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了一夜,次日早上商陌醒來後,換上孟新亭借給他穿的衣服,衣服確實有些大,好在他身量還挺高,比孟新亭只是矮了半個頭而已,所以衣服穿在他身上除了顯肥了點外倒也還看得過去。
洗漱好後,商陌離開房間,到了樓下,樓下的客棧大堂已經有很多人了,幾名小二來來回回的跑,端茶遞水,在這清冷的深秋早上竟跑出了滿腦門的汗,商陌下樓後謹慎的觀察了一下四周,他相信,那車伕不會就這麼輕易的放過他,很可能突然的就從哪裡冒出來,捅他一劍……
大堂裡大都是吃早膳的房客,並沒有人注意到商陌,但商陌的警惕卻沒有因此放鬆,孟新亭下樓下到一半,看到他那副謹慎小心的樣子不由蹙眉。
儘管還是有些憂慮,但商陌記得他下樓來的目的,拍了拍衣服上的輕微褶皺後,他走向櫃檯,目光注視着那正在櫃檯邊打算盤的掌櫃……
猶豫了會兒,商陌開口,喊了一聲“掌櫃”,掌櫃的聞聲擡頭,看向商陌,隨即展顏露出淡淡的笑,“客官有何需要嗎?”
商陌搖搖頭,擡起雙臂趴到櫃檯上,而後也露出淺笑,回道,“不,我吃飽了,想跟掌櫃您聊聊天,順便消食。”
“哦…”掌櫃的點頭,又低頭對着賬簿打算盤,“那客官您想聊什麼?老頭兒我就陪您聊聊!”
聽此,商陌又笑,努力表現出一副和善的樣子來,“掌櫃的您今年高壽啊?看樣子快古稀了吧?”聽他這麼問,掌櫃的擡起頭,向他比了一個數字“六”的手勢,“六十八啦!”
“您都這麼大年紀了?”商陌故作驚訝道,“那您眼睛還看得清賬簿嗎?”
“唉~”掌櫃的一邊打算盤一邊嘆息,“老啦!看不清啦!尤其這兩年,看錯賬簿算錯不少賬,少收了也就算了,多收了人家的人家回頭跟你吵,罵你黑店……”邊說邊搖頭,商陌聽了後心道有戲,便道,“那您怎麼不請個賬房先生呢?我看您這客棧也不小,請個賬房先生應該也請得起吧!”
“是請得起!”掌櫃的回道,“可好的賬房先生難找啊,手腳乾淨的更是少,都會偷偷摸摸的黑你一點錢,其實我倒也不在乎那點錢,可就是受不了他把我當傻子!我是老了,可我不是老糊塗啊!他總把我當傻子您說我氣不氣?”
“是是是!”商陌笑着點頭,“這好的賬房先生確實少,這老實的,賬做不明白,這精的,手腳又不乾淨……”
“可不是嘛!”掌櫃的聽商陌這麼說,感覺如同找到知音了一般,又絮絮叨叨的跟他抱怨了好多,什麼生意難做,好人難當,商陌耐心的聽着,適時的給他提了一點做生意的小意見,掌櫃的聽了後大呼受益,看商陌的眼神都尊崇了起來。
“看樣子,客官家裡也是從商的吧!”
商陌點頭,回道,“是啊,我娘出生於商賈人家,所以很會做生意,我從小耳濡目染所以也略懂一點。”
聞言,掌櫃的拉長臉,斜着眼看商陌,“蒙我老頭子可是?你這豈是略懂一點?!”
商陌笑,回道,“不瞞掌櫃您,雖然我年紀輕,其實已經在商場摸滾打爬多年了,此番出行就是去外地談生意,豈料……唉!”
話聽到一半便沒了,掌櫃的着急,追問他,“豈料怎麼了?”商陌嘆息,臉上浮現愁色,“豈料路上碰上劫匪,將我錢財都劫了去,幸得俠士相救才撿回一條命來。”
“呀,那真是倒黴……”掌櫃的也蹙起了眉,看着商陌一臉同情,商陌有些受不了這樣的目光,但也沒辦法,只能忍着。
“這單生意鐵定是泡湯了,我也無所謂了,只是如今我身無分文,這路途遙遠,我該怎麼回家呢?”
掌櫃的點點頭,眉頭緊緊蹙着,也爲商陌憂愁,忽然,他眼睛一亮,拉住商陌的手,激動道,“你可央那俠士幫幫你,借你一點盤纏回家。我看那俠士衣着不俗,想來家境也還富裕,他定然願意幫你,只等你回家後再還他恩情便是!”
聽完掌櫃的話,商陌苦笑了一聲,悵然道,“如掌櫃所言,那俠士仁心義膽,定然願意幫我,可畢竟是萍水相逢,他救我一命我已是幸極,再問他借盤纏……我臉皮簿,實在開不了口。”
“這倒也是……”掌櫃的眼裡的激動又消了下去,商陌偷瞥了他一眼,見時機成熟,便又開口道,“其實,我也不是全然沒辦法……”
“哦?”掌櫃的擡眸,又看向商陌,“你還有什麼辦法?”
“我已然寫信告知家裡,他們很快便會來接我回去,我只要在這等他們便可,只是……”
“只是什麼?”
“只是我身無分文,住不起客棧,救我的那俠士想必也不會在這久住,縱然他在這久住,我也不好一直吃他的住他的還花他的錢……”
“那不是問題!”掌櫃的道,“你安心在我這住着,我不收你錢!”
“那怎麼好意思,不行不行!”商陌推拒。
“怎麼不行?你看不起老頭兒我是不是?”
“不不不,掌櫃的您誤會了!”商陌解釋,“您的好意我心領了,只是讓我在這白吃白住我實在是不好意思,要不……我給您幹活?”掌櫃的還沒反應過來,他又急聲接着道,“我就幫您算賬如何?我是做生意的,算賬是我的本行,絕對不會算錯,您看行不行?”
“這……”掌櫃的有些遲疑,商陌咬脣,決定豁出去了,拉下臉,用期盼的眼神直勾勾的望着那掌櫃的,掌櫃的受不住,連連點頭,“好好好,便讓你在我這當幾日賬房先生!”
商陌欣喜,忙道,“多謝掌櫃!”掌櫃的擺擺手,示意他不用謝,商陌徑直向櫃檯後走去,又道,“我現在便幹活,您歇着去吧!”掌櫃的拗不過他,只好放下手中的東西讓出了位置,在要走出去時,他聽到一陣咕嚕聲,他微怔,看向商陌,商陌大窘,紅着臉低下了頭,掌櫃的看了他一會兒,忽然想明白了是怎麼回事,指着他哭笑不得,“你這人精,跟老頭兒我掰扯了一早上原來就是打這主意的,這一環套一環的,竟愣是把老頭兒我給套住了……”說着,他又向商陌豎起大拇指,“真不愧是做生意的!”商陌微訕,垂着眸不搭話,掌櫃的笑笑,又道,“還是吃飽了再幹活吧!”
孟新亭雙手環胸,靠在柱子後面,看着商陌從櫃檯後走出來,也笑嘆了一聲,“確實狡詐!”嘆完,他又蹙起眉,想起前天晚上那個黑衣人……