可是還未張口,一連串的咳嗽聲就先出來了,他捂着嘴,想要壓抑住那咳嗽,卻壓抑不住,不一會兒,蒼白的臉就漲紅了,待咳嗽終於停了,他無力的靠到枕上,黯然的垂下眸。
“陳大夫,這一次……你就不要盡力了……”
陳大夫十分驚訝,“你……什麼意思?”
商陌沒說話,只是擡眸看向陳大夫,對上他的眼睛,陳大夫愣住,隨即又搖頭嘆息……
那是一雙灰暗、沒有生機的眸子,分明是已經放棄了生的慾望……
“若是因此連累了陳大夫,還望陳大夫見諒。”
陳大夫擺擺手,開始收拾自己的醫藥箱,“我是大夫,做不到見死不救,我還是會盡全力,但你怎麼選擇……我就做不了主了,但是孩子,聽伯父一句勸,你還年輕,別那麼絕望,多想想你爹……”說完,陳大夫便背起醫藥箱,一步一嘆的離開了。
房裡只剩商陌一人,門一關上,他眼中的淚便落了下來……
春夏秋冬又發了許多加急信件,告訴沐君歌商陌病重的事,沐君歌在收到“情敵出現”的消息後還強忍着不去理會,可一得到商陌病重的消息他便再也坐不住了。
是夜,所有人都睡下了,整座大宅一片沉寂,沐君歌輕車熟路的找到商陌房間的後窗那兒,卻沒有進去,而是站在窗外,手放在窗上,糾結着要不要把窗戶拉開。
——那狗皇帝真的太可惡了,夫人被他欺負得好可憐……
——坐在地上一臉無助……
——問我們教主您是不是很強大……
——他大概是想讓教主您幫他,可是又不忍心連累您……
腦子裡不斷回想着剛纔春夏秋冬對自己說的話,讓原本就很心煩的沐君歌更加煩躁,他很想立刻進去看看商陌,可是他又不願進去,似乎進去了就代表他承認了什麼……
這番他還在窗外糾結着,房內忽然傳出一陣咳嗽聲,起先聲音不大,聽着好像也不是很嚴重,但接着咳嗽聲就越來越大、越來越急促,他蹙眉,放在窗上的手也不知覺的緊緊握了起來。
房內又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伴隨着桌椅被碰撞到的聲音,沐君歌估計着是商陌起牀喝水,他在窗外等了一會兒,房裡間斷傳來幾聲咳嗽,但漸漸的便平息了,房裡又重新陷入一平沉寂。
沐君歌緊了緊拳頭,在心裡勸說自己,看一眼就走,看一眼就走……
窗戶被輕輕打開,沐君歌輕盈的跳進去,然後又關上窗戶,無聲的走到牀邊。
牀上的人毫無警覺,閉着眼睛,安靜的躺在那兒,恬靜的睡顏讓人不忍心打擾,沐君歌只看了一眼就定在那兒了,視線膠在商陌的臉上,再也無法移開。
望着那張消瘦而憔悴的臉龐,沐君歌的心莫名的抽疼了一下,然而他卻沒有察覺,一直看着商陌,見他眉頭輕蹙,似是在隱忍着痛苦,於是不由自主的伸出手,撫向他的眉頭……
因爲胸腔難受,商陌並沒有真的睡着,雖然沐君歌的動作很輕,沒發出一丁點聲音,可是在他走近牀邊並在牀上坐下後商陌還是很敏感的察覺到了,但他並不知道是誰,只能繼續不動聲色的躺在那兒,忽然,一隻溫熱的手落到他的眉間,輕撫他的眉心,他頓時愣住,躺在牀上不知如何反應……
“怎麼……瘦了這麼多……”說這話時沐君歌的手已經轉移到商陌的臉頰上了,明顯感覺到他的臉頰凹下去了一點,於是不知覺的就呢喃出了聲。
他正出着神,忽見牀上躺着的人睜開了眼睛……
兩人就這樣對視着,空氣彷彿凝固了,一切靜止在此刻,忽然,沐君歌一個激靈猛的回過神來,瞬間收回自己的手,起身欲走,而商陌,在那溫熱的觸感離開他臉龐的那一刻,下意識的就伸出了手。
手被拽住,沐君歌走不了,他愣了愣,隨即回過頭,驚訝的望向商陌,商陌尷尬,感覺有些無地自容,垂下眸不敢看沐君歌的眼睛,而後便要鬆開沐君歌的手,然而就在他的手將要離開沐君歌的手的時候,沐君歌忽然反握住他的手,他驚詫,擡眸看向沐君歌,對上沐君歌清明的眸子。
“你……”
“噓!”沐君歌豎起食指,作出一個噤聲的動作,商陌抿抿脣,只好把話又咽了回去。
沐君歌將手腕往上一提,把商陌從牀上拉了起來,攬住他的腰,隨即又一個旋身,抱着他轉到一旁的放衣服的屏風邊,拿起上面的衣服,對商陌道,“穿上。”
商陌疑惑的看着他手裡的衣服,問他,“穿上做甚?”
“讓你穿上你就穿上,磨唧什麼!”
商陌不動,沐君歌等得不耐,鬆開他,將手裡的衣服胡亂的披到他的身上,商陌沒有掙扎,只是問他,“你又要帶我去什地方嗎?”
沐君歌不回答,將商陌左右看了看,想到他還在病中,於是又去衣櫃那兒找出一件披風來,然後將商陌緊緊的裹住。
做完這一切,沐君歌又一聲不吭的走到牀邊,將牀單從牀上抽出來,掛到屏風上,然後又從商陌的書案上找到一隻大毛筆,硯臺裡的墨還沒幹透,他加了一點水,將毛筆蘸了墨後又返身回來,在那張牀單上刷刷刷,龍飛鳳舞的寫下了一個“沐”字。
商陌不解,上前問他,“你這是做什麼?”
沐君歌盯着那“沐”字,上下打量了一番,滿意的點點頭,隨即瀟灑的甩了毛筆,又拍了拍手,回答商陌,“是告訴那狗皇帝,人我沐君歌帶走了,有本事他就來魔教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